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話聊齋故事：兩個人的詩詞大會

萍字筆畫怎麼打

（重溫聊齋系列147篇《白秋練》）

詩歌飽含了人類的思想與智慧，可以吟誦，可以譜曲彈唱，可以陶怡情操，流芳千古。詩歌還有一個絕妙功用，沒錯，就是治病。如何治病？讀罷故事，就見分曉。

話說河北商人慕小寰，有個聰明伶俐的兒子叫慕蟾宮，特別愛讀書。蟾宮到了十六歲這年，慕小寰認為讀書會讓人變得迂腐，就讓兒子跟著他到楚地經商。這一路上，坐在船中無聊，蟾宮總是捧著書本唸詩。

到了武昌，住在江邊一家客棧裡，開始囤積貨物。每當父親外出時，蟾宮就會捧著書，頗有韻味地念詩。有一天晚上，父親出門應酬，蟾宮興致勃勃地讀詩，忽見窗外有個十五六歲的美女在徘徊，急忙出去相見，女子卻匆匆走了。望著消失的倩影，蟾宮心中不免惆悵。

過了幾天，貨物買齊，父子二人返程。這一晚，貨船停泊在洞庭湖邊，慕小寰上岸辦事去了，忽然來了一位老太太，對蟾宮說：“郎君，你害死我女兒了！”蟾宮急問為何？老太太說：“我的獨女名叫白秋練，也愛讀書，自從聽了你讀詩後，痴迷不已，得了相思病，我想把她許配給你，不知意下如何？”

蟾宮心知就是那晚見到的美女，心裡暗喜，但是他了解父親的個性，肯定不會同意的，就把心中的疑慮對老太太講了，不敢應承下來。老太太有點生氣，說道：“我親自為女兒做媒，卻不成，太丟臉了，你們也別想走了。”轉身離去。慕小寰回來後，蟾宮把事情講了，慕小寰認為少女懷春過於輕薄，一口回絕了。

第二天早上開船，忽然發現船被沙石托住了，走不了。早年也有船隻擱淺，一直等到來年桃花汛來臨，才能開船，反倒在集市上搶了先機，大賺一筆，所以慕小寰不以為意，把蟾宮留在船上看守貨物，自己走陸上回老家取錢去了。

晚上，老太太帶著小丫環攙扶著女兒來了，對蟾宮說：“你別像沒事人一樣！”安置好女兒，她和小丫環走了。蟾宮拿燈過來照看，發現白秋練果然很虛弱，不知如何是好。白秋練輕聲說：“你念三遍王建的‘羅衣葉葉’給我聽，病自然就會好。”

蟾宮開始念起來，“羅衣葉葉繡重重，金鳳銀鵝各一叢。每遍舞時分兩向，太平萬歲字當中。”第一遍，白秋練眉目舒展，第二遍，白秋練披衣坐起，和蟾宮一起唸完第三遍，果然病態全無。兩人好上了。

天亮後，老太太上船，見女兒好了，非常高興，就把女兒留在船上。這以後，兩人在船上讀詩為樂。蟾宮問起白秋練住哪裡？白秋練說：“你我萍水相逢，也不知能不能做長久夫妻，何必知道。”

時間過得飛快。這一天一大早，白秋練開啟一本詩集，忽然抽泣起來。蟾宮驚問何故？白秋練說：“你父親今天回來，我用書占卜我倆的事，開啟的卻是李益的《江南曲》，很不吉利。”《江南曲》全文是：“嫁得瞿塘賈，朝朝誤妾期。早知潮有信，嫁於弄潮兒。”

蟾宮勸慰說：“這第一句很好啊，我不就是商人嗎？”白秋練才心情好轉起來，起身告辭。蟾宮問道：“假如父親答應婚事，我去哪裡找你？”白秋練說：“我會派人打聽的。”

上午，慕小寰果然到了。蟾宮說了他和白秋練的事，懇請父親答應婚事。慕小寰很生氣，認為蟾宮被風塵女子欺騙，腦子進了水，才會想和她結婚，等到發現錢財貨物沒有少，他才停下責罵。

晚上，慕小寰出去辦事，白秋練來了，她已知道結果，說道：“看來只能把你們再留下兩個月了，從長計議。”兩人約好，父親不在時，就讀詩當做暗號。從此後，只要父親外出，蟾宮就大聲讀詩，白秋練就來與他相會。

船一直擱淺不能走，一直到端午節下了一場暴雨，船才離開。蟾宮回到家裡，因為思念白秋練，得了相思病，想盡各種辦法都治不好。蟾宮悄悄對母親說了心事，慕小寰聽說後，氣得大罵兒子沒有出息，可是眼看蟾宮快不行了，只得僱了一輛馬車，拖著他到了洞庭湖原先停船的地方。

