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女學生補課時昏迷，男老師遇害，投案兇手的口供處處是破綻

午後和煦的陽光從窗戶溜進臥室，慢慢爬上女孩安靜的臉龐，親吻著她紅漲的雙眼。

一陣敲門聲竄進蘭琪的耳朵，她緩緩張開眼，只覺得全身痠痛、意識混沌。

四周陌生而又熟悉的環境讓她心神不寧，她摸索著走出房間，一幅難以置信的畫面猝不及防地撞入她眼簾，下一秒，她雙眼一黑又暈了過去。

等她再次醒來，已是三天後。

還沒等她緩過神，一個自稱劉隊的警察就開始了問詢：“蘭琪同學，可以簡單講講三天前你遇到的事情嗎？”

劉晨語氣雖沉穩，但眉宇間是掩藏不住的著急。

蘭琪望向父母，雙眼流露出無助的疑惑，“三天前……三天前發生什麼事了嗎？”

“在你數學老師家裡，你看到了什麼嗎？”劉晨步步緊逼，“在你暈倒之前，你看見……”

劉晨話音未落，就被蘭琪父母阻隔開，“劉隊長，我們早就跟你們說過了，琪琪小時候受過驚嚇，現在一被嚇到就會失憶，經歷了那麼恐怖的事情，你看她像是記得什麼事情的樣子嗎？”

蘭父是大學教授，任教多年，氣勢完全不輸做了二十多年警察的劉晨。

在跟主治醫生確認了蘭琪的病情後，劉晨無功而返。他回到警局後再次提審紀辰。

三天前，警局接到一通報警電話，報案人說看到一個穿著帶血校服的男生從一棟居民樓跑走。

警局馬上出警，根據報案人提供的線索，他們很快在那棟居民樓的607房裡發現了被殺害的向陽高中數學老師黃勇與暈倒在現場的同校高三學生蘭琪。

在調取沿路監控後，他們很快就捉捕到了躲藏在家焚燒衣物的紀辰，他還是蘭琪的同班同學。

“蘭琪醒了。”劉晨說完後便一言不發地盯著紀辰，後者充耳不聞，雙眼呆滯地目視前方。

氣氛降至冰點，僵持了一會後劉晨繼續說：“她什麼都不記得了。”

雖然紀辰仍然毫無表情，但劉晨觀察到他胸膛的起伏比剛才大了，“她什麼都不記得了，你很高興？”

“該高興的是她吧。”紀辰的視線逐漸聚焦，最後穩穩地定格在劉晨的臉上。

“你的意思是，如果蘭琪當時也在場，發現了你的罪行，你也會對她動手。”

紀辰沒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

紀辰很像他的父親，長得痞氣，特別是笑的時候，像極了混黑道的少子爺，這也是當初他父親被選去做臥底的原因。

紀辰被捕當天就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

他曾多次跟蹤黃勇，在確定他的行蹤後選擇在週日動手，卻不料他當時在家，一番爭鬥後他失手將黃勇殺害。

“你為什麼要偷竊，根據我們的調查你並沒有需要特別花錢的地方。”

“一個孤兒，多點錢傍身不是什麼壞事。”

劉晨低頭看了一眼之前的口供記錄後又抬起頭，“從監控看，你當時是非常匆忙地從家裡騎車到黃勇的住所，而且還拍了很久的門，你這一連串的動作，不像是要入室偷竊，更像是有什麼著急的事，或者著急找什麼人？”

“第一次犯罪，著急點很正常吧，”紀辰聲音平淡清冷，像是瑟瑟微風吹過高高的草地，“敲門只是想確定家裡有沒有人，沒想到他居然在家給我開門了。”

“確定是黃勇給你開門的嗎？”如果紀辰按平常人的站位，監控是可以拍到開門的人的，但紀辰卻利用身高，斜站著，把開門的人擋住。

“不然呢？你嗎？”

劉晨不理紀辰嘲諷的問話，“既然你都發現家裡有人了，為什麼還要動手。”

“來都來了，”紀辰輕哼一聲，“不帶點什麼走不就白跑一趟了嗎。”

