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節內憶父親：父親的腿

父親從朝鮮回國後不久就復員回鄉了。後來的歷年中，他的雙腿常常犯病，好的時候他走路如行軍，年輕人也追不上他。一旦疼起來，坐也不是，站也不行，豆大的汗珠往下滾，徹夜睡不著覺。經檢查，患的坐骨神經痛，醫生說是長期受寒、受潮所致。

拄柺杖的父親

父親回憶說，那年抗美援朝，他們部隊是涉水過鴨綠江的。當時江水冰冷刺骨，氣溫在零度以下，走著走著，褲子上的水就開始結冰。部隊前行，只聽見

“

卡哧

“

卡哧

”

的冰凌碰撞聲。那時年輕力壯沒有在意，沒想到日下落下了病根。

一位鄉間醫生給了父親一個秘方：三伏天內用生薑敷，可祛寒拔溼。關且留下囑言，此方不是所有人能承受的，如果怕疼就別敷。父親說，戰場上死也不怕，這點疼痛怕什麼？母親買來生薑，榨出薑汁，再將浸滿薑汁的紗布纏在父親患處，最後用厚厚的棉套把腿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不一刻，躺在睡椅上的父親感到雙腿發暖，發麻。只見他緊閉雙眼，牙關咬緊，全身大汗淋漓。第二天鬆開棉套，我們驚傻了，只見父親雙腿上，密密麻麻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水泡。問父親疼不疼，他笑著說：怎會不疼，你和它鬥，如同戰場上的敵我之間的你死我活，你勝過它，就不疼了。

說了也奇怪，父親一連敷了兩個夏天，至今未發作坐骨神經痛。

2021

年這一年，父親

94

歲了，

6

月初，父親先是腿腫，後是食慾減退不想吃飯。我們兄弟倆發現異樣，強行送他到醫院住院檢查。原先父親拄柺杖還能慢行，誰知

6

月中旬在沙溝人民醫院住院時，有一天二弟端了碗麵條給他吃，父親硬要下床吃，吃完後，突然父親說腿沒力站不起來了，整個身體望下癱軟，二弟連忙叫來人一起將父親扶上了床。

此後，父親的腿就沒有了知覺。在興化人民醫院就醫中，他的病情越來越嚴重，強烈的胸痛，常常折磨他痛不欲生。儘管如此，他還是關注他的雙腿，經常大聲地說：

“

腿，我的腿沒有了

”

，我們只好將他的雙腿慢慢豎起，對他說

“

爹爹放心，你的腿好好的

”

。我們兄妹輪流按護士教的方法，按摩他的雙腿，希望血脈流通奇蹟發生。但還是無濟於事，有時我們被他纏得無奈，強忍淚水，只好將醫生叫來，醫生也安慰他，要他放心，將全力治好他的腿。聽了醫生的話，父親也有了暫短的安逸，他似乎看到了雙腿能走路的希望。

給少先隊員講革命故事

興化

人醫的醫生們對父親的雙腿突然失去知覺，也感到十分困惑，他們說沒有先例，找來各科的醫生會診，試圖拿出好的治療方法。

誰知，醫生的治療方案還未實施，父親的病情日益加重，終因迴天無力於

6

月

26

日凌晨去世。

父親的雙腿，從青年時代走出沙溝，在上海做小夥計踏遍了黃埔江畔，參軍後參加了無數次戰鬥，滿州里

—

哈爾濱

—

錦州

——

北平

—

江西九江

——

幾乎踏遍了半個中國，又從國內涉水過江赴朝鮮參戰，一直打到三八線。復員回鄉後，他的雙腿又走遍了

家鄉的東南西北

。

部隊官兵上門慰問父親

九十四年了，父親的這雙腿不知走了多少里路，跨越了千山萬山。排除病發症原因，我想，他的兩條腿真的累了，也該好好休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