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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她是一介奴婢,卻得君王百般寵溺,只因與他心上人九分相似

  • 由 深夜有情 發表于 垂釣
  • 2021-12-11
簡介我可是魔界的人,再說了,七夜魔君怎麼說也算是救過你,你當真要對他如此薄情

用深居簡出造句怎麼造

故事:她是一介奴婢,卻得君王百般寵溺,只因與他心上人九分相似

本故事已由作者:

段小刀

,授權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釋出,旗下關聯賬號“深夜有情”獲得合法轉授權釋出,侵權必究。

1

我叫司嫋嫋,嫋嫋娉娉的那個嫋嫋。

光從這個名字來看,就知道我是那種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有傾國傾城的容貌,弱柳扶風的腰身,一顰一笑都能讓人惦記一輩子那種。

不過很可惜,那應該是我上輩子的事情了。

上天一定是嫉妒我擁有絕世的美貌,這輩子才會把我變得如此普通。不僅如此,它還讓我一睜眼就變成了魔君身邊的一個小奴婢。

我對自己的過去一無所知,沒有年少時光,沒有成長期限,就那麼一睜眼,我就成了現在這副德行。長相平平無奇也就罷了,每天還要被迫穿著黑衣鬥蓬戴著烏鴉面具,放眼整個魔界,大家全長一個樣,都分不清誰是誰……

聽同為嘍囉的小乙說,咱們這些當魔的,大多都是人或其他生靈死前的怨氣不散,互相集結而修煉成魔。聰明的會在成魔之際主動循著魔氣指引進入魔界,不那麼聰明的,就會被玄門中的那些假神仙殺死。

小乙又說,在這魔界之中,誰的運氣都沒有我的運氣好。

雖然我是新人,但我卻是被魔君親自從外面帶回來的,我的名字也是魔君給取的,他老人家一帶回來就給我安排了個看門的好差事。

為此沒少被魔界其他新人妒忌,偷偷在背後議論我,說我如何不擇手段爬上了魔君大人的床,還罵我是不要臉的賤人。

呸,他們才不要臉呢,我沒日沒夜的守在魔煞殿外,裡頭的人基本沒出過門,他吩咐什麼我們就得做什麼,我連魔君的正臉都沒瞧見過……

這天剛入夜,我和小乙照舊規規矩矩的守在殿外,兩個外派的魔界使者領著一群美豔漂亮的女人送進了魔煞殿,她們一進去,便時不時的傳出幾聲歡歌笑語,聽得人心癢癢。

我聽得正入神,小乙突然戳了戳我的腦袋,神秘兮兮的問:“你猜,她們在裡邊跟魔君大人幹什麼呢?”

我不禁冷笑了一聲,說:“深更半夜的,一個男人和一群女人,你說能幹什麼?”

“沒看出來啊司嫋嫋,你好像很懂嘛……”小乙的話裡調戲味十足,隔著面具我都能想象他此刻是什麼表情。

我朝他一拱手道:“彼此彼此,承讓承讓。”

就在我倆百無聊賴的透過面具互相傳遞眼神的時候,這殿內的歡聲之語更明顯了,聽得小乙渾身一激靈。他又望了我一眼,指指房頂的方向試探我道:“想不想上去瞧瞧?”

“你瘋啦?”我悄聲對他說:“那可是魔君,你不要命啦?”

他神秘兮兮的拍了拍我的肩膀,低聲說:“放心,不會發現的,幹這事兒也不是頭一回了。”

“真的?”我半信半疑,那可是堂堂魔君啊,小嘍囉們都下上了房揭瓦了他也發現不了?

“咱倆可是鐵打的好哥們兒,我怎麼會坑你呢?”他又繼續慫恿我,弄得我心猿意馬。

他又湊在我耳邊說道:“你先上去,哥哥我替你把風。”

“你不上去?”我問他。

“等你下來再換我上去呀!”他說。

我望了望魔煞殿的房頂,心念一動,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而小乙這小子果真替我把起風來,我把腳一抬便飛身上了魔煞殿的房頂,殿內的聲音果然聽得更加真切了。

小乙在下面朝我豎起了大拇指,而我得意的一撇頭,當真蹲下身來,輕手輕腳的開始揭瓦片,但這殿宇造得精巧,我足足揭走了十片瓦才總算窺見了一絲光亮。

我透過瓦片之間的縫隙朝下望去,只見其間光影昏黃,輕紗幔帳搖曳著,女人們衣著輕薄,婀娜娉婷的身影在殿中飛舞,好像是在跳舞。

不會吧,大半夜找這麼多漂亮女人來,就為了看人家跳跳舞?

我正疑惑,便感覺眼前閃過一道寒光,接著便是腳下一空,原本結實的房頂突然破開了一個大洞,我當場就掉了下去,和那些碎裂的瓦片一起……

掉下去的那一刻,我已經把自己的死法都想好了,沒想到這輩子才剛開始,就已經到了盡頭。

我希望下輩子別再當什麼小嘍囉了,無論如何也要當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千金小姐,再找個名門正派風流俊雅的小哥哥當相公,那樣一生也就圓滿了。

時辰一點一滴的過了,我沒有感受到骨頭被摔散架的痛楚,也沒聽見任何聲音,相反的,還嗅到一縷清幽的沉香之氣。

我睜開雙眼,恰好對上一雙既冷漠又邪氣的眼眸,長髮如瀑,衣襟半敞,眉眼斜飛,琥珀色的瞳孔像是帶著一種令人著魔的氣息,讓人移不開視線。

下一刻,從那雙漂亮的眼眸中露出幾分危險來,他輕啟薄唇,嗓音低迷道:“膽子不小,都敢上房揭瓦了?”

我緩過神來,卻發現自己正半躺在他的懷裡,我頓覺五雷轟頂,身體也跟著顫抖起來,一股冷意從腳底一路竄上頭頂。

直覺告訴我,這人多半就是那位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魔君了。而我一個新來的小嘍囉,不僅膽大包天的上房偷窺他老人家,還從上面掉下來被抓了個現形……我命休矣。

2

“事情不是那樣的,”生死攸關之際,我慌不擇言的開了口:“或許我可以解釋……”

“哦?”他輕輕的勾了下唇角,看似無意的掀開了我臉上的烏鴉面具,“那你就解釋一下,事情是哪樣的?”

他看得我一陣心虛,冷汗直冒,我當即想從他懷中起來,卻又被他一把按了回來,根本動彈不得。

我瞥了一眼那殿中被嚇得立在一旁看戲的美豔女人們,拼死把眼一閉說道:“我就是……就是覬覦美色,請魔君饒命……”

“說得清楚些,你覬覦誰的美色?”他仍舊不依不饒的問道。

我隨手一指殿上的女人們,“她們。”

魔君眉心一擰,顯露出幾分不悅的情緒來,說:“本君再給你一次說實話的機會,否則她們就會跟著你一起陪葬。”

他此話一出,女人們全都齊聲聲跪下了,顫顫巍巍求饒道:“求魔君饒命!”

“一人做事一人當,不關她們的事。”我連忙說道:“是我鬼迷心竅衝撞了您,殺我一個足矣……”

“這麼憐香惜玉啊。”他輕笑的眸中暗帶一絲嘲諷,望了一眼被我砸穿的房頂,道:“你先偷窺本君在先,又損毀宮殿在後,就只是殺了你,似乎太便宜了吧?”

“那你還想怎麼辦?”我忐忑不安的看他一眼,“我的命就這一條……”

他也不急著說話,假裝一副思考的樣子,隨即朝殿中的女人們一揚手道:“你們可以出去了。”

“多謝魔君不殺之恩。”女人們感激涕零的俯身一拜,既利落又不失儀態的迅速退出了魔煞殿。

我聽著那道殿門開啟又關閉的聲音,心中別提多絕望了,看來我不僅會死,還會死得很慘。

“現在只剩我們兩個人了。”魔君將視線移向了我,意味深長道:“你倒是說說看,深更半夜,一個男人和一群女人會做些什麼呢?”

我心頭一驚,這不是我跟小乙說的話嗎?“你……都聽見了?”

“還聽得很清楚呢。”他點點頭,又朝我欺近了幾分,眉眼之間的笑意更深了些,“你還沒有回答本君的問題……還是說,你想親自示範一下?”