慕小寰到處打聽姓白的老太太，一位划著小船的老太太說：“我就是白秋練的媽媽。”慕小寰上船，發現白秋練很漂亮，暗贊兒子有眼光。慕小寰詢問了白秋練的家世，得知就她們母女二人，小船就是她們的家。他請白秋練過去探望蟾宮，老太太沒好氣地說：“又沒有定下婚約，憑什麼去探望？”慕小寰苦苦哀求，老太太才鬆口。

晚上，慕小寰出去後，白秋練來了，哭著說：“我以為只有我會得相思病，怎麼你也會？”看見白秋練，蟾宮精神好了很多，白秋練說：“我給你念詩吧。”蟾宮說：“你先給我念一首‘楊柳千條盡向西’。”白秋練唸完，蟾宮舒暢了很多，又讓她念“菡萏香連十頃陂”。白秋練還沒有唸完，蟾宮跳下床說：“我好了！”於是，白秋練告辭走了。

慕小寰回來，看見兒子好了，很是高興，蟾宮趁機問起他和白秋練的婚事。慕小寰嘆口氣說：“姑娘人不錯，可惜是個漁家女，門不當戶不對。”蟾宮默然無語。第二天，父親出門後，白秋練又來了，蟾宮轉述了父親的話。

白秋練計上心來，說：“你父親是個商人，我來投其所好。你跟他說，我會預測物價，讓他買這些東西回家，保準大獲其利。”

蟾宮就把白秋練的預測對慕小寰講了，慕小寰半信半疑，只採購了一半試試。誰知回到家裡，慕小寰自己選購的貨物虧本了，幸好白秋練預測的貨物賺了錢，這一趟剛好保本。有個會賺錢的兒媳婦，是好事，慕小寰於是同意了婚事。

慕小寰帶上所有本錢，帶著蟾宮到了洞庭湖，找到老太太的船，定下吉日完婚。完婚後，白秋練開了一張貨單，慕小寰回去買齊貨物，運到楚地賺了五倍的利錢。三個月後，慕小寰帶著一對新人，啟程回家，應白秋練的要求，帶了幾壇湖水回去。

每次吃飯，白秋練總要灑上一些湖水，就像人們灑醬油和醋一樣。這以後，慕小寰每次去楚地做生意，都會帶回幾壇湖水。後來，白秋練生了一個大胖小子。

轉眼三四年過去。這一天，白秋練吵鬧著要回孃家探望母親，慕小寰就駕船帶著兒子兒媳去楚地。到了洞庭湖，卻怎麼也找不到白老太太了。白秋練叩打著船舷，大聲呼喊著母親，都快急瘋了。

蟾宮在湖邊岸上尋找，遇見一個漁人，釣到一條巨型白鰭豚，回來對白秋練講了。白秋練焦急地讓蟾宮拿錢買下放生。蟾宮照做了，回到家裡發現白秋練不見了，很晚才回來。蟾宮問她去了哪裡？白秋練說：“去看望母親了，實話對你說吧，那條白鰭豚就是我母親。”

白老太太是白鰭豚精，洞庭龍王任命她管理水上行旅，最近洞庭龍王選嬪妃，點名要白秋練，得知白老太太把女兒嫁到凡間，龍王一怒之下，剝奪她的職事，把她流放到南岸一帶。白老太太飢餓難忍，才會被漁人釣獲。如今雖然白老太太被救回，但是龍王令還沒有取消。白秋練讓蟾宮去懇求真君救助。

按照白秋練的指點，蟾宮第二天來到湖邊，果然看見一個跛腳道人走來，他急忙跪下求助。道人轉身跑開，把柺杖扔進湖水，跳了上去。蟾宮也追著跳上柺杖，一落腳，柺杖變成了船。道人問他何事？蟾宮就把白老太太的遭遇講了。

道人氣憤地說：“老龍王荒淫何至於如此！”在手絹上寫了一個“免”字，筆畫潦草，像符咒一樣。道人送蟾宮上了岸，讓他把手絹交給龍王。船兒瞬間又變成了柺杖，道人乘風破浪，轉瞬不見。

白秋練拿到手絹，急匆匆地去找母親，叮囑蟾宮保密此事。

回到老家後，轉眼又過了三年。這一年，慕小寰去楚地做生意，幾個月沒有回來，家裡庫存的湖水用完了，白秋練呼吸急促，喘個不停，叮囑蟾宮說：“我死後，千萬不要下葬，每天的卯時、午時、酉時，給我念杜甫的《夢李白》詩歌，我的身體就不會腐爛。湖水到了，把湖水倒進一個大盆裡，把我脫光浸入水中，我就會活過來。”

白秋練死後，蟾宮遵照她的叮囑每日唸詩。半個月後，慕小寰終於回來了，蟾宮依言把白秋練浸入湖水裡，過了一個多時辰，果然甦醒過來。

後來，慕小寰去世後，蟾宮乾脆舉家遷到楚地生活，與白秋練一直白頭到老。

（圖片來自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