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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州方言裡的萬能助詞“哩”

  • 由 雁門文叢 發表于 籃球
  • 2021-08-21
簡介朔州方言裡的結構助詞“哩”對應普通話“的”、“地”、“得”這一現象,正是漢語聲母“dt”與“l”在不同方言區可互轉最為典型的例證

哩哩是什麼意思

文 / 宋旭

朔州方言裡的萬能助詞“哩”

農業社那陣子,機械化不像現在普及,家家戶戶養牲口。一天,老子回家後,往騾圈裡一眊:“誰添哩草料?”

兩兒子正玩得起勁,老大趕忙回答:“我哩。”

老子頭也沒回罵道:“尼瑪咋不卸絡頭,嘴箍哩嚴呼呼咋吃哩?”

老大指了指老二:“那是他哩,他沒給卸。”

“哩”,在朔州方言裡,可謂“萬能助詞”。既可作結構助詞,也可作語氣助詞。其出現的頻繁,在方言裡是少有的。

作結構助詞時,既可置於主語與賓語之間;也可置於謂語與狀語之間;甚至可以置於謂語之前。作語氣助詞時,常置於謂語或狀語之後。

比如:

“髒(這)誰哩布衫?”——“我哩(布衫)”。

“出去一下午,走哩乏哩。”

“給髒(咱)狠狠哩打他。”

“那本書可厚哩。”

“一腳板踢哩可疼哩。”

“你哩錢沒處放哩話,擱我兜裡哇,我哩兜可大哩。”

很明顯,這些“哩”字,分別表示現代漢語裡的結構助詞“的”、“地”、“得”和語氣助詞“呢”。

那麼,放哩“的”、“地”、“得”、“呢”不用,為什麼非要用“哩”呢。

這個問題,涉及到漢語演化中的“d/t”與“l”以及“n”與“l”的同音位互轉。

朔州方言裡的萬能助詞“哩”

在不同的漢語方言中,聲母“d/t”與“l”存在對轉關係。如湖南的部分地方讀“檳榔”之“榔”為[da]陽平。而辰溪(辰陽)方言中,來母逢細音,一律變為定母。如梨讀作[di],連讀作[die]。這一現象學術界將之稱為“流化現象”。如“放蕩形骸”,亦言“放浪形骸”。大同方言中“把燈關掉”說“把燈關lio”。這種同音位互轉現象在世界各地的不同語言中都有出現。如阿爾泰語系中的“g”、“k”、“h”在不同方言區的互轉。其中,最典型的當為公元前就生活在今中亞索格底亞那的粟特人,同時操兩種方言,其中之一為L方言,主要流行於常年外出經商的粟特人中,據L方言,“ d”音就流化為“l”,如“粟特”音轉為“疏勒”。朔州方言裡的結構助詞“哩”對應普通話“的”、“地”、“得”這一現象,正是漢語聲母“d/t”與“l”在不同方言區可互轉最為典型的例證。

需要說明的是,現代漢語“的”、“地”、“得”源於古漢語的“者”與“之”。而“者”與“之”,在古代是發“di/ti”音的(古無舌上音)。後來轉變為舌上音“zhe”與“zhi”,但其語音一直保留到現在,並分別借用“的”、“地”、“得”來替代。所以,某些古裝電視劇所發的“者”或“之”音,是不符合歷史的。

朔州方言裡的萬能助詞“哩”

在述及語氣助詞“呢”字的來源時,語言大師呂叔湘先生曾這樣講過:“呢”即“哩”之變形,而“哩”又源於“在裡”……此一語助詞,當以“在裡”為最完備之形式,唐人多單言“在”,以“在”概“裡”;宋代多單言“裡”,以“裡”概“在”……傳世宋代話本,率已作“哩”,或宋世已然,或後人改寫,始未易定。說明在漢語的發展程序中,隨著時間段推移,唐宋時期表示語氣的“li”音發生了變化,音轉為“ni”音,相應地,其用字也由“哩”變成了“呢”。而朔州方言裡的語氣助詞“哩”,乃唐宋之遺音。

順便指出,朔州六個區縣(市)中,朔城區和平魯區屬於晉語五臺片,懷仁、山陰、應縣和右玉則屬於晉語大包片。由於不同語片的發音差異,朔城區和平魯的“哩”音,與其它四縣(市)有明顯的區別。具體講,朔城區和平魯區的“哩”,發的是“li”音,聽起來有拖音。而懷仁、應縣等四縣市在說結構助詞發“哩”時,發的是入聲音“lik”,聽起來比較短促。而說語氣助詞“哩”時,則發入聲音“nik”,近似於“恁”音。如把“一拳頭打得可疼呢”翻譯成懷仁話,就成了“一個都擩得咔疼恁。”

這也說明了語言有自身的演化方式,而文字僅僅是一種記音符號。

朔州方言裡的萬能助詞“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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