“魔君請自重!”我本能的反手便是一巴掌,我的手掌與他的臉頰來了個親密接觸,一聲脆響迴盪在空蕩蕩的魔煞殿內。

魔君稍有愣怔,我便趁機擺脫了他的禁錮,幾步跳開來到殿宇中央,可一想到剛才扇了他一巴掌,我的腦仁就更疼了,恨不能當場失憶或找個安全地洞鑽進去,永遠也不出來了。

魔君看向我的目光如一道寒星射殺過來,他說:“司嫋嫋,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

我當場跪坐在地,絕望認命道:“我錯了,你弄死我吧。”

“弄死你?”他冷笑了一聲,嘆惋道:“你可知本君花了多少時間和心血才讓你有了今日這般模樣?司嫋嫋,你終究是個沒良心的女人,把什麼都忘得一乾二淨……”

“什麼意思?”我聽得一頭霧水。

他皺了眉頭,也不再看我,而是略帶一絲煩躁的說:“沒什麼,你可以滾出去了。”

“好嘞。”我一聽這話,連滾帶爬他一溜煙兒跑出了殿門,在門外緩了好半天,拍著胸脯慶幸自己總算撿回了一條命。

可他剛才到底在說什麼?他為什麼要說我是個沒良心的女人?小乙明明說我可是個才成魔不久的新人,一個小嘍囉,我連記憶都沒有,又能忘記什麼?

3

經歷了一遭生死劫難,我三天三夜都沒搭理小乙,儘管他為了賠罪還把他一直寶貝的夜明珠拱手送來了。

看在夜明珠的份上,我沒再和他計較。他的夜明珠不是普通的夜明珠,據說是一件可以顯現主人記憶畫面的法器,小乙還示範給我看,不過我拿在手裡時,它顯現的卻是一片空白。

小乙說可能是因為我成魔之時把所有過去都遺忘了,所以我才會對很多事情一無所知。

不過這都無所謂,重要的是我現在想離開這個鬼地方,畢竟每天都守在這該死的魔煞殿門口,實在太無聊。再說萬一哪天又不小心惹到那位魔君,可就不一定能活命了……

於是我每天看似規規矩矩的站在魔煞殿門口,心裡其實在盤算著我的逃跑計劃。畢竟想要成功逃離魔界,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直到有一天,有使者來報說玄門中的某位大人物在附近出現,一直深居簡出的魔君居然出了魔煞殿,要親自前往應戰。

這一刻我知道,我苦等的機會已經來了。

魔君前腳剛走,我就隨便和小乙扯了謊說我肚子疼要離開一下,緊接著便混入與魔君隨行的那些嘍囉們中間,一路暢通無阻的穿過了界門。反正大家都穿一樣的衣服,戴一樣的面具,是公是母都分不清,又怎會發現我有什麼不一樣呢?

到了界門之外,一行隊伍便停了下來,我遠遠的看見魔君與對面幾個白衣獵獵的人凌空而立,為首的白衣俊秀公子與魔君傲然而視,仗劍而立玉樹臨風,彷彿攜著漫天的浩然正氣,與黑壓壓的魔界眾人形成鮮明的對比。

此時此刻的我彷彿看到了救星,那不就是我一直都在遐想的名門正派嗎?

之前還聽小乙說什麼玄門中個個都是假神仙,道貌岸然還長得難看。現在我才知道小乙是騙我的,人家不僅仙氣十足,還長得一個比一個白淨清秀,不是神仙勝似神仙。雖然這魔君也很好看,可他一點也不和善,好像隨時隨地要把人給生吞活剝了似的……

我縮在小嘍囉們中間,靜靜等待時機,現在只要他們雙方一動手,我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溜走。

果不其然,我才這麼想著,便見那為首的白衣俊秀公子劍鋒一挑,便和魔君動鬥起法來,而我身旁的嘍囉們也一擁而上,把剩下的幾個玄門弟子圍了起來。

我心念一動,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於是一甩袍子便飛身躍下高高的山崖,奔著那條密林小道而去。

可還沒等我開始興奮,一個玄門的少年弟子就飛到身前,把劍一橫堵住了我的去路,我立即調頭,他又再次跳到我的面前,好像是鐵了心要和我槓上了。

我頓時就來了氣,指著他罵道:“你是不是有什麼毛病,那麼多魔界嘍囉你不去對付,偏盯著我一個是吧?”

誰知那少年弟子緊握著劍嚥了咽口水道:“因為你看起來是最弱的,好對付……”

“你才最弱,你全家都弱!”我氣不打一處來,撿起一顆石頭就朝他砸了過去,偏偏還被他給躲開了。看起來我真的很弱。

我一把扯下自己頭上的面具,心驚膽戰的瞄了一眼正忙著和別人打架的魔君道:“我不想和你們打架,你難道看不出來我只想逃跑嗎?”

“原來你是女子呀。”那少年遲疑的打量了我幾眼,傻兮兮的問:“那你為什麼要逃跑呢?”

“廢話!換成你困在魔界你跑不跑?別攔我,萬一我被魔君抓住就完了……”我小聲說著,趕緊理了理自己的頭髮,把鬥蓬帽罩在了頭上,生怕被魔君給瞧見。

“噢,我懂了!”少年豁然開朗的雙眼一亮道:“你是玄門派到魔界的臥底對不對?”

“對啊!”我一拍手將計就計道:“大家都是同門,你又何苦為難我呢?”

“原來是同門的師姐,恕我冒犯了。”少年收了劍,恭恭敬敬的朝我施了個禮道:“我叫沈彥,敢問師姐如何稱呼?”

“司嫋嫋。”我話一出口就後悔了,正是逃命的重要關頭,我怎麼還和他聊上了?我也懶得再和他糾纏,抬腳繞過他就往密林深處跑,可誰也沒想到這殺千刀的蠢少年又追了上來。

他邊追邊大喊道:“嫋嫋師姐!你別往那邊跑,前面危險!”

我懶得再搭理他,更加快了腳下的速度,無論被他們任何一方逮住,都是有理說不清。但這時我眼前的景象突然一變,腳底瞬間一空,我低頭一瞧,好傢伙,這是萬丈深淵嗎?

但我想後悔也來不及了,因為我正以風一般的速度向下墜落。雖然我有一點飛天遁地的本事,可這深淵就像有著強大吸力一般,我的身體不受控制的被往下拉扯著,竟是一點法術都用不了。

“嫋嫋師姐!”那少年站在深淵口朝我大喊,聲音在深淵之下回蕩著。

我悵然一笑,真沒想到,第一次逃跑計劃就這樣被自己給蠢死了,想想都覺得丟人。

我抬眼望向上空,隱約瞥見一抹玄黑之影自光芒之中落下,如同一片羽毛,一閃即逝,下一刻便感覺有人接住了下墜的我。

當我嗅到他身上那一縷熟悉的檀木香氣時,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一路竄上了頭頂,這下完了……

4

“司嫋嫋,皮癢了是麼?”魔煞殿內,魔君的神情格外陰沉,他半倚著座椅盯著我道:“前幾天剛學會爬房頂,今天就敢逃跑了?”

我像只小雞崽子似的跪坐在他跟前,不敢開口,更不敢動。

“說,是誰挑唆你逃跑的?”他問。

我顫顫巍巍的搖了搖頭,“沒人挑唆。”

他稍稍停頓了一下,又問:“那為何要逃?”

“其實我也沒想逃跑……”我試圖掩飾自己的意圖,傻子都知道,這時候要是說了真話會有什麼下場。

“是麼?”很顯然,他並不怎麼信我的話,“沒逃跑會出現在界門之外,還掉下了碎魂淵?”

“我就是怕魔君大人您吃了玄門中人的虧,不放心才跟上去的,結果不小心腳下踩空了……”我昧著良心的說。

“真沒看出來,你什麼時候也會關心起本君的安危了?”他伸手撩起我的一縷頭髮在手裡摩挲著,雖然並不信我的鬼話,可他語氣裡卻又透著幾分調侃的意味。

我偷偷抬眼看了看他,卻見他正盯著我,眼底藏著的笑意邪性十足,越發顯得曖昧起來。

我硬著頭皮說道:“您是堂堂的魔界君主,身為您的魔子魔兵,關心您實乃我輩份內之事!”

“撒謊。”他輕盈的吐出兩個字來,直讓人心絃一顫,“說實話,我便不罰你。”

“好吧我就想逃跑。”我實在熬不住了,便實話實說道:“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

“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我說。

他輕輕嘆了口氣,終於放開了我那一縷無辜的頭髮,他說:“那你可以直說,本君可以陪你一起去。”

“啥?”我以為自己聽錯了,驚訝的抬頭望了他一眼,真是奇怪,我一個小嘍囉,幾次三番犯錯被抓了現形,他不僅不殺我,還繼續縱容我?

“知道本君為什麼不殺你麼?”他彷彿看穿了我的疑惑,主動開口問我。

我搖了搖頭,“不知道。”

“因為你跟某個女人很像。”他說。

“那個女人的名字……是不是也叫司嫋嫋?”我問他,彷彿猜到了自己是什麼樣的一種存在。

魔君果然點了點頭。

我恍然明白了什麼,“那您喜歡她?”