劉晨瞬時火冒三丈，拍著桌子站起來，“紀辰，死人了，什麼叫‘來都來了’，你現在連動機都不成立，你為什麼要承認自己殺人了！”充滿怒火的聲音夾雜著鬱悶和無奈。

“這會不會就是你們說的激情犯罪？就是突然看他不順眼，就想殺了他，”紀辰改變了一直慵懶的坐姿，手撐著桌面往前傾，“畢竟父親是混黑道的，這個基因還是有的吧。”

劉晨看著紀辰那雙戲謔而幽深的眸子，心如刀絞，“為了頂罪，連這種話都說得出來嗎？”說完這句話，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被帶回看守所的紀辰，背靠牆角呆呆地坐著，臉上無喜無悲，沒有對生命的嚮往，也沒有對死亡的懼怕。

2

即使劉晨每天都來探望蘭琪，但都毫無所獲，女孩依舊是那個一問三不知的狀態。

或許當時的刺激太大，她只記得自己和家人，忘記了所有同學、老師，也忘記了那個她喜歡的男生——紀辰。

透過對蘭琪朋友、同學的走訪，劉晨瞭解到，蘭琪從小學開始便單戀著紀辰。

她繪畫能力很強，在升高中時，就有了名校美術系的入學邀請，但她為了跟紀辰在一起，還是選擇入讀普通高中。

紀辰很孤僻，他身邊只有蘭琪出沒，蘭琪就像小跟班一樣粘著他，班裡要換座位，她就在班主任面前撒潑打滾，誓死不跟紀辰分開。

所有人都知道，蘭琪喜歡紀辰，就像風走了八千里地，不問歸期；像鯨魚缺氧於六千四百米的深海，樂此不疲；卻又像隔著海洋的陸地，相靠無期。

他們都說，紀辰絲毫不喜歡蘭琪，他曾在成年禮上當眾拒絕蘭琪的跳舞邀請；他曾把蘭琪在情人節送他的禮物當面轉送給喜歡蘭琪的男生；他曾在下雨天拿走蘭琪的傘自己走掉……

“劉隊，這紀辰也夠冷血的呀。”說話的是劉隊的手下——趙延，他就想不明白怎麼會有人不喜歡蘭琪這麼可愛善良的女孩子，“要不要給紀辰做個精神鑑定，他可能缺少共情能力，說不定還有精神方面的障礙。”

劉晨默不作聲，從學校離開後又回到醫院，找到了一直在看護女兒的蘭琪父母。

“蘭琪這種一受驚嚇就會失憶的病身邊的人都知道嗎？”

“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蘭父一邊說一邊握著妻子的手，“小學的時候怕孩子受到驚嚇，就特別囑咐老師要多照顧一下，結果學校的其它小朋友知道了，貪好玩，就一直嚇她，導致她那段時間每天都失憶，精神都不正常了，休養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換個學校重新上學。”

“那她失憶一次大概多久會恢復？”

“這個根據驚嚇的大小，有時候緩過神就記得了，有時候兩三天，長的時候一年半載，但也有試過打擊太大一直沒想起來的。她有一次親眼看到家裡的狗被撞死，到現在都想不起來。”

“原來是這樣，對了，那以前是在哪個小學讀書？”

“開始是在嵐石小學，四年級的時候轉到了鑫科小學。”

劉晨點了點頭，“紀辰也曾經在這兩個小學讀過書，碰巧也是轉學後讀的四年級。”

本來紀辰轉過去是要讀五年級的，但他非要從四年級讀起，這事當初還是紀辰父親拜託劉晨幫忙辦的，“兩位對紀辰有什麼印象？”

“因為是琪琪喜歡的男生，一開始我是覺得還可以接受，雖然沉默寡言了一點，但成績、為人都不錯，”講到紀辰，蘭母的憂傷轉變成憤怒，“沒想到他居然做出這種事，琪琪是那麼喜歡他。”

劉晨望向蘭父：“您覺得呢？”

