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亡，對傳承宋韻的啟示

本文轉自：台州日報

包建永

因為最近參與採寫台州宋韻文化，昨日又看了王淼先生《浙江宋韻文化傳世工程闡釋》的長文，深有感觸。

宋韻，頌的是什麼韻？我覺得，宋韻的最大韻味，在宋人的生活狀態和生活態度裡，也就是對精緻生活的追求和探索。猶如魏晉有魏晉風度，兩宋有兩宋風雅。

不管是北宋，還是南宋，社會經濟持續發展。“蘇湖熟，天下足”，江浙一帶已經成為天下糧倉，人間天堂。百姓富足起來了，生活情趣自然也講究起來。勾欄瓦舍，熱鬧非凡；點茶品茶，不厭其煩。吃穿住行，樣樣都在追求更加舒適的生活方式。物質生活豐富了，精神生活也不落後，耕讀傳家，書聲琅琅。兩宋科舉空前興旺，“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故事不勝列舉。理學高度發達，程朱陸王理學四大家，三人是宋人。宋朝統治者以文人治國，尊重讀書人，基本不殺罪臣；黨派之爭，也只爭個勝負，不以殺人告終。宋朝人文關懷，在古代歷朝歷代裡，無出其右者。南宋初期，杜充官至宰相（尚書右僕射），卻叛國降金，宋帝也沒殺他家人，兒子、女婿只是被流放廣州而已。

兩宋風雅，雅在氣度，雅在精緻，雅在哲思。

但是，說到宋韻，許多人覺得，北宋就是一個國土不完整的國家，南宋更是偏安東南，無心收復失地，更沒資格說“韻”。再說明白點，就是你南宋國土淪喪，是個苟延殘喘的國家，有什麼資格享受生活？有什麼資格生活得那麼精緻？往更嚴重點說，北宋已經不行了，南宋更是投降派，毫無骨氣，不值得歌頌。

有人對宋韻文化嗤之以鼻，有人試圖調和兩者的矛盾。

下定論前，我們不妨就事論事。哪個皇帝願意給人當孫子？南宋開國皇帝趙構不願意，南宋末年垂簾聽政的謝道清也不願意。但是，實力擺在那裡，打不過當然只能求和了。能和平相處，地盤小點，至少皇帝還能當；如果硬扛下去，國破家亡，小命都沒了，不划算。人同此心，情同此理，帝王的這種小心思，不難理解。我們看南宋末年，陸秀夫帶著小皇帝一路南逃，連求和的機會都沒有了。

所以說，武斷地判斷一個國家是投降派是有違常理的。在弱肉強食的國家關係中，軍事實力是一個國家屹立不倒的核心要素。兩宋之前，中原文明，尤其冶煉技術領先於周邊各國，打仗優勢明顯。到了兩宋時期，周邊國家冶煉技術都跟上來了，我們在戰鬥武器上沒有了明顯優勢。騎兵是冷兵器時代戰鬥力的集中體現。北方遼、金、蒙古等遊牧民族建立起來的國家，人人以馬代步，騎射為生存基本本領，騎兵戰鬥力超強。兩宋是農耕文明，整體上騎射水平不如遼、金、蒙古等國。這是兩宋不敵北方草原國家的根本原因。之後，滿清十萬鐵騎入主中原，統治萬里江山，也是如此。歷史大趨勢不可逆轉。

毋庸置疑，以文明程度論，直到明朝，北方草原民族都不如中原漢族；滿清入主中原後，也接受了漢族文化。但是，一個國家，不論多富裕，國民文化修養多高，百姓娛樂生活多豐富，如果軍事實力弱於他國，照樣會被文明程度低很多的民族所征服。

從中西發展對比看，兩宋之後，中華大地整個科技進展緩慢，西方則大步流星，一日千里。工業革命後，西方以科技引領社會發展，趕超東方。高科技轉化為軍事裝備，體現出來的就是強大的戰鬥力。西方的槍炮，東方沒有一個國家能抵擋，清廷鐵騎在它面前也不堪一擊。

中外古今對比，更能清晰看出，兩宋捱打，晚清屈辱，根源在於國家軍事實力的懸殊，在於科學技術的差距。

一分為二地看問題，文明程度很高的南宋被元軍滅亡，說明科技領先，對於一個國家長治久安的重要性。但是，兩宋風雅，與今人追求的美好生活，本質是相通的。我們當然不能以今人的眼光要求宋人，我們只是替宋人惋惜。當下的中國，既要不斷提高科技水平，保障國家安全，又要讓百姓享受科技成果，追求更加美好的生活。這是南宋滅亡和兩宋風雅給我們的最大啟示。

前人說過，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我們要借鑑的，正是秦人不暇自哀，後人哀之而不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