他依舊耐心的點了點頭,“她是本君心中最重要的人。”

“那她現在在什麼地方?”我又問。

“她消失了,留下一具空皮囊,去了一個連我也找不到的地方。”他說這話時,又把視線投向了我,邪氣深邃的目光裡彷彿透露了幾許深情。

“原來是這樣……”我連忙躲開他的目光,他深情的目光令我無所適從,更接受不了他透過我去看向另一個女人的那種感覺。

彷彿我只是一具他用來思念某個人的空殼,一個替身,而寄居在殼中的‘我’一文不值。難怪他會給我起名叫作司嫋嫋,因為我長得像她,所以他才會親自帶我回來。

真奇怪,我竟然會因此而感到失落。

不過我也暗暗鬆了口氣,總之不管他心裡想著的那個女人是誰,我都要謝謝她。幸虧我和她長得很像,否則我早就被他處決了吧?

她是一介奴婢,卻得君王百般寵溺,只因與他心上人九分相似

5

逃跑計劃失敗,我又被迫回到了之前的日子,唯一不同的是,我的位置從魔煞殿的門外換進了門內。整天守著陰晴不定的魔君,日子難過得像掉進了十八層地獄。

之前在外面守個門就有謠言說我勾引魔君,這下好了,直接換到了殿內,等於坐實了那些謠言。就連小乙都對我另眼相看,還說什麼‘大概魔君是膩了葷食,最近想來點素的’。

我懶得搭理他,我是什麼長相還用得著他提醒?怎奈人言可畏,我明明什麼都沒做,卻已經被傳得像是使了多少陰險手段似的。

可說也奇怪,按理說那真正的司嫋嫋也是我這副長相才對,如此寡淡的姿色,魔君是如何喜歡上她的?

我站在魔煞殿的一角,一邊想著事情,一邊把玩著小乙送給我的夜明珠。魔君在他的位置上隻手撐頭,身子斜斜的倚著榻,鳳眸輕瞌,似乎正在小憩。

當我看著手裡的夜明珠正閃現出一片白茫茫的畫面時,我忽然心生一計。

我輕輕擱下手裡的武器,躡手躡腳的踱步靠近正在熟睡的某人,直到靠近他的椅榻,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看他是否會有反應,然而他連眼皮也未動過一下。

長長的睫毛像扇形一般舒展著,在他冷白的面板上投下細微的兩扇陰影,隨意散落在臉龐的髮絲,挺拔的鼻樑,柔美又不乏剛毅的輪廓線條,微微抿著的薄唇,以及那一分上揚的弧度,都漂亮得恰到好處。

或許是之前太過怕他的關係,我都沒怎麼注意,他竟然長得這般好看,比魔界裡任何一個魔女都要好看。

我伸出手去,不禁想要觸碰他的臉頰,我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連忙收回了手,恨不能給自己一個耳光,對方可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界君主啊!

我平復了一下心情,拿出我的夜明珠,輕輕挨向了他白皙的額頭,就在挨向他的那一瞬間,我看見夜明珠閃現出一副朦朧的畫面。畫面裡有個和我一模一樣的女人,她滿身是傷的墜向了無盡深淵,下墜之時,她似乎喊了一個人的名字,但我卻聽不見聲音……

只是一瞬,畫面消失了,因為魔君猛地睜開了眼。

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漂亮的雙眸不再平靜,邪魅之中帶了一絲厲色,“你在幹什麼?”

“沒、沒什麼。”我老臉一紅,連忙轉過臉把身體往後挪了一點,我想掙脫他的禁錮,可手腕卻紋絲不動。

他勾唇一笑,一把將我拉得離他更近,近到呼喚相接的地步,他說:“想勾引本君何必偷偷摸摸,這裡只有我們二人,你有的是機會。”

“誰、誰勾引你了!”我想用盡力氣掙脫,結果連另一隻手也被他鉗制住了,手中的夜明珠也跟著滾落下來。

“北海明珠?”他淡淡瞥了一眼那珠子,目色一涼道:“如此大費周章,原來是為了偷窺本君的記憶?”

“我只是想看看,真正司嫋嫋是什麼模樣……”我不自在的回答。

“那很簡單,你攬鏡一照便知。”他說:“她與你一般無二,沒有什麼區別。”

我心中沒來由的一陣失落,“可我終究不是她,也成不了她。”

“成不了她也沒什麼。”他近在咫尺的看了我一陣,然後輕輕將我帶入懷中,語氣也突然變得溫柔了起來,他說:“世間只有一個司嫋嫋,你就是你,不必成為任何人。”

我沒有掙扎,雖然心驚膽戰,卻也心生一種無可救藥的沉溺之感。我任由他攬在懷中,雖然貪戀著這一瞬的柔情蜜意,但我知道,他只是把我當成了她的替身……

6

這幾天越來越心煩意亂,滿腦子都是真正的司嫋嫋從斷崖處墜落深淵的場景,不知為何,那個畫面總是在我的腦海中閃現,彷彿那個畫面對我很重要。

反正在魔界閒著也無所事事,我便想著去求魔君,讓他放我出去走走。否則每天與他共處一室,只會令我患得患失。

可我才剛開啟寢居的門,便看見小乙站在我的門前,揹著漫天月色,映照出一道朦朧的黑影,他沒有戴面罩,隱約見他咧著嘴衝我笑,露出兩排潔白整齊的牙齒。

“大半夜的不去值守又在憋什麼壞?”我問他。

這要不是身處魔界,怪力亂神之事早已見怪不怪,我非被他嚇掉魂魄不可。

我還沒有聽見他的迴應,便兩眼一閉失去了意識,也不知道他施了什麼法,千防萬防,我唯獨對他沒有半點戒心。

等我醒來的時候,人已經不在魔界了,因為魔界的房間不會如此明淨,床榻也不會如此鬆軟,就像躺在雲朵上一樣。

我滿心疑惑的走出屋子,映入眼簾的是如詩如畫的山水勝境,雕樑畫棟,空山樓閣,皆飄浮在半空之中。而且這裡空氣清新,花香鳥語,連風也是溫柔和煦的,與魔界的幽冷之境是兩個極端。

此時一個白衣人步上石階朝我走來,一派笑意柔和,卻又氣度非凡,我認得他,他是那日在魔界境外和魔君打起來的那個玄門弟子。

他說:“很抱歉,以這種粗魯的方式請司姑娘前來。”

“這是哪裡?”我問他,“你又是什麼人?”

“此地乃是玄門之境的仙靈山,在下上官羽,是仙靈派掌門人。”

他一字一句的回答,舉手投足倒是禮貌有加,但令我沒想到的是此人年紀輕輕居然已經是掌門了,想來定是那種年少有為的天才吧。但他年少有為關我屁事?堂堂一個掌門閒著沒事綁我做什麼?

這時我才想起自己暈倒前見到的小乙,頓時明白了什麼,“小乙那個混蛋原來是你安排在魔界的奸細!”

“我那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了來,我看見那個身著黑衣卻一臉痞氣笑容的男子突然在上官羽身邊現了身,“誰讓你總是傻兮兮的?要是跟你說實話你肯定得大喊大叫……”

“你當奸細還有臉了?為什麼要抓我來這裡!”我幾步衝過去想打他,他一閃身便躲到了上官羽身後。

“還能為什麼,當然是用你來要挾魔君了。”小乙說。

“用我要挾他?”我當場就樂了,甚至覺得他有點可笑,我說:“你可長點腦子吧,我一個小嘍囉,用我能威脅到堂堂魔界君主嗎!”

“不不不,你可不是一般的小嘍囉。”小乙搖頭否定道:“我在魔界藏了這麼多年,從未見任何人真正有機會靠近魔君,除了你。不僅如此,他還縱容你幾次三番惹事生非,非但不施以懲罰,還對你越發的好,這就更難得一見了……”

“你懂個屁!”我當場反駁他:“他那只是把我當成了某人的替身罷了,你還真以為能威脅到他?”

“那不如咱們來打個賭?”小乙說:“你輸了,便改投我們仙靈派門下,你若贏了,我們便放你自由,如何?”

“賭就賭,誰怕你?”我說,但轉念一想不對,又問:“可我一介魔族,為什麼要入你們仙靈派啊?你們不是向來神魔不兩立的嗎?”

