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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上有老,下有小”的日子

  • 由 齊魯壹點 發表于 綜合
  • 2023-02-06
簡介住院的20多天裡,我們娘仨難著了,年幼的女兒禁不住連日的奔波,發燒了,打了針以後,在婆婆病床前的小床上我給女兒說,你不能哭,你哭了奶奶就該擔心了

我的什麼如什麼

本文轉載自2022年第10期《老幹部之家》雜誌

口述:張宜霞

整理:《老幹部之家》記者 蕭雨

我的“上有老,下有小”的日子

2008年5月底6月初,我陪著爹孃逛北京。

2011年7月,78歲的娘第三次犯腦血栓病,不省人事,爹傷心地說∶“你娘打了死人數里啦。”

後來不久,爹在體檢中查出了大病,已到晚期。

家裡還有一位年邁的婆婆,在外地工作剛剛懷孕的女兒,都要牽掛著。這就是我退休第二年面臨的生活。真不知道這日子該往哪裡過。

爹說:大妮,俺倆走了,你不用哭

爹的病,我們一直沒敢告訴他。揹著他,我們姐弟仨到處求醫,終於在一位老中醫的治療下,爹的病奇蹟般地穩定了下來。而娘在生死線上掙扎了一個月後也出院了,只是從此半身不遂,真可惜了孃的那雙繡花剪紙、織布紡線、犁耬鋤耙的巧手啊。

大半輩子生活在小山村的爹不喜歡城裡的生活,之前來我家的時候,憋悶得他要開啟窗戶,再開啟紗窗,從高空把頭探出去,才算透氣解恨,不知道他是怎麼接受後來的生活的。

難處在一點一滴的生活細節裡。

比如最基本的餵飯。因為腦血栓,孃的吞嚥功能逐漸下降,飯喂到嘴裡,她沒有咽的意識,幾乎每喂一口,都要拍拍她的臉頰,提醒她:“咽飯呀,你再不吃我就吃啦。”

比如一些很微妙的情緒。儘管舅舅家的妹妹跟娘很親近,照顧孃的生活也很好,但是若說到晨起、大便後給她清洗,娘還是會擺擺手,吃力地說出“你姐”“你姐“,這是娘最後的底線吧。

更難的是出門。俺娘愛聽戲,我愛人有時會開車帶著娘去趵突泉聽戲,因為不好停車,放下我們他就得先回去。有一回,剛推著娘在戲臺前坐下,娘就尿了。只好趕緊給同行的妹妹(我讓她去逛逛玩玩)打電話,讓她幫著一起到廁所裡去給娘換下尿不溼。

但照顧父母這些不是最難的,最難的是看著他們一天比一天差,看不到希望。

三年的末尾,爹的肝腹水很嚴重了,吃不下飯,尿不出尿,肚子硬得像板一樣。我們按照醫生的建議,沒打利尿的針,不想讓他本身的功能弱化,那就只能每天熬冬瓜皮湯、魚湯去利尿、增加蛋白。有一年冬天雪下得很大,我們到處都買不到魚,最後好不容易在一家超市裡看到幾條剩下的小魚,一把把魚摟在面前。但爹還是常難受地問我∶“腹脹,腹脹,大妮,我這個腹脹你們咋就給我治不好呢?”

每往前走一步都很難。就像那輪椅,看著簡單,但其實也是一百多斤的分量,哪一步不使勁兒都走不動。所以到現在,在大街上碰到別人推輪椅,我都想上去幫一把。

三年後,爹走了,走之前他對我說∶大妮,俺倆走了,你不用哭,該做的你都做了。

孃的三句話

娘沒有上過一天學,斗大的字識不了一布袋,30多歲前沒見過電燈,走得最遠的路是離家2。5公里的姥姥家和銀山集,但在我眼裡,她的心胸是曠達的,她的眼界是開闊的。我13歲就離家參加工作,當時村上很多人都說,她這麼小你把她放出去,放心嗎?還有個姑娘的娘到我家去哭,不捨得放她十八九歲的閨女到30公里以外的梁山去接班。娘就反問她,你別叫她走?你叫她守著你?孩子好了不好嘛,全村上的人誰比咱兩個有福啊。