突然被問到，蘭父眼神閃爍了一下：“我從一開始就是反對的，只是我夫人一直勸我開明點，我才沒管那麼多，但現在發生這樣的事，我是不會再讓那個人出現在我們琪琪生活中的，我準備等琪琪出院就帶她到國外，這裡的一切忘了就忘了。”

雖然劉晨知道蘭琪父母很愛自己的女兒，但據他了解，蘭家在本地有穩定的發展，蘭母開了連鎖的餐飲店，蘭父更是被大學高薪聘請的教授，突然移民對他們一家來說損失還是很大的。

更讓他感到奇怪的是，蘭父一直阻止人來探望蘭琪，他似乎不想讓蘭琪與過去有任何接觸，不想她記起任何東西。

從醫院回到警局，劉晨再一次翻閱起案件資料。

當時他是第一批到現場的警察，一進屋就看到裡面有明顯的打鬥痕跡，黃勇仰躺在客廳血泊中間，心臟處插了一把水果刀，蘭琪則倒在臥室門口。

據調查，蘭琪為了提高數學成績，週末會找黃勇補習，一起補習的還有另外兩個女同學，平時的補習都會去咖啡店進行，但恰巧那天咖啡店有活動，沒有位置，就去了在附近的黃勇家。

補習期間另外兩個同學分別以家裡有事先離開了，就只剩蘭琪一個人。

紀辰說，當他進到屋裡時並沒有看到蘭琪，臥室的房門是關著的，可能是她在睡覺。

他以請教為由跟黃勇聊了一會，趁他起身去拿水果的時候拿起桌上的花瓶砸向他的後腦，然後開始翻找值錢的東西。

但就在找的時候發現黃勇好像在動，他就又猛砸了幾下，他看著在瓷磚上蔓延的血跡，突然興奮，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朝他心臟插了兩刀，等他意識清醒的時候，才想起逃跑。

劉晨看著紀辰的口供，處處都是破綻，但蒐集到的物證又全部支撐他的陳述。

花瓶和水果刀都只有黃勇和紀辰的指紋，蘭琪睡的那間是客房，床鋪的形狀確實是像有人睡過。

黃勇是隻身一人在這座城市工作，父母、弟弟都在老家，客房是弟弟有時來小住一下，所以屋裡也沒有其他人生活過的痕跡。

3

“劉隊，查到了，紀辰手機上的通話記錄雖然刪除了，但營業廳那邊的流水顯示他在下午3：15分接到過一通電話，”趙延把資料遞給劉晨，“那個正好是黃勇的手機號，通話時長有20分鐘。”

劉晨馬上彈跳起來跑到電腦前，調出紀辰案發當天的監控。

他是3：16分出現在家門口巷子的監控裡，3：31分到達黃勇家。

“他們面對面打了5分鐘的電話？”劉晨若有所思地問趙延，趙延搖了搖頭：“可能是安慰人安慰了5分鐘。”

“黃勇死亡時間是多少？”

“法醫推測是下午4點到5點。”

“紀辰5：10分離開黃勇家，足足呆了1小時39分鐘，”劉晨抬頭看了眼牆上的始終，他們是20分接到的警，因為下班高峰期塞車，40分才到現場，“查一下那天黃勇家的用電情況。”

黃勇翻到蘭琪當天入院的檢查報告，上面顯示她除了手腕處有一圈明顯的握痕外沒明顯的外傷，衣著整潔無打鬥痕跡。

蘭父表示這個握痕是前一晚兩人打鬧的時候他一不小心用力過度導致的，當時劉晨接受了這個解釋，因為醫生說檢查時手腕上有殘留的藥膏，而在蘭琪的揹包裡找到了同款藥膏。

醫院私人病房內，蘭琪躺在床上，這一個星期，她感覺自己似乎被囚困在這裡一樣，除了家人、醫生、警察，她沒見過其他人。

她覺得胸腔裡壓了一團烏雲，散不開。

她伸手去摸床頭書裡夾著的那張名片，劉晨兩個字赫然在上，蘭琪覺得或許這個警察能給到自己幫助。

蘭父為了讓蘭琪靜養，給她的手機是沒有電話卡的，所以她想出去借一下護士的手機。

她剛到門口，就看到了還未走遠的父母，倆人不似剛才在病房時的喜笑顏開，皆是愁雲慘淡的疲憊。

蘭琪貼著房門，想聽些他們不願在自己面前說的話。

“手續已經託人辦好了，下個月初我們就能走了。”蘭父語氣有點急促。

“這個，要是琪琪以後記起來怎麼辦？”