“因為你和一個人很像似。”一直笑而不語的上官羽開了口,聲音柔和好似陽春三月的微風,他說:“她曾經說過,她的夢想便是投入名門正派,有個疼愛她的師傅,好好修行。”

“呵,原來是這樣。”我聽了上官羽的話,一顆還算平靜的心再一次涼到了谷底,“那很可惜,我不是你們心目中的那個司嫋嫋,我永遠也不可能成為她……”

7

我重新把自己關回房間裡,沒再搭理任何人。小乙為了討好我還特意叫人送了一堆蜜餞果子到我房裡來,我一邊罵他兩面三刀無恥敗類,一邊忍不住把蜜餞往嘴裡塞。

虧我真心實意的把他當朋友,居然揹著我當奸細。

但一碼歸一碼,魔界那種冷清蒼涼的地方,可沒這些個好吃又好看的東西。可我一想到小乙白天說的那些話,就漸漸沒了心情。

不用想也知道,魔君是不可能來救我的。和那個上官羽一樣,他們都只是把我當成了另一個司嫋嫋的替身,一個空殼,雖然相似,但我終究不是他們心目中記掛的那個人。

我把玩著小乙給我的那顆夜明珠,純淨如玉的珠子吸收著我掌心的溫度,不斷的顯現著司嫋嫋墜入深淵的畫面。那曾是魔君心中的執念,如今卻成了我腦中揮之不去的陰影。

我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也不知過了多久,彷彿有道白光自我眼前一閃,我猛地睜開眼時,卻發現自己正從高空往下墜落,情急之下想用法術減緩下墜的速度,但還是一頭栽了下去,把下方原本就破敗的一座廟砸出了一個大洞。

我在地上趴了許久才翻過身爬起來,下來時沒考慮到情況的嚴重性,讓臉先著了地,門牙磕破了嘴唇,摔得一臉泥灰不說,還滿嘴都是血腥味。

我打量著周圍荒蕪破敗的環境,又看看自己,滿腦子都是疑惑,我不是在睡覺嗎?怎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難道是仙靈派的人在房子底下挖了個深坑,我正好倒黴的掉到坑裡來了?還是說我只是在做夢?

於是我毫不猶豫的扇了自己兩耳光,直到火辣辣的痛感傳來,混合著滿嘴的血腥味,無疑更是雪上加霜。

“這麼疼,看來不是做夢了。”我痛苦的捂著臉頰,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

這時,我聽見身後不遠處有人輕笑了一聲,“真是蠢的可以……”

不大的聲音迴盪在破敗的廟宇中,顯得既空曠又詭異。

我當即回過頭尋找聲音來源,當視線掃過一座佛像時,看見一個少年倚著石像靠坐在角落裡,穿著一身黑衣,幾乎要與昏暗的光線融為一體。

“你是誰?”我防備著朝他走近了些,問:“你是仙靈派的弟子嗎?”

他聽了我的話,蒼白的臉色一寒,我明顯感覺到周遭的氣溫降了些。他抬眼瞪著慢慢向他靠近的我,“這麼說,你也是仙靈派的弟子了?”

“當然不是了,我是被他們給抓來的。”我老老實實的回答。

少年一雙鳳眸微斂,藏在眼底的防備稍有鬆懈,他問我:“他們為何要抓你?”

“為了威脅一個人唄!”我無奈的別嘆了口氣,說:“但他們也太天真了,居然拿我這麼一個小嘍囉去威脅那種大人物……”

“就你這般模樣……能威脅到什麼樣的大人物?”他上下打量了我一遍,露出一臉嫌棄的表情。

“沒什麼啦,那都是他們自以為是罷了。”我聰明的閉上了嘴,先不管這少年是什麼身份,但暴露我是魔界中人的身份肯定沒什麼好處。

少年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唇角微勾,只是露出一個不屑的笑容。但他的面色蒼白,且自從我看見他開始,他就一直保持著一個姿勢沒有動過,難道是受傷了?

“你好像傷的很嚴重,要不要我幫忙?”我蹲下身去,目光平視著他。

他移動了一下雙腿,立即用一副殺氣騰騰的目光看向我,說:“你不怕我殺了你?”

“咱倆同是天涯淪落人,你殺我幹嘛?”我白了他一眼,發現有血從他的指尖滴落,便揭開他的衣袖一看,好嘛,摸了一手的血,他的衣服全都被血染透了,只是他一身黑衣,根本看不出來。

他冷不丁的扯開自己的衣袖,言辭冰冷道:“別碰我,走開!”

我頓時沒好氣的往他頭上懟了一拳,“你都這樣了還兇什麼兇?我是想幫你不是要殺你!”

他目光依舊兇狠的瞪著我,像是要吃人一般,可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兩眼一閉倒了過去,嚇得我趕緊扶住了他。

我順手試探了下他的鼻息,幸好只是昏睡了過去,我差點以為是自己下手太重把人打死了……

不過湊近了我才發現,這少年長得還真不是一般的好看,白白淨淨,五官精緻中帶著一絲邪魅之氣,等他長大了只怕和魔君有得一拼。

8

我幾乎用盡了全部法力,才勉強幫少年身上的傷口止了血,也幫他包紮上了。

他傷得太重,纖細的後背被劍削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從後肩一直延伸到腰部以下,深可見骨。外傷已經如此嚴重了,但他的內傷更加嚴重。

但我沒有治傷的藥,法力低微更無法替他恢復內傷,除非能弄到什麼仙丹靈藥,或許他能好得快些。

真不知是什麼人如此心狠,竟然會對一個孩子下如此重手,若不是他有修為護體,只怕早就成了一具屍體了。

趁他昏睡的功夫,我到破廟周圍轉了一圈,但這周圍毫無人跡,附近除了山還是山,到處雲遮霧繞清氣升騰,倒也和仙靈派的風景差不多,想來仙靈派應該離此地不遠。

我在林子裡摘了幾個野果,打算回破廟,可我剛到破廟門口,便見幾個白衣翩然的仙靈派弟子御劍飛來,他們發現了我,於是紛紛降落在我面前。

我有些後怕的退了兩步,心想肯定是上官羽發現我不在房裡,才派這些人出來抓我的。

我開口問他們:“是上官羽派你們來找我的嗎?”

“羽兒?”為首之人是一箇中年男人,唇上留著一撇鬍子,身形偉岸,看起來很有派頭。他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你是她身邊的婢女嗎?不在主子身邊好好伺候,來此作甚!”

他問得我一頭霧水,似乎錯把我當成了上官羽的婢女,不過這樣也好,省得再被抓回去了,於是我心驚膽戰的就地撒起了謊,我說:“他派我出來尋找一種靈草,我找齊了才好回去覆命呢。”

“也罷。”中年男人嘆了口氣道:“本座且問你,可曾見到一魔族男子從此地路過?”

魔族?我心頭一驚,他說的不會是那個少年吧?於是試探的問他:“那魔族男子,可是一名受了傷的黑衣少年?”

中年男人眼睛一亮,犀利如鷹隼,“你果真見過他!他人在哪兒?”

“他……”我感覺自己的心臟在狂跳,隨手一指道:“我隱約見他往北面的方向去了。”

他看向我指的方向,黑著臉道:“你指的是南。”

我心頭一驚,假裝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我分不清東西南北,但他的確往那邊去了……”

“也罷,且信你這一回。”中年男人殺氣騰騰的說了一句,“今日不殺這魔物,難保三界太平。”

“等一下!”我見他轉身要離開,又馬上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

“大膽,你是什麼身份,竟敢對掌門無禮!”他還沒說話,另一名弟子先開口呵斥我。

“掌門?”我愣了一愣,不明所以,又怯生生的看了他一眼道:“我沒有冒犯之意,但能否請您賜我一些療傷丹藥?我在山裡不慎摔傷了腿腳,一時半會兒怕是回不了仙靈派……”

男人狐疑的掃了我一眼,見我身上有血跡,又是一臉的灰土,便冷冷的對身旁的弟子說道:“給她傷藥。”

說完便先御劍飛走了,往我說的北面方向追去,而那弟子不情不願的把傷藥給我後,也立即追了上去。

我望著幾個白衣人飛走的背影,心虛腿軟的跌坐在地上。我都佩服我自己的說謊能力,真是越發爐火純青了。

但剛才那個男人到底是誰?為什麼其他弟子會喊他掌門?仙靈派的掌門不是上官羽嗎?這玄門中的人物關係太複雜了,懶得想。

我看看手裡的那一小瓶丹藥,這才想起那個受傷少年,趕緊爬起來鑽進廟裡,可我才進廟門,便見少年舉著一把鋒利的血紅色長劍對著我,臉色雖難看,殺氣卻很重。

我不禁露出一絲苦笑,“少年,我要是想害你剛才就把你供出去了,還輪得到你拿劍指著我?”

他仍舊不為所動,只是質問:“為何幫我?”

