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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鎮說》第二部24|家裡來了客人,是不是又來提親的?

  • 由 齊魯壹點 發表于 籃球
  • 2022-05-07
簡介她爹說得多,來人說得少,只微笑著點頭

眉頭稀眉毛濃是什麼眉

《芝鎮說》第二部24|家裡來了客人,是不是又來提親的?

□逄春階

第二章 浯河萬人大會

是不是又來了提親的?

天上有一塊雲彩,像破鋪襯一樣鋪著,知了扯破嗓子在喊,看不到它們藏在哪裡,卻喊得人心焦。樹葉子都垂著,那知了突然“吱”地鑽了天,葉子動了幾個,整棵樹卻沒動。螞蟻成群結隊在上樹,好像也是熱的,爬得很緩慢,前頭的螞蟻擠成了一個蛋,後面的螞蟻開始倒退著走,爬溝過坎,勾肩搭背。黑狗趴在門樓過道底下伸著舌頭,肚子一鼓一鼓的。門口的梧桐樹上,拴著一頭肉墩墩的棗紅馬,馬頭亂擺趕著撲上來的蒼蠅,那馬韁繩白白的,馬脖子下的銅鈴直晃眼。牛蘭芝到西坡鋤地回來,低著頭正想事兒,抬頭被那棗紅馬的響鼻嚇了一跳,她看到馬的響鼻吹起了地上一層浮土。家裡來客人了?是不是又來了提親的?芝鎮聯莊會曹會長家裡就有一匹棗紅馬。

在芝鎮,女子到了二十歲還沒婆家,就成了愁貨,也就有了“老大閨女”的代稱。從“老大閨女”牛蘭芝回到家,當孃的就替她發愁,提了幾次,都不成。可她不急。

曹會長的二公子曹發逾跟牛蘭芝是鄉師同學,一直追她,油頭粉面的公子哥,牛蘭芝見了就煩,可這曹發逾幾乎是天天黏著她。牛蘭芝還不敢對他太生分,為了湊學費,她爹借過曹會長五十塊大洋。還有呢,他們還是瓜蔓子親戚,她的本家姐姐駱兒(後來牛蘭竹給起了大名“牛廙”)是曹發逾的大哥曹發珣的續絃。

牛蘭芝心裡七上八下,悄悄走進天井。

窗戶開著,看得見一個三十出頭的白面書生坐在炕沿上,扇著大蒲扇,喝著她爹牛二秀才遞上來的茶水。那人一頭短髮,濃眉大眼,那眉毛濃得像憋足了勁兒寫的隸書“一”字,高鼻樑,厚嘴唇。她爹說得多,來人說得少,只微笑著點頭。那人放下茶碗,兩手就抱緊抵在下巴頦那裡,緊咬著嘴唇。她看到那人的左手少了半截指頭。

牛蘭芝很好奇,他的幹爺公冶祥仁左手也少了半截指頭啊。咋這麼巧呢。

就聽爹說:“這茶葉是親家公冶祥仁先生的,我去藥鋪子裡耍,他給的。”

那人抿了一口:“很好喝,很有味道。公冶先生我也好久沒見了,抽空咱們約上他喝兩盅,內人有病,都是公冶大夫給看好的。”

“我這親家啊,大忙人一個。藥鋪一開門,就關不上。”

又聽爹說:“咱們芝鎮啊,就和黑夜一樣,老百姓心裡一片黑,要是不打著燈籠,就越走越怕,越怕越慌,丟失在這片黑裡,找不著家啊。仁兄有能力做,最起碼做一盞燈籠,給莊戶人照照路。”

“牛兄過譽。令郎令嬡精神可嘉,領著同學們從鄉師回來,那不是一般人能做出來的。這是咱芝鎮的驕傲。牛兄,這是深明大義。我很佩服,很佩服!”那人盯著牆上掛著的二胡說,“如若不嫌棄,讓令郎到我那裡去,給我當文官教員。我那裡缺文化人,一幫大老粗。”

“這個……我得問問他,他愛舞槍弄棒,這會兒不知又瘋跑到哪裡去了。”

“我找藐姑爺算了,小日本來咱中國啊,出不了三年就得滾蛋。我就頂三年試試!”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一會兒,又聽那人說:“炕蓆得換換了,我那裡有現成的。咱濰河的葦子編的,密實,鋪在炕上,養人。”那人的左手抿一抿一絲不亂的頭髮。一會兒她就聽爹說:“張兄,不勞大駕,不勞大駕。秫秸席俺習慣了。”

那書生一皺眉頭:“唉!國難當頭,家將不家。我和我的弟兄們也還有點血性。孩子們回來鼓舞士氣,我會伸出援手。如果不夠,咱還有。”

推開堂屋門,牛蘭芝突然聽到那人“呦”的一聲,原來是燕子窩裡的燕子拉了一抔屎,正落在那人的帽簷上。牛蘭芝看到那人的手放在了腰間,警覺地四下裡看,那雙眼珠黑炭一樣骨碌骨碌閃著。

爹賠著笑臉,說:“您看您看,這麼不巧。你看這燕子。”

那人笑著取下帽子,把白色燕子屎輕輕彈掉,抬頭看了眼屋樑上的簸箕一樣密實的燕子窩:“燕子也喜歡我啊!”

燕子窩裡的幾隻雛燕嘰嘰喳喳。牛蘭芝抬頭一看,只見紅彤彤的一片嘴,就像喊救命一樣,叫得人心裡火燒火燎。

就聽那人繼續談燕子:“我聽俺娘說,燕子通人氣,一家和睦,它們願意來住,要不和睦了,它們就搬家。”

爹連連應著。

“據說南方本來沒有綠豆,北方沒有胡椒。有一戶北方人家,樑上燕子要回南方過冬去了,就在燕子腿上綁了一粒綠豆。第二年回來,腿上就有了一粒胡椒。南方人能,很快就種綠豆了,北方人笨啊,就是不會種胡椒。不過燕子為人搭橋,這可是美意啊!互通有無,互通有無。”

爹依然應著。

門框矮,穿著長衫的客人只得低頭,把一頂黑禮帽扣在頭上。肩膀一抖,牛蘭芝閃在倉囤後面。離那人近了,感覺有一股涼颼颼的風吹過。那人地上的影子拖得很長。

爹進裡屋抱出一個酒罈子,客人一直襬手說不要,但爹堅持著,那客人只好把酒罈子提到了手裡。

“令郎回來,讓他找我,他想辦報,我來給他辦。”

“我跟他說。”

送客回來,牛蘭芝問:“來人是誰?”爹笑著說:“閨女,你先別問了。四十塊大洋,咱們在浯河邊唱戲的錢有了。”

壹點號老逄家自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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