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不夠哥兒們

夠不夠哥兒們

北京 範大宇編輯整理

劉明和王小茅是一對最好最好的好朋友。好到什麼程度？用句成語，叫做“形影不離”。劉明走到哪兒，王小茅就屁顛屁顛地跟到哪兒。王小茅在哪兒剛一露面，不用問，緊接著就會閃出劉明的身影。

他倆是一個村長大的，後來又一同考入省重點中學，住在一個宿舍。

劉明是個瘦高挑兒。鼻樑上架了副近視眼鏡，一副大學者的樣子。王小茅則長得虎頭虎腦，渾身的肉疙裡疙瘩的。有時，同學們開劉的玩笑，叫他“四跟狗”。只要王小茅聽到了，他就會一個蹦高竄到那個叫外號的同學面前，揮舞著胳膊說：“你再叫一遍！你再叫一遍！”嚇得那同學一個勁地認錯、討饒。

可是，這麼好的一對朋友，前天“掰”了。怎麼回事？

那天，學校進行英語期中考試。提起這英語，王小茅最怵。怵歸怵，可他又不肯下功夫，所以考試成績總是在 60 分上下晃悠，這回卷子一發下來，王小茅就傻了眼，覺 得那ABCD 像一群蝌蚪在眼前亂晃，簡直不知道怎麼下筆。

俗話說：急中生智，一點不假。王小茅一扭身，瞧見了坐在身邊的劉明。他這個樂呀，心裡說：真是的，捧著個金飯碗。還去討飯不成？這不現成的一部英語大詞典嗎。劉明的英語成績在班裡一直是數一數二的！於是他悄悄捅了捅劉明。劉明回過頭來，王小茅朝卷子努了努嘴，劉明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自顧自繼續埋頭答卷。

嗐，你劉明怎麼這麼不開面？太不夠意思了！你把你那捲子“開放”一點，我不也沾光嗎？於是王小茅推了推劉明的左胳膊，意思是：你把胳膊放下來，好讓我看幾眼。

劉明停下筆。側過頭。又堅決地搖了搖頭，並把左胳膊往桌子上移了移，更嚴實地遮住了卷子。

王小茅火了：劉明呀劉明，你也忒那個了，看一下卷子又有什麼了不起，又不是割你的肉喝你的血，他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就把劉明的左胳膊往下一按。“刷”地就把劉明的卷子往自己這邊移過來兩寸。劉明不讓，又“刷”地移了回去。

兩個人這麼一忙乎。驚動了監考的老師，老師厲聲問：“王小茅，你們那裡幹什麼吶？“

王小茅忽地站起，說：“報告老師，我鋼筆裡的墨水溢位來了，我找劉明要張紙擦一擦。”

老師示意王小茅坐下。考試又繼續進行。王小茅只覺得老師的眼光老往自己身上掃，嚇得動也不敢動，心裡直怨剛才劉明不肯幫忙。

好不容易捱到考試結束，劉明被老師叫進了辦公室。被老師一追問，劉明只好道出真情。結果，自然是王小茅被學校處罰。他的考試成績得了一個大鴨蛋。

王小茅心裡恨死了劉明：你算個朋友嗎？你夠“哥兒們”嗎？古時候的人還能為朋友兩肋插刀呢，現在我看一眼你的卷子，老師一追問，你就翻臉，要是生死關頭，你不定怎麼樣呢！你既然不講朋友，那就別怪我王小茅不客氣。咱們“拜拜”吧！王小茅發誓：從此後再不理劉明，誰理誰是小狗。

這就是劉明和王小茅一對好朋友“掰”了的緣由。

王小茅說到做到。過去，他總和劉明兩人一起打飯，一起去教室，週末又一起回村。現在呢？王小茅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劉明不在乎，對王小茅仍像過去一樣。開飯時間到了，他招呼王小茅一起去打飯；上課時間到了，他招呼王小茅一起去教室；到了星期六，他又約王小茅一起回村。可每每這時候，王小茅總是撇撇嘴。愛理不理地說一句：“河邊無青草，哪要多嘴驢。”然後自管自走開了。

老師一次又一次地找王小茅談話，批評他對“朋友”的狹隘理解。王小茅承認老師說得有道理，可一出老師辦公室，只要一見到劉明，不知怎的，一種受辱的感覺，一種自尊心，又使他繃緊了面孔。

劉明還是不在乎。有一天，王小茅下課回到宿舍，發現宿舍門上、自己的床頭上、凳子上，甚至茶杯上、衣架上，凡是眼睛能接觸到的物品上，都貼寫有該物品英語單詞的紙片。不用猜就知道，這些娟秀酣暢的筆跡準出自劉明之手，看著這些紙片，回憶起和劉明相處的美好時光，王小茅心中湧起-股暖流，可他拉不下面皮主動去跟劉明和好。

這天又是週末。下課以後，王小茅獨自一人回村，他見劉明尾隨其後，便甩開大步緊走，民諺說，“六月天，孩兒臉，說變就變，”出學校時還是藍天-片，可剛拐進山裡，天邊就滾過塊塊烏雲，沒一會竟下起了大雨。王小茅沒帶雨傘，劉明追著王小茅喊：“小茅。我這兒有傘，”可是王小茅不理，不一會兒。整個成了落湯雞。

走到梨花澗時，前面傳來“轟隆隆”的聲音。劉明一驚，大聲喊：“小茅，快回來！山洪下來啦！“王小茅卻像是耳聾了一般，腳步不停地直向澗中那條溪流走去。正當他準備幾大步跨過去時，驀地，他的雙腳像被釘在了地上，動彈不得。因為就在他抬眼的一瞬間，他發覺身側幾十米的山谷中，一堵渾黃色的水牆衝了下來，像猙獰的猛獸，倏忽間就撲到了面前。幾乎是同時，王小茅的後背被劉明重重推了一把，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趔想了兒步。當他回頭時，咆哮的山洪已呼嘯而下，捲走了枯枝雜草，捲走了石塊，也捲走了他昔日的好朋友劉明……

王小茅被震驚了，哭著喊著：“劉明！劉明哥——”他順著山洪向下遊找去，風雨裡，只有一個心思：找到劉明！一定要找到劉明！此時此刻，他心靈的火花閃亮了，他真切地感到了劉明真夠“哥兒們”。他恨自己，為什麼明明錯了。卻礙於情面不肯認帳，還將自己的錯誤歸罪於朋友呢！如果……

王小茅磕磕絆絆，連滾帶爬地尋著，喊著，走著，拐過個山埡，他猛地看見一個人正在澗邊掙扎著，沒錯，是劉明，正抱住一棵倒臥在澗邊的樹幹上，他想攀上樹幹，但力不從心……

王小茅邊跑邊喊：“劉明，挺住！我來啦！”他幾大步跑到澗邊，爬上樹幹，匍匐到劉明面前，緊緊抓住劉明的手，咬緊牙，使足勁，將劉明一點一點從洪水中拽到樹幹上，然後兩個人又小心翼翼地爬到澗邊。

得救啦！劉明得救啦！王小茅這個高興啊。看著劉明凍得發抖的樣子，王小茅毫不猶豫地緊緊抱住了劉明，流著熱淚大聲對劉明說：“我是小狗！”

劉明不理解王小茅這是什麼意思。王小茅光樂不說話，這個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因為他曾經發過誓，再理劉明就是小狗。可現在，王小茅寧願當次小狗，也不願失去劉明這個好朋友，這個講義氣的哥兒們。

得了，一對好朋友又粘到一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