“因為我倆同是天涯淪落人呀!”我說。

“撒謊,你分明就是仙靈派的人。”他用那一雙漂亮的眼睛死死盯著我,“我是魔族,你沒有理由幫我。”

“我的話是騙剛才那些人的,”我無可奈何的說:“我不是仙靈派的人,我本身也是魔界來的,他們之所以抓我來,就是為了威脅魔君的。”

“用你威脅魔君?”少年的眼中充滿震驚,他又仔細打量了我一眼,“可我根本不認得你。”

“我也不認得你啊!”我不禁失笑道:“魔界那麼大,除開各種長老護法就是成千上萬的小嘍囉,你能記住所有小嘍囉的名字嗎?”

他一臉疑惑的放下了劍,雖然臉色不好,但還是時不時的看我一眼。那副眼神,好像我在他眼裡就是一個瘋子。

我把手裡的丹藥倒了兩顆出來,遞到他眼前道:“把這個吃了,我跟剛才那些人要來的,應該可以療傷。”

他眼神一瞥,不屑道:“我才不會碰仙靈派的東西,噁心。”

“你小子是不是傻,你傷得這麼重,萬一他們殺回來你能鬥得過嗎?我在魔界不過是一隻小嘍囉,你覺得我有那個本事保護你嗎!”我氣不打一處來,又把藥往他面前一推。

他看看我沒說話,沒點頭,也沒拒絕,於是我趁他發愣之際把丹藥塞進了他的嘴裡。他抬眼瞪我,但到底還是乖乖的把丹藥吞了下去,那副模樣真是既彆扭又可愛。

“這才乖嘛。”我伸手揉了揉他的頭,他又拿那種可怕的眼神瞪我,但我知道他肯定拿我沒辦法。

9

怕剛才那些仙靈派弟子回來,我們也不敢在破廟逗留太久。少年服了藥,調息一陣,我們便動身離開了破廟。

在路上時他突然問我:“你叫什麼名字?”

“司嫋嫋。”我回答。

他聽後挑了挑眉,“這名字真難聽。”

“你覺得難聽,但有個人卻一輩子也忘不了這個名字呢。”我說:“司嫋嫋原本是另一個女人的名字,但她消失不見了,後來那個人把我帶回了魔界,他說我長得和她一模一樣,也給我取了同樣的名字,叫司嫋嫋。”

“這對你來說不公平。”他說:“你告訴我那個人是誰?待我回了魔界就幫你弄死他。”

“你想弄死誰,他又沒欺負我。”我不禁被他逗笑了,又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他仍然用之前那種陰冷的眼神瞪我。

“你就那麼喜歡他?”他瞪著我問。

“我也不知道。”我搖了搖頭,心裡明知道那個人把我當替身,卻依舊有些放不下似的。

“把他忘了吧,不值得。”他用一種格外成熟的口吻建議道。

“別說我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我故意轉移話題道:“總不能一直喊你少年吧?還是你希望我喊你弟弟?”

“七夜。”他淡淡地念出了兩個字。

“七夜,這名字真好。”我點了點頭,“聽起來就像某個大人物的名字。”

“你應該聽說過這個名字吧?”他一臉疑惑不解的抬頭望著我,眼裡似乎有種期待的意味。

“你這麼一說,我好像是在哪裡聽過……”我想了想,又實在想不起來。

“你不是說你從魔界來的嗎,你可聽過魔君的名諱?”他又冷不丁的問。

我搖了搖頭,理所當然道:“魔君就叫魔君啊,還能有什麼名諱?”

“司嫋嫋!你算什麼魔界中人?一點都不合格……”他當場白了我一眼,像是生了氣似的,什麼也沒說便轉身走了,抱著他那把血紅的劍走得飛快,頭也不回一下。

我不明白這小子是在生什麼氣,但看他這氣度和派頭,又有仙靈派的人追殺,肯定是魔界某個護法級別的人物。我只要跟著他,就不怕再被仙靈派的人抓回去了。

雖然有仙靈派的療傷藥加持,但七夜的傷勢恢復的依舊很緩慢,不宜長途跋涉,於是我們便在山下的一處小鎮上落腳,暫時寄居在一家客棧裡。一來為了躲避仙靈派的視線,二來七夜少年也有時間來恢復傷勢。

他天天躲在客棧打坐調息,大門不出,而我是個閒不住的人。好不容易出了魔界,又從仙靈派逃了出來,當然要抓緊機會四處逛逛。

那小子雖然看起來年紀不大,身上的銀子可不少,他給我的錢除了交付客棧吃住的費用外,還剩下好些銀錢。雖然我常常溜出去吃喝玩樂,但都不會走得太遠,人家畢竟還是一個傷患,又在修養的緊要關頭,萬一這時候仙靈派的人找上了門,那他就死定了。

這天,我照舊去街上閒逛了一圈,趁天黑前便回了客棧,順手多帶了兩串糖葫蘆。少年人已經修養了整整七日,這其間我連他的正臉都沒見過,算算日子今天他也該出來了。

我到他房門前敲了敲門道:“七夜我可以進來嗎,我給你帶了糖葫蘆回來!”

不多時,房裡傳來了一個略顯低沉的聲音道:“進來吧。”

我聞聲便推開門進了屋,屋子裡的光線略顯昏暗,沒有燈燭照明,再加上天色近黃昏的關係,唯有些許微光從視窗處透進來。

一個欣長偉岸的身影負手立在窗前,似乎正在看窗外的景色,我盯著他打量了一陣,心中不由得覺得升起一絲怪異之感,我繞到他的一側問:“七夜,你的傷好些了嗎?”

“雖未完全恢復,但也足夠護你周全了。”他喃喃答道,嗓音低沉而迷離,聽來與他之前的青澀嗓音頗有不同,卻又十分熟悉。

“七夜,你……是不是長高了?”我皺了皺眉,不自覺後退了一步,直覺告訴我,他絕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少年。

他緩緩轉過身來,眉眼之間自帶一絲邪魅之氣,挺拔的鼻樑,完美的輪廓,薄唇微微上揚的弧度。我頓時心絃一顫,嚇得手裡的糖葫蘆也掉在了地上,“魔魔魔、魔君?”

“哦?”他朝我走近,用他那副萬年不變的神情看著我,“司嫋嫋,看來你真認得我,沒有撒謊。”

“我……”我愣怔好半天,轉而想起那個單薄的少年來,我問他:“七、七夜呢?那個少年呢?你把他怎麼了!”

他一聽我的話,居然笑了起來,一伸手便掐了一把我的臉,他說:“司嫋嫋,你可真不是一般的蠢!魔君和七夜,本來就是同一個人。”

“不可能,七夜他明明還沒有我高,他和你……”

“本君遭到仙靈派的人追殺,又被上官金陵以劍氣傷了元神,為了不過度消耗真元才化為少年之身,剛逃到破廟不久,你就出現了。”他耐心的解釋道。

“你不會真是為了救我才來仙靈派的吧?”我心驚膽戰的問他。

“不是啊。”他理所當然的反駁道:“不過我真的很好奇,你確定仙靈派沒有抓錯人,居然用你來威脅我?”

“呵,我也覺得是他們抓錯人了……”我勉強的笑了笑。看著眼前這位突然大變活人的魔君,腦中思緒澎湃萬千。合著這些日子跟我朝夕相處的壓根不是什麼少年,又是魔君!

可這也太奇怪了,在破廟時他居然沒認出我,還說司嫋嫋的名字很難聽,他真的是我認識的魔君嗎?

10

一夕之間,少年七夜變成了魔君,這個事實對我幼小的心靈打擊有點大。

魔君一現,代表此地不宜久留。於是我連夜收拾東西,估摸著大家都熟睡之際,悄悄溜出了客棧。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逃,但一想到自己只是某個女人的替身,一具空殼。我就無法繼續與他朝夕相處,彷彿一旦在他身邊呆得久了,我便不再是我。

天上掛著一輪朦朧的月亮,偏僻小鎮的街頭格外冷清,也沒有刻意點亮的燈火,風也不像白天那般溫柔,帶著一絲絲浸透骨髓的涼意。

我剛走到鎮口,便隱約嗅到了一絲血腥味,抬眼便見一名渾身是血的少女朝著鎮子入口跑了過來,而她身後在追殺她的人,居然是一群仙靈派的弟子。

我立即隱身藏進月影之中,想觀先觀察一下情況,哪知少女的腳被絆了一下,本就十分狼狽的她一個大馬趴摔到了我的面前。一個仙靈派的弟子趕至,抓著她的後領一把將她提了起來,表情甚是猙獰。

他說:“這不是咱們的少掌門嗎?一向養尊處優慣了,沒想到會有今日這般下場吧?”

