唯有愛與美食不可辜負———煨湯

小姨看我放假無事可做，就買回三斤豬脊骨，讓我在家裡學著煨湯。

以前的以前，有一段時間我曾經愛上過做飯，一個人特別喜歡在廚房裡倒騰。那時兒子還在讀書，需要加強營養，所以從不揭鍋蓋的我，學著做各種菜餚，格外喜歡在小炒類上做文章。小炒類的菜餚，食材非常容易購買，種類繁多，搭配花樣百出，全憑自己的意願，只要你想吃都，儘可以自由組合；尤其是炒菜的過程十分簡單，只需在一個鐵鍋上大火翻炒幾下即可，出鍋裝盤的時候顏色鮮豔，味道可口。兒子那個時候喜歡吃的東西種類不是很多，大凡他想吃的我都曾經嘗試過，比如西餐的煎牛排，比如各種壽司，也喜歡吃各種小草，比如魷魚絲、牛裡脊片，蝦球、羊肉卷，最簡單的莫過於豬肉絲，與青椒洋蔥西芹蒜薹等等各色時令蔬菜混搭，更是讓我心情愉悅，創造力十足。不像那些個大菜硬菜，需要燜煮煎熬等各種繁瑣的方式，還要更換若干個不同的容器，耗時耗力，很是不太願意去嘗試。

說到煨湯，之前我也做過不少，那時以為煨湯是這個世界上最簡單好做的食物。只需到買來煨湯用的豬骨羊骨牛骨或整隻的鴿子土雞肥鴨，然後讓師傅把他們剁成塊帶回家，用清水洗過直接放在高壓鍋中，加上蓮藕蘿蔔之類的輔料，再配上超市買回來的“阿二靚湯”品牌湯料，蓋上鍋蓋即可，一兩個小時之後就會聞到滿屋的湯的香味。開始了兩三次，他們都說味道不錯，五六次以後他們尚能勉強接受，再吃過七八回，他們聞到湯的味道是連嘗都不願意嘗，問其理由，他們都說“味道一個樣”！現在想來味道怎麼可能不一個樣呢？配料一樣，輔料一樣，湯料一樣，就算煨湯的食材不同，最後煨出來的味道都是一個模子，根本吃不出鴿肉牛肉羊肉豬肉雞肉之類的差別！能夠吃上二三十次相同的湯忍住不吐出來，勇氣也算可嘉了！

如今，人過境遷，時過事移，我還是想要認真的煨一回湯試試！首先用清水把豬脊骨沖洗乾淨，放在一個漏水的容器裡，瀝乾水分；等待瀝水的過程中，準備一塊生薑，洗淨切片，放置在一個小碗裡備用；然後把鍋內裝上半鍋清水，放入薑片，倒入瀝乾水分的豬脊骨，開啟電磁爐。看著清冷的水在鍋內慢慢氤氳出白色的熱氣，看著翻滾的熱水拌著豬脊骨上下翻騰，看著水面漸漸浮出一層層白色的泡沫——那是豬肉裡面的血水，不用冷水就煮不出來，藏在肉裡會影響口感——這個過程俗稱焯水，目的是除血除腥，只是我以前煨湯從來不曾有過，難怪煨出的湯不好喝！——豬骨在鍋內煮過5分鐘之後關上電磁爐，用漏勺撈出放在玻璃碗中，讓它自然冷卻；然後開啟電高壓鍋，拿出內膽，倒入自然冷卻的豬脊骨，放入事先切好的新鮮薑片，加入與豬脊骨兩倍量的清水，蓋上高壓鍋蓋，把旋鈕調到熬湯檔，接上電源，按一下開關，然後的然後嘛，就只需靜待湯香了！

坐等湯好的時間裡，我又開始神遊九虛。武漢人“煨湯”為什麼叫“煨”而不用“熬”呢？可能“熬”應該是指過程吧，講究的是用小火慢慢的細煮；“煨”應該是一種製作的方法，意思是把食物直接放在帶火的灰裡燒熟。在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曾經見識過真正的煨湯。武漢有一個習俗叫“過年過節走家家”，就是過年過節的時候到媽媽的媽媽家去做客。記憶中，年邁的家家，總是裹著小腳，梳著圓髻，穿著對襟的中式衣裙，每天晚上睡覺前，就會把一個裝滿了雞肉清水的陶罐放置在廚房土灶的爐灰裡焐著，一個晚上，讓這些帶有餘溫的爐灰硬生生的把陶罐裡的雞湯煨熟——陶罐是那種黑黝黝的廣口的陶罐，廚房是那種木質的中式的廚房，灶臺是黃土搭建的土灶、一角還有煮熱水的一個方孔，爐灰是木材草把燃燒以後的餘燼，一切的一切彷彿就在眼前——因為第二天早上我總會被這種特有的雞湯香味饞醒！大概是從小就喜歡吃湯的原因吧，長大以後的我對湯情有獨鍾，到外地旅行，總要想方設法尋找各種具有當地風味的湯嚐嚐！後來，家家老了、去了，媽媽也學著家家的樣子煨湯：沒有土灶爐灰，媽媽就用銱子煨湯；銱子是那種老舊的紫砂銱，很有歲月的痕跡，矮墩墩的，圓乎乎的，也是廣口，可能是為了方便放置食材；爐子是那種老式的爐子，燃燒的是蜂窩煤。也是在晚上睡覺前，媽媽就把這個紫砂銱放置在蜂窩爐上，下面的爐口半封著、留一條細縫，上面爐口也封著，露一個小孔，讓這種小火慢慢的熬上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滿屋縈繞的都是那種雞湯的香味，濃郁溫暖，帶著媽媽特有的味道。再後來，媽媽也走了，我再也吃不到“媽媽菜”的味道了，那浮著一層淡淡黃色的雞湯，無數次的出現在我的夢裡，只能永遠的留在記憶深處，卻再也看不到媽媽的身影！

現在想來，煨湯並不如我想象的那麼簡單，其中暗藏著許多的秘訣。湯要煨得好喝，原因應該有許多。比如要有好的煨湯裝置，像土灶爐灰陶罐、蜂窩煤紫砂銱……要有新鮮的食材，可惜綠色生態無公害離我們越來越遠，在一切都講究速成的這個時代，雞鴨三個月就可以下鍋，牛羊四個月可以出欄，魚蝦吃飼料不到半年就可以用網撈，好東西都是慢慢長成的，就像好的湯一樣慢慢煮才好喝！食材不好，湯自然也沒有當年的香！還要有系列的流程，比如豬骨牛骨羊骨需要焯水去血、雞肉鴨肉鵝肉需要翻炒除腥、魚要兩面煎黃煮出的湯才白，煮湯的水必須是冷水煮出的湯才營養好口感好味道鮮，少其中任何一個環節，它的味道就會差很遠……其中更重要的還是用心，煨湯的人用心做，喝湯的人才會用心品，再加上商業互捧雙向互動，堅持的力量才會更長久，融入了愛的湯汁才會越來越濃香！——就像今天，想得到了你的認同，所以才會加倍認真用心投入！

塵世間的愛其實很簡單，不過就是有人願意與你共進一日三餐，甘心陪你一起走過一年四季。廚房如同家的道場，煨湯仿若人生的修行，給美食增加一點味道，就是給生活增加一點菸火的氣息！世間千般苦，唯有愛與美食不可辜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