“不會的，”蘭父斬釘截鐵地說，“這麼多天她一點都想不起來，以後到了國外，她就更加不會想起了。”

“可是，紀辰，紀辰那孩子他……”

“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不要再提這個名字，這也是他想要的。”

“可是琪琪以前就算忘了我們也不會忘記他的……”

聽著漸淺的說話聲和漸遠的腳步聲，“紀辰”這兩個字在蘭琪腦海越來越清晰。

蘭琪借到了電話，約了劉晨明天到醫院見面，她說她會支開父母的。

劉晨早上聽完下屬的彙報後就如約到醫院，心急的劉晨開門見山就問了：“蘭琪同學是想起什麼了嗎？”

蘭琪失落地搖搖頭，“我聽到我父母在聊一個名字——紀辰，他是誰？他們說我從未忘過他。”

對於一個喪失了記憶的人，劉晨不知道該如何介紹紀辰，一個她從小喜歡的男生？一個男同學？一個殺人嫌疑人？

“一個跟你關係很好的朋友。”

“那我能見見他嗎？”蘭琪滿臉的期待，如果這是一個簡單的請求，劉晨可以馬上答應，只是……“他現在不太方便，以後有機會的話，我再帶你去見他。”

“謝謝！”蘭琪開心地道謝，“那你們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我都可以的，我會想辦法不讓父母跟著的，他們好像太過於關心我了。”

“真的可以嗎？”

蘭琪堅定地點了點頭，於是兩人又約定第二天再見面，劉晨要帶她去一個地方。

劉晨每天都會去看紀辰，哪怕對方完全不搭理自己，他坐在紀辰對面，把手機遞給他看，那是他走時偷拍蘭琪的照片，“很好看的小女生，她到現在還是什麼都記不起來，我們約好了明天去現場看一下。”

紀辰本來一動不動，哪怕手機遞到他面前他都沒睜眼看一下，可就在聽到他明天要帶蘭琪去現場，雙眼倏地睜開了。

見紀辰有反應，劉晨又開始了唸叨模式：“我們昨天講到哪裡了，對了，講到你爸爸去世後，你再也沒有來找過我，我去找你你也閉門不見。你爸爸很愛你們的，他很偉大，他沒回去見你們是為了保護你們。”

“保護我們？”紀辰冷笑一聲，“我媽胃癌住院三年，他出現過幾次？我媽嚥氣前還是拿著我們的合照，那是我三歲時拍的，15年，我們都沒再拍過一次合照。”

“紀辰，我們是警察，雖然我這麼說不合適，但你爸爸，所有警察，都是偉大的。”

紀辰緩緩抬起頭，直視劉晨，“對，你們很偉大，你們心懷天下，要保護所有人，但我不一樣，我很自私，我這輩子，保護好一個人就夠了。”

劉晨抬手揉了揉臉，移開視線，“好了，我走了，以後不能每天都來了，被上頭罵了，你這個案件輿論影響不好，他們讓我趕緊結案。”

就在劉晨轉身離開的時候，紀辰還是叫了他一聲劉叔，“劉叔，有些東西，不是法律的審判能彌補的。”

“小辰……”劉晨本來想問他，值得嗎？但想了想，還是隻嘆了一口氣就走了。

翌日，劉晨把蘭琪帶去了案發現場，意料之中，蘭琪毫無印象。

劉晨此行的目的，並不是希望從蘭琪的嘴裡得到什麼資訊，而是想確認一件事——她的選擇性失憶是為了保護自己，還是為了保護紀辰。

醫院停車場，劉晨把蘭琪送上去後，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那邊傳來了顫顫巍巍的女聲：（作品名：沒有忘記愛你，作者：夜黑嘿。來自每天讀點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