“你們膽敢弒師叛道,更不會有好下場!”少女嘶吼道,拼命在他手底下掙扎,最後直接撕破了衣物才從那弟子手中掙脫掉。

衣物撕毀了,露出半側雪白的肌夫,在昏黃的月光下,和鮮血形成鮮明的對比。

那名弟子的眼中劃過一絲瘋狂的神色,再次抓住了少女,這一次他把她按壓在牆上,一把撕去了她身上剩下的衣裳,“上官金陵在的時候,人人都誇你是天之驕女,現在他死了,仙靈派也由莫海師尊掌管,老子倒要看看你還能有多驕……”

我看不下去了,鉚住了勁上去一腳把那名弟子踹開,他冷不丁的被我踹翻在地,樣子極其滑稽。

我儘量作出一副兇悍的樣子對他們說道:“沒想到你們仙靈派的人盡是些表面光鮮背後禽獸的狗東西……如此欺負一個小姑娘,你們算哪門子的玄門正道!”

我的意外出現把那些仙靈派弟子給嚇了一跳,紛紛警戒的拿劍對著我,方才那名被我踹翻的弟子也爬了起來,慌張的呵斥我道:“此乃我們仙靈派清理門戶之事,你是何人,膽敢插手?”

“怎麼,那個什麼莫海師尊沒告訴你麼?”我一邊衝他們壞笑著,一邊不動聲色的把受傷少女拉到自己的身邊道:“我就是他祖宗十八代的姑奶奶呀!”

我說完話,拉起少女的手就開了神行之術往鎮子裡面跑,而身後那群弟子也反應過來,氣急敗壞的飛身追了上來。

說實話,此時的我害怕急了,就憑我一個小嘍囉,自救尚且困難,更何況還要帶上一個小姑娘?

果不其然,還沒跑到我先前住的客棧,我就已經脫力了,身後的追兵已經趕了上來。這時我是真的恨我自己,之前在魔界時就應該找人幫我多學法力多修行的,現在也不至於弱到這種地步……

“跑啊,怎麼不繼續跑了?”對方的人帶著耀武揚威的神情圍了上來,看他手上揮舞的劍,好像隨時都有可能要了我們的命。

少女絕望的看我一眼道:“姐姐你快走吧,別管我,否則你也會死的……”

“不怕,死就死吧,一起死還有個伴不是?”我握緊了她的手,故意用張狂的語氣對那些弟子說道:“你們知道我是誰嗎?今天我要是真死在這兒,你們全都要為我陪葬!”

為首的弟子不以為然,“死女人,你以為你是誰,隨便幾句話就能嚇到我們了?”

我不屑的冷哼了一聲,說:“我可是七夜魔君的人,而且他就在附近,你們以為自己還能活多久?”

他們聽到七夜魔君的名字時,果然臉色大變,不禁後退了幾止,互相對望了幾眼後,又打量了一遍周圍,卻沒有看見任何人影。

為首的弟子不屑的看了我一眼,手中的劍立即架在了我的脖頸之間,“你以為你隨便說句謊話我們就信了?也不照照鏡子看自己是一副什麼德行,七夜魔君的人,他是眼瞎了吧,否則怎會看上你這種女人?”

我不由得心尖一涼,看來這話騙不了他,而且我也是自己偷偷跑出來的,魔君根本不知道,我還指望他來救我,我一定是瘋了。

再說了,我對他而言不過是司嫋嫋的替身,我死後還有千個萬個司嫋嫋來替代我,他救我幹嘛呢?

“把劍從她身上拿開。”一個熟悉的聲音自空曠的夜色中傳來,既平靜,又極具威懾力,我剛一抬眼,便見一個偉岸的身影已經來到了身旁。

他低眉看了我一眼,直看得我心絃猛顫,然後又把視線投向了那群仙靈派弟子,他輕笑道:“敢罵本君眼瞎的人,你還是頭一個,勇氣可嘉……”

11

魔君的出現扭轉了局面,一眾仙靈派弟子死的死,逃的逃,而我也因為他的出現躲過了一劫。

少女親眼見證了自己曾經的同門被殺,雖然對於魔君的殺伐殘忍恐懼萬分,但並未開口說過任何阻止的話。而我也不是什麼名門正派之徒,如果能力允許,不必魔君出手,遇到那種該死的人渣我同樣會毫不手軟。

回到客棧,替少女處理了傷勢,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後,一直木訥的她才勉強有了些許反應。

她告訴我,她叫上官羽,原是仙靈派掌門上官金陵的女兒,也是人人奉承的少掌門。可就在上官金陵帶人前往追殺七夜魔君的途中,被同門師弟莫海所害,不僅如此,他還奪取了整個仙靈派的掌控權,現如今已是新任的掌門了。

上官羽九死一生從仙靈派逃出來,卻遭到莫海手下的弟子追殺,直到在半路撞上了我。

我看著眼前這位亭亭玉立般的少女,心中的震驚難以言語。

她居然是上官羽?

我見過的上官羽分明是一位風骨卓然的翩翩公子,沒想到這個上官羽竟然是個身世悽楚的少女。

但仙靈派還是那個仙靈派,上官羽卻化身成了少女,魔君也不是我所認識的那個魔君,而且他們都不認識我,也不認識一個叫司嫋嫋的女人。

如果這一切不是我的夢,那就是因為某種法術或者機緣巧合,我回到了很久以前的過去,遇到了過去的七夜魔君和上官羽,這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想來也是好笑,自從我從這個世界醒來,好像就在撿人,先撿了七夜,又撿了上官羽,一切都像是定好了似的,撿的還都是與我頗有關聯的人。

現在唯一的難題就是,我該用什麼辦法回到原來的世界呢?

等上官羽睡著後,我便悄悄的上了客棧房頂巡視,誰也不敢保證這仙靈派的弟子是不是又會殺回來。不能事事都去仰仗魔君,他好歹也是魔界的君主,絕不是我這等小小人物敢去倚靠的。

所以自從我知道七夜就是魔君後,我時刻都與他保持著安全的距離,他畢竟是我的主子,我也要有個當嘍囉的樣子才像話。

漫天清輝,月色如雪。不似前一晚的昏黃光影,整個鎮子上的景象都能看得很清晰,很利於我觀察四周的動靜。

一個黑色人影悄無聲息的落在了我的身旁,我本能的一個激靈,著實把我嚇了一跳。

我側頭一看,是魔君。不同的是,他又變回了七夜少年的模樣,且一臉陰沉的盯著我。

“參見魔君。”我規規矩矩的朝他施了一禮,又小心翼翼的問他:“您怎麼又變回去了?”

“因為我發現,你時時刻刻都在躲我。”他說。

“躲您?”我故作驚訝的搖了搖頭,假笑道:“沒有的事,我怎麼敢呢……”

“撒謊。”他說:“司嫋嫋,你昨天原本是想偷偷逃跑的吧?”

“怎麼會!”我心頭一驚,臉上假笑更甚,“我都不知道有多想和魔君您在一起呢……”

“哦?此話當真?”他的臉忽地湊近了我。

“呃,應該不是您理解的那個意思。”我馬上解釋道:“我是說身為魔界一員,自當追隨魔君身側,以效犬馬之勞……”

“司嫋嫋,你可是在怕我?”他對我的解釋無動於衷,依舊用那一副天既少年天真又邪氣十足的眼睛看我,“之前無論我怎麼威嚇你都沒用,你依舊會用你喜歡的方式對我,為何現在卻要刻意與我保持距離?難道就因為魔君這個身份?”

“以前我以為您是一個普通的少年,現在知道您是魔界君主,當然就不能再像從前那般沒大沒小的了……”我說。

“撒謊。”他抓住了我的手腕,一雙漂亮的眼睛彎成了兩道細月,卻更添了一絲危險的氣息,“這不是真正的原因。”

我甩了甩手,試圖掙脫手腕卻無用,於是氣惱道:“是,真正的原因就是您能不能離我遠一點?反正我也不是真正的司嫋嫋,你只不過是把我當成她的替身罷了!”

“你說的那個把你當成替身的男人,竟是我麼?”他露出一個可笑的神情,伸手掐了一把我的臉頰,不可置信的說道:“司嫋嫋這麼難聽的名字,這麼清湯寡水的長相,這麼火爆的脾氣,我居然還會遇到第二個?”

我保持著最後一分理智點了點頭,假裝笑道:“我名字難聽長相難看脾氣差,因為我是個冒牌貨嘛,我會想辦法讓自己消失的,您真正的白月光硃砂痣還在後頭等著你呢!”

“真是蠢到無藥可救了。”他聽了我的話後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說:“哪來的什麼白月光硃砂痣?我唯一遇見的叫作司嫋嫋的女人,不就只有你麼?”

他的話聽得我愣怔了半天,越想越亂,真正的司嫋嫋還沒有出現,我又為什麼會在這裡?到底誰才是冒牌貨?