娘利索了一輩子,要強了一輩子,但病了以後每次只能說兩個字的娘沉默了。

其實我從剛學寫作文時就想寫娘,但是寫孃的筆太沉,一直沒有拿動。直到80多歲的娘在輪椅上度過了六個春秋,醫生告訴我,孃的日子不多了,我有了緊迫感,下定決心要寫娘。也許是想得太久,也許是對娘太瞭解,我很快就寫出了《孃的三句話》,還機緣巧合地發表在了《齊魯晚報》副刊上。拿著報紙,我把文章念給娘聽。

孃的第一句話是“聽你大爺說話去,聽大爺說話長心眼兒。”我大爺在外邊工作,還當了大官。他是我們村最有本事的人,是我們家族的驕傲。娘知道自己沒文化,但想使勁兒把我推出窮山村。

娘說的第二句話是“人的力氣似井裡的水,出了還有。”娘是在教育我幹活不要惜力氣,因為力氣還會如泉水般冒出來。

孃的第三句話是:“生雞生狗,挨叼一百口。”在我調到新單位覺得委屈不公時,孃的這句“生雞生狗入新群要被叼一百口,熟悉了就好了”,給了我很大的安慰。

娘聽了我的小文,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眼裡泛光。我問娘您還記得這些事嗎 ? 娘點點頭說記得記得!摩掌著把那張報紙小心地放在床頭。

一年後,娘走了。走之前,她嘴裡模糊地念叨著“報紙,報紙”,那三句話是陪著娘走的。現在想,我這輩子做得最對的一件事就是寫孃的三句話,讓她重新有了尊嚴。

家的溫暖,擁有撫平一切的力量

在那段日子裡,爹孃需要照顧,婆婆也需要照料,外孫女出生以後,我和老伴兒分成了幾頭,就這麼走過了七八年。

但這也不是我和老伴兒第一次分開生活,早年愛人在部隊服役24年,我就跟他聚少離多。那個時候是婆婆跟我一起,在一個屋簷下生活了41年。算起來,前半生裡,倒是婆婆伴我的時間最長。

記得1985年夏天,婆婆突然左眼失明右眼模糊。當時愛人在軍中執行任務不能回家,我就利用一年僅有的一次軍屬探親假,一手抱著4歲的女兒,一手扶著即將失明的婆婆去鄭州求醫。住院的20多天裡,我們娘仨難著了,年幼的女兒禁不住連日的奔波,發燒了,打了針以後,在婆婆病床前的小床上我給女兒說,你不能哭,你哭了奶奶就該擔心了……

我跟婆婆的感情就是在這樣的歲月裡磨出來的。婆婆60歲後,身體奇蹟般地好起來,包攬了幾乎所有家務,不讓我洗菜、刷碗、做飯,她怕皴了我的手,她說“我這老手不怕皴。”後來我總結這41年的感情,前10年是客人,第二個10 年是家人,第三個10年是親人,第四個10年就是倚仗了。一如人生,漸入佳境。

無論是年輕時因為愛人當兵而異地生活,還是年老時為了父母、孩子再次跟愛人分頭奔波,這都要克服很多困難。但是遇到這些難處時我總會想起爹孃,想起婆婆,想起他們為我們做過的那麼多事情。世間所有的愛都是為了相聚,只有父母的愛是為了送你走得更遠,走得更順當。

2021年,婆婆在93歲這年也離開了我們。當年幾位老人送孩子們走上人生的大道,如今換我們送他們走完人生最後的旅途。現在,我和老伴兒繼續相互扶持,守著這個幾代人的家。今年八一,早上老伴兒給我說要去超市買條魚,過個節,這是他的情結。那天,他一個人做好了飯菜。在餐桌前坐下後,他把魚頭、魚尾揀到了自己碗裡,又把兩大塊魚肉挑到了我碗裡,他說“小霞,今天第一杯酒我敬你,這幾十年你不容易,你雖然不穿軍裝,但你是不穿軍裝的戰士。”我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

家的溫暖,擁有撫平一切的力量。

我的“上有老,下有小”的日子

2008年5月底6月初,我陪著爹孃逛北京。

我的“上有老,下有小”的日子

2012年,我推著娘逛趵突泉,有點累啦,找個安靜的地方歇歇。

我的“上有老,下有小”的日子

口述者簡介:張宜霞

,山東省勞動模範、農總行黨代會黨代表、中組部表彰的全國離退休幹部先進個人、山東省農行特邀講師。多篇文章在全國徵文活動中獲獎。《陪著爹孃逛北京》一文在齊魯壹點閱讀量1417萬。壹點號“霞思雲想”訂閱使用者17。8萬。山東省作協會員,齊魯晚報青未了副刊簽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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