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築工地‖他們的身旁和身下全部是鋼筋，鋼筋！

此刻她還沒有誕生，

她是詞句也是音樂，

她是一個未解的結，

聯結著一切生命。

–

大海的胸膛靜靜呼吸，

白晝亮得如此瘋狂，

盛開著海沫的白丁香

在藍黑色的玻璃盆裡。

–

但願我的口學會沉默

——回到沉默的泰初，

宛如水晶的音符，

一誕生就晶瑩透澈！

–

留作海沫吧，阿芙洛狄忒！

讓詞句還原為樂音，

讓心羞於見心，

而與生命的本原融合！

——曼德爾斯塔姆《沉默》

《紙箱》

姐姐的手有一次暈了過去，

她的食指在醫生的手中

像一塊破布，黑色的蚯蚓

在皮肉裡翻行，她靠在我的肩上

忍受生命三分之一的痛苦。

我怎能提起她已經忘了的鋤頭呢，

——裂開的木柄是婆婆的旨意。

那是一輛貨車她哭著嫁了出去，

然後開始打一口食用的井，

為井犧牲的泥沙被挑到無人可見的地方，

井水卻惠及旁人。

我洗完手，放下水果，沒有行李。

快遞消滅了蝸牛，紙價大漲，

透過摺疊反覆抓住物體，

一個紙箱提升著它的價值。

她用工具刀沿接縫把膠帶劃開，

彷彿鬆開自己的拳頭，

變成一件四方形的作品，

一層一層疊上去。而粗暴的人，

如有時的我，會用腳踩。

《建築工地》

從裝有防盜窗的陽臺望過去，

兩邊的主體工程已經封頂，

綠色防護網邊建邊拆，露出

半截的水泥毛坯。中間深坑裡

慢慢爬出停車場的底部和未知的

一模一樣的剪力牆結構。白頭

工人們走在紅銅鋪就的模板上，

他們身旁和身下全部是鋼筋、鋼筋！

大拇指粗的螺紋鋼，黑洞洞

戳入瞳仁的斷口，經過預應力

壓制和拉伸，成為能抗六級地震的

看不見的核心。當你走在上面，

或者像我跺一跺，把你彈回去的

就是這種力。石塊咬著石塊，鋼筋

連著鋼筋，其中有一根必然搭在

160安的直流接線柱上。幾隻黃鴨子

雙手舉過肩膀，雨聲降低了

他們交談的頻率和幅度，在一個

不起眼的角落，持續的亮光

一閃一閃，接著沉寂。看哪！

幾萬噸的身軀就是被那幾點亮光

焊在一起的，此刻你就住在裡面，

胸膛穩穩地，手麻麻的，腳被焊住，

像想說又不敢說出的那一個“愛”字。

作者：少鳶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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