還是說這一切是一場特別長的夢,而我只是還陷在夢裡,沒有醒過來……

12

為了向七夜魔君證明還有另一個司嫋嫋的存在,我想起了小乙給我的那顆夜明珠,因為那裡藏著魔君心中最重要的畫面。

可我找遍了所有地方,甚至還偷偷回了一趟那間破廟,也沒能找到任何蹤跡。

好像自我掉入這裡開始,便再沒見過那顆珠子的影子,想來應該還留在仙靈派的那間客房裡。

既然找不到,我也懶得白費功夫,結果卻被七夜魔君一通笑話,還說我笨到無可救藥。

上次那些仙靈派弟子死於七夜魔君之手,已經在玄魔兩界被傳得人盡皆知,除了仙靈派,其餘玄門勢力也集結一處,紛紛要來聲討他。雖然大都不是他的對手,但客棧已不是久留之地,直接回魔界是最穩妥的選擇。

但上官羽卻在途中突然消失了,僅留下‘珍重勿念’幾個字。

雖然她不怎麼開口說話,但我明顯感覺到她對七夜魔君的排斥與警惕,她雖遭到同門背叛,身負殺父奪派之仇,但她始終是玄門正道出身,無論如何也難與魔族為伍,更何況還要她跟著一起回到魔界。

七夜說,她極有可能是回去報仇了,但她這是以卵擊石之舉,分明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卻總想做超出能力範圍之外的事情……

我在聽他說這番話時,彷彿他說的不是上官羽,而是我。

因為我也總是喜歡做些自不量力的事情,自從我有了自己的意識開始,我就對自己的弱小一無所知。來到這個世界也同樣如此,若不是有七夜在,我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

可當我想起另一個世界的上官羽時,我還是選擇了自不量力一回。倘若身為少女的她在這裡死去,上官羽會不會就此不復存在了?

我再一次偷偷從七夜的眼皮子底下溜走,獨自前往仙靈派。希望能趕在上官羽被抓之前找到她,俗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她要是就這樣死在了仇人手上,那也太可惜了。

但我才剛走沒幾步,就一頭撞上了結界之牆,被硬生生彈了回來。額頭被撞了一個包,疼得我眼淚打轉。不用猜也知道,我的偷跑計劃又被某人識破了……

“司嫋嫋,你又想開溜不成?”果不其然,結界消除,七夜魔君在我面前現了身,且黑著一張臉,心情很不好的樣子。

我笑著說道:“這浩渺紅塵大千世界,我還想再多看看,就先不跟您回魔界了……”

他輕哼了聲,說:“你是想去找那個小丫頭吧?”

“是啊,不行嗎?”我故作鎮定道。

“她沒有自知之明,難道連你也沒有麼?”他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瞧了我一眼,“你即便是去了,也不過多添了一具白骨而已。”

我點了點頭,“你說的很對,但那又如何?大不了就是小命一條嘛,自我有意識開始,我就作為別人的替身而活,難得能選擇一回我想做的事,死了也沒什麼後悔的。”

“司嫋嫋,你真不像是我魔界中人……”他衣袖一揮,旋即化作一縷飛煙,將我裹攜而起,逆風飛向穹頂之上。

“你幹嘛呀!”耳畔的簌簌風聲劃過,我低頭往下一望,山川脈絡盡攬眼底。可這也太高了,憑我的飛行能力是很難到這個高度的。

“不是要去仙靈派嗎?”他淡漠看了我一眼。

“你要陪我一起去?”我驚訝的望著他,手裡不慎一鬆,連忙一把拽住了他的手。

“不然呢?”他勾唇向我一笑,順勢一把將我提起來,攬住我的腰身靠向他,一股清淡的檀木松香之氣襲來,他說:“你要是真死了,以後的日子豈不是會很無趣?”

“這是你自願去的,我可沒強迫你……”我說。

他輕輕挑了下眉,說:“我是為你才自願的。”

我不禁臉頰一熱,把目光挪向遠處的山川地脈。雖然沒想著勞他老人家大駕,但有他在,也足夠救出上官羽了。

13

在七夜的帶領下,我們很快找到了仙靈派的位置。同樣的仙山,同樣的樓臺飛宇,同樣的旖旎風光,花香鳥語,鍾靈毓秀。

我們找到上官羽時,她正滿身狼狽的倒在絕壁高臺之上,被成群結隊的仙靈派弟子圍攻。七夜手中的魔劍出鞘,對空一斬,凌厲的劍氣便在那座高臺上落下一道鋒利的劍痕,霎時塵煙四起。

七夜這一劍,讓方才還沉浸在‘清理門戶’的仙靈派弟子們如臨大敵,他們不再把劍對著一個毫無還手之力的少女,而是七夜魔君。

“上官羽!”我趁著他們震驚之際偷偷閃身來到上官羽身邊,扛算拉起她就逃命的。

她抬眼看向我,眼神痛苦且充滿驚愕,“司姐姐?”

但我伸出的手還沒碰到她,就險些被突然落下的一把劍給削斷,還好我及時退開了。

一個身著錦衣的矮胖的中年男人提劍橫在我和上官羽之間,他看了我一眼,又睥睨著少女說道:“上官羽,沒想到你小小年紀,不僅刺殺同門,還勾結了魔族,你就是死也死得不冤枉……”

“矮冬瓜你給我滾開,枉你們都是修仙之人,居然合起夥來欺負一個小姑娘!”我撿起石頭就朝他砸去,卻都被他輕鬆擋開了,還用一副輕蔑的眼神看著我。

“看什麼看,眼珠子給你摳出來!”我又罵道。

“哼,區區小魔也敢在此大放厥詞。”他話話間便捻了個訣,一道玄光化作符文向我打來,我當場後退躲避,千鈞一髮之時,我跌進了一個微涼的懷抱,他扶住了我。

我抬眼看去,是七夜魔君。方才的符光也被他一指彈破,化作飛煙散滅。不僅如此,在他朝我走來的數步之間,圍攻他的弟子已們也躺倒了大片。

中年男人面露驚懼之色,持劍之手緊了又緊,“莫非你就是那……七夜魔君?”

他露出萬年難變的邪肆微笑道:“正是本君。”

男人故作沉穩的以劍芒相對,“四處尋你不到,沒曾想你竟會主動前來送死!”

“別急,本君今日也不是來與你們廝殺的……”他的語氣依舊輕慢,望了一眼受傷少女道:“今日你只需把那個小丫頭交出來,便可免除一場禍事,如何?”

“休想!”他直言拒絕道:“我堂堂的仙靈派掌門,豈能被你等魔族威脅?”

“就你?仙靈派掌門?”七夜聽到這話之時,又仔細打量了那個男人一眼,不屑的笑了笑,他說:“上官金陵好歹也算是一代宗師,沒死在本君手中,倒是栽在了這等宵小之輩手裡,甚是可笑……”

他手中的劍一揚,帶起一陣強風,周圍的仙靈派弟子頓時被嚇得紛紛後退。

中年男人眼裡的驚懼之意越發明顯,自知再這樣下去,免不了要讓整個仙靈派吃虧,於是他出乎意料的後退了幾步,竟然真的把上官羽提起來推向了我們。

他道:“今日暫且放你們一馬,帶上你們的人速速離開!”

“你是有多不要臉,到底是誰放過誰啊?”我頓時就不甘心了,分明是他自己慫了。但七夜輕輕拍了下我的肩膀,示意我不要說話,帶上官羽離開就是。

我狠狠瞪了一眼那個男人,扶起上官羽走到七夜身邊。

“我們走吧。”我望他一眼。

他一揮衣袖,手中那把血色長劍忽的化作一柄巨劍到我們腳下,承載著我們一起騰空而起。虛弱的上官羽依偎在我身旁,風聲在耳畔呼呼作響,我一顆緊張的心卻久久無法平息,彷彿還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樣。

我緊緊握著七夜的手,一時之間竟望了放開,而他也任由我那樣握著,不發火也不生氣,但他的臉色看起來似乎有些蒼白,可能是他的舊傷未愈,這一趟又讓他損耗了太多元氣。

我輕輕搖了下他的手,小聲問他,“七夜,你沒事吧?”

他低眉衝我淺淺一笑,他的手反過來握住了我的手,手心一片溫涼,“怎麼,在擔心我?”

