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慶梅‖正月裡的七菜粥

七菜荷包蛋粥

在我的家鄉有一個習俗，每年春節過後，正月初七日，家家戶戶都要熬製七菜粥。據說喝七菜粥是為了去病驅邪，護佑家人平安興旺，我幼小的生命和一碗七菜粥有著深厚淵源。

我剛懂事時，看到小夥伴過生日，可我從來沒有過生日，對我從哪裡來很是鬱悶。於是，我不斷地纏著母親詢問這事兒，母親說：“那日，俺去河邊洗衣服，看到棵棉槐棵子裡有一個娃，就拾了來。”我好奇，跑去村外的銀線河看個究竟，岸邊的確有一片棵棵槐對，沿著河岸綿延生長出一大片。一群小鳥在槐叢裡嘰嘰喳喳地鳴叫，見了我毫不懼怕，一隻只探出小腦袋，好奇地看著我，好似在歡迎我這位不速之客。麻雀、斑鳩和不知名兒的小雀兒蹦來跳去，在棉槐的枝條上玩耍。

可我的生日是哪一天呢？母親含含糊糊說不清，好奇心驅使我打破砂鍋問到底，她努力回憶著。“俺是夜裡拾了你來，早晨喝了你二奶奶端來的一碗七菜糊豆。”菜糊豆即七菜粥，由七種蔬菜熬製而成。終於，我算是搞清楚了，正月初七日是我的生日。

一碗普普通通的七菜粥，居然與我的幼小的生命有著密切的關聯。我睜開眼睛的一剎那，看到的應是一碗充滿著生命之綠的湯粥。

每到正月初七日，母親就會熬製一鍋七菜粥。一大早，我提著小竹籃，跟著母親去菜園子裡挖蔬菜。那時候，每家每戶都有一個小菜園子，蔬菜完全是自給自足。初冬時節，霜凍來臨之前，母親將那些水靈靈的青蘿蔔、胡蘿蔔、大白菜放在地窖子裡，一層層地碼放整齊，再培上厚厚的一層土保暖，上面還要蓋上一層玉米秸稈，既保暖又可防止動物刨食。母親將地窖子裡的青蘿蔔和胡蘿蔔挖出一些，裝進她的大籃子裡。

在嚴寒裡，一畦畦的菠菜、芫荽依然旺旺地長著，鋪滿了菜畦，碧葉間泛著淡淡的紅。揭開弓條撐著的塑膠布，一股暖氣撲面而來，芹菜鮮嫩碧綠，芽葉嫩黃。畦埂上長滿了薺菜，它們緊貼著大地，我用小鏟子小心翼翼地挖，很快就填滿了小竹籃子。想著很快就能喝上七菜粥了，我的心裡甭提有多美了。

回家後，母親將這些蔬菜清洗乾淨，用鎪子將青蘿蔔和胡蘿蔔鎪成細絲，然後生火熬製七菜粥了。母親做七菜粥很講究，特別注重菜的鮮嫩及顏色搭配，湯粥的底料要清淡，熬製出來的七菜粥味道才鮮美。一鍋湯粥底料滾開時，撒上青蘿蔔絲和胡蘿蔔絲熬煮。稍等片刻，青蘿蔔絲和胡蘿蔔絲快熟透時，再撒上切好的芫荽、薺菜、菠菜、芹菜的黃芽葉，這樣做出來的七菜粥色澤鮮豔，味道濃郁。青蘿蔔絲碧青青，胡蘿蔔絲紅橙橙，芹菜的芽葉黃嫩鮮亮，芫荽、菠菜、薺菜綠瑩瑩。一鍋七菜粥散發著蔬菜香，混和著粥糧香飄蕩在餐桌上，真是令人垂涎。

七菜粥冒著騰騰熱氣，泛著淡淡的生命之綠，每人都要喝上一碗。我的碗裡會有一個荷包蛋，一碗七菜荷包蛋粥便是我的生日大餐。 正月裡的天氣極寒，偶爾還會下雪，喝一碗七菜荷包蛋粥，頓時覺得遍體溫暖，寒意消散。

在兒時的七菜荷包蛋粥的美味裡，我就像一株小綠苗，在七彩陽光的哺育下茁壯成長。工作以後，我忙於工作和生活，熬煮著人生的酸甜苦辣鹹。每每生日，我便準備些蔬菜，擇些鮮嫩綠葉，為自己熬製一碗七菜荷包蛋粥。看著面前這碗七菜荷包蛋粥，我思緒萬千，感慨時光之匆匆，生命當自強。我欣賞著它的鮮嫩之色澤，品味著它的濃郁之浸脾。可是，為何沒有兒時的七菜荷包蛋粥香呢？

那碗冒著騰騰香氣，泛著淡淡的生命之綠的七菜荷包蛋粥，是植根在我的幼小的心靈裡的，是飄香在我的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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