“我當然擔心你了,”我說:“之前就傷的那麼重,怕是又傷了元氣……”

“我無礙,你放心。”他握著的手緊了緊,低眉淺笑的神情一返常態的柔和。

我被他看得心神一慌,立即撇開視線,眼角的餘光卻瞥見一抹細弱的青光,自附近山峰處一閃。是剛才仙靈派的那個掌門,卑鄙小人,沒想到他竟帶人在此埋伏偷襲。

還不待我喊出聲來,那道鋒利的青色劍芒便已近上官羽的身前,我本能的施法與她移形換位。

七夜張開一道結界替我抵擋,但為時已晚。青色的劍光自我的胸膛穿過,我順勢從巨劍之上倒下,耳畔的風聲呼嘯著,而我正墜向萬丈深淵。

“嫋嫋!”我看見七夜從巨劍之上一躍而下,飛身向我追來,但他卻追不上我。彷彿有某種力量在將我迅速往下拉扯著,速速之快,就連堂堂的魔君也難企及。

看著他拼命要靠近我,而我卻離我越來越遠,我好像終於明白了什麼,這一切都像是註定好的一樣。

“七夜。”我張了張嘴,喉嚨有些哽咽,我說:“我在未來等你。”

14

我好像墜入了無底的深淵裡,目光所及之處,僅剩一片黑暗。我在黑暗中盤亙許久,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直到聽見有人叫了我的名字……

我睜開眼,看見的是小乙和仙靈派掌門上官羽的臉,兩人都用一臉擔憂的神情看著我。

“司嫋嫋,你昏睡了整整一天,現在可算是醒了,我就差讓人給你準備後事了……”小乙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扶我起來時還不忘往我背上拍了一巴掌,險些讓我岔了氣。

“你就盼著我死呢吧?”我沒好氣的瞪他一眼,“你們那個什麼莫海師尊沒殺了我,倒險些被你一掌拍死……”

“司姑娘,你剛才說什麼?”上官羽面露驚色,眉心一皺,彷彿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上官羽,你怎麼不叫我司姐姐了?”我假裝生氣的打量了上官羽一眼,“你扮成男人的樣子也太像了吧,我都認不出來了……”

“你都記起來了?”她拉著我的手,目光一瞬間溫軟了下來,“司姐姐,一百年了,你整整消失了一百年,前些日子聽說七夜魔君尋到了你,我便想盡辦法去找你,但魔君卻失口否認說那並不是你……”

“所以你就讓那個臭不要臉的奸細綁了我嗎?”我故意瞥了一眼小乙,他燦笑著扶了扶額。

“不能怪他,是我讓他這麼做的。”上官羽抱歉的說,“要怪你就怪我吧……”

“我誰也不怪。”我咧嘴衝她笑笑,“看見你們都還活著,我就心滿意足了。”

上官羽搖了搖頭,“一百年前,莫海師尊偷襲時是你救了我,沒有你,就不會有今天的上官羽。”

“你能有今日之成就,是你自己努力得來的,我可沒那麼大的功德。”我說。

“司姐姐,你從此就留在仙靈派吧。”上官羽緊握著我的手,神情真摯的說道:“我們一起修行,一起守正辟邪除魔衛道,好不好?”

“除魔衛道?”我呵呵燦笑道:“這不好吧?我可是魔界的人,再說了,七夜魔君怎麼說也算是救過你,你當真要對他如此薄情?”

“話是這樣說,但我並非此意。”她笑著解釋道:“你可能還不知道,這一百年內其實發生了很多事情,仙魔二界已經簽定了契約,五百年內我們各自互不侵犯,除非生逢鉅變,這期間不會再有戰事發生。”

“不會吧?”我驚訝的同時,意味深長的看向她,“我不在的這一百年裡,你和七夜魔君……莫非你們之間……”

“怎麼可能!”她頓時鬆開了我的手,義正言辭道:“我和他是敵非友,絕無關係!唯一能令我牽掛著的……只有你……你的下落。”

她邊說邊紅了臉,好像是我欺負了她似的。

“哎呀我就是隨便說說的,你別當真嘛……”見她如此認真,我都慌了神,連忙燦笑著打破尷尬。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白晝將盡,夜色漸深。我無心休息,在庭外倚靠著欄杆發呆,漫天星光灑在我的頭頂,而我的心裡想著的,卻是一個許久都不曾見到的人。

我都已經從魔界消失一天一夜了,他卻並沒有來找我,或許在他心裡,依舊是把我當成了司嫋嫋的替身。

“如果你不來,我就真的要走了……”我望著漫天星辰喃喃自語,心裡好像還在期望著什麼。

“你又想偷偷走去哪裡?”一個熟稔的聲音自耳畔響起,微風輕拂,傳來若有似無的檀木香味,令人心神安定。

我心絃一顫,忍不住歡喜,便反過身去攔腰抱住了他,“我以為你不會再來找我了。”

他環手擁著我輕笑道:“司嫋嫋,過去的一百年裡我無時無刻不在找你,你就不能適當的安分一些麼?”

“辛苦了。”我把頭埋在他的胸口,我無法想象,對我而言的短短一瞬,他卻經歷了一百年的時光變遷。

“你回來了就好。”他說,“跟我回魔界吧。”

“還能再給我點時間嗎?”我抬起頭,用企盼的目光看向他,“我想晚點再回去。”

“你又想鬧哪一齣?”他露出無可奈何的神情。

“上官羽給了我一封推薦信,說我可以去蓬萊仙島拜玉清上神為師。”我禁不住雀躍的說。

“什麼?”他不悅的挑了挑眉,“堂堂的魔君站在你身邊,你還要拜什麼師?你是覺得我無法護你周全麼?”

“我知道你能保護我。”我說:“但我想有能力自己保護自己,更想有能力去保護你,你明白嗎。”

他沉默了,只是低眉俯身湊近我瞧了一陣,又用手掐了掐我的臉,露出難得柔和的神情來。

“明白。”他勾唇笑道:“我會在魔界等你回來的。”

“你真好。”我嘻嘻一笑,然後掂起腳尖在他微涼的唇上蜻蜓點水般的印了一下,然後想就此跑開,卻未果,被他一把拉了回去。

“司嫋嫋,藝還未學成,倒先長本事了?”他又湊近了我,近得呼吸相接,惹得我一陣臉紅心跳,“這回可是你先招惹我的……”

15

十年後。

自從我拜入蓬萊仙島後,便一直潛心修行,雖然在想起某個人時,也有心猿意馬的時候。

但好在我有些法術天份,十年時間,我已經是玄門正道里小有名望的弟子了,每年玄門舉辦的試劍大會,我都能夠位列前三。

好在玉清師尊也是個性情散漫不著調的人,除了傳授我功法之外,根本不愛搭理我,我們才能趁著她老人家不在的時候,常常偷溜出去。但別的弟子們都愛往人間界跑,只有我不同,我是唯一一個不懼怕魔界的人。

所以這次,我又趁著月黑風高的夜,隻身闖入了魔界。憑著自己十年的修為,總算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偷偷溜進魔界,直到我來到魔煞殿外,都沒有被任何魔子魔兵發現。

看來這裡的人該增加修為了,否則長此以往下去,魔界的實力會在三界之中大打折扣的。

我飛身落在了魔煞殿的屋頂,像以前那般,悄悄揭開層層瓦片,想看一看我不在的時候他都在幹些什麼。哪知我才俯下身子,便覺腳下一空,連人帶瓦的掉了下去。

一陣煙塵過後,我從地上爬起來,一轉眼便見某人正一臉戲謔的看著我。他說:“司嫋嫋,同樣的把戲,你還想玩多少遍?”

我假裝輕咳了一聲,說:“你這魔煞殿的屋頂質量不行啊,該翻修一下了……”

“你以為就你那點小伎倆,能躲得過誰的耳目?”他鳳眸微斂,唇邊勾起一抹頗顯邪氣的笑容,“再修行個幾百年,再來騙我不遲。”

“哦,那我回去修行了。”我頗覺喪氣的轉身要走,剛到門邊時卻被人從身後擁入懷中。

“想去哪?”他低沉迷離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偷窺本君在先,毀壞殿宇在後,難道就想這樣一走了之?”

“那你想怎樣,難不成要我賠錢給你?”

“要錢作甚?”他攬過我的身體,額頭貼著額頭低聲說道:“我要的是你。”

我老臉一紅,發覺自己鬧過了頭,於是趕緊開始掙脫道:“那個……我想我該回去了,不然師尊發現我不在會生氣的。”

“別動。”他低喃道:“否則我也會生氣的。”

此時魔煞殿傳出了響動,看來我的闖入終於引得殿外駐守的那些嘍囉們警覺了,他們紛紛圍在了殿外,殿門也被推開。

一名嘍囉看了我們一眼,馬上低頭回稟道:“啟稟魔君,有人擅闖魔界,應是往魔煞殿附近來了,恐對您不利……”

我心中一喜,這下有救了。

怎料魔君他老人家卻大手一揮道:“沒你們的事,都下去!”

“是。”他們知趣地退下了,殿門也被關上了。

我:“……”

【終】

(原標題:《魔君請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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