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獻史話，閔小艮與西竺心宗芻議

自從陳櫻寧、張竹銘兩位公開討論丹道學術已有數十餘年。這數十餘年來就我所知，曾有蕭天石、陳櫻寧、張義尚、南懷瑾等人，對閔小艮（字一得）祖師進行過公開的評價。

陳櫻寧夫子雲：“浙江湖州金蓋山閔小良一派是調和派，他因為歷來修道的陰陽栽接與清靜孤修，常處於對立地位，遂另外開一門徑，將二者合而為一。雖講清靜而不是孤修，雖說陰陽而不是栽接。”

蕭天石先生雲：“北派龍門一宗，至清順治時，曾有西竺鬥法及諸多梵音秘典傳人，遂另起一派。此派經典甚著，其中《古書隱樓藏書》齊名於七真典籍……，多以黃守中、閔一得為其法派之代表。“

張義尚先生雲：“閔為乾嘉年間證果之仙人，其學識淵博，不特深通道門各家各派，並且也涉及到佛法密宗、儒門心法，在道家中，是抱朴子後一人，對於道家歷來從不公開之秘密，流露不少，大宜注意！”

另外有易心瑩先生致西竺心宗七世傳人尹教真（古缺）老師的諸多信函，亦多提及閔祖，皆讚歎不已。

唯有臺灣南懷瑾先生曰：”至若閔一得（小艮）《古隱樓叢書》，則駁雜無歸，離道尚遠。”

南先生何出此語？！我們隨意拿一本南先生有關丹道的書，讀上幾句便知道原因了。例如拿一本《禪海蠡測》，內雲：“清帝雍正，以帝王身入道……且其論仙佛之迫，尤為允當。”“所謂爐鼎、坎離，不外此一心身止觀之異名寓象”“正統丹道學術，所誼言法象，皆指禪定過程中種種覺受境界而言。”“如伍柳著作《天仙正理》，《仙佛合宗》、《金仙證論》、《慧命經》，則為丹道之歧，不能視為正途。”

另外，南先生有顯密優劣之說，佛道優劣之說等等，令人讀後似有禪宗萬能之感。南先生對於道學之所批所評，盡以禪宗理論來衡量，符合禪宗的便是“正統丹道”，不符合禪宗理論的便是旁門歧途。

歷史上佛道皆通者不乏其人，就近代而言，有張化聲、張義尚等人，他們談佛則可純以佛家觀點點評，談道則可純以道家觀點點評；都認為兩家各有所長，不可偏執一方。

修佛與修道，猶如乘車與坐船，乘車的笑坐船的太慢，那是不知道世上有快艇；坐船的笑乘車的太危險，那是不知道船也會翻。

閔一得祖師的一生，可以說一半是佛，一半是道。於佛家得有西竺古法，於道家更是博通諸家。他認為修佛的可以借鑑道家，修道的可以借鑑佛家，但千萬不要互相謾罵。

我再介紹龍門西竺心宗的來歷。道教龍門派創始於元朝邱長春真人。西竺心宗由月支國人野闥婆闍傳入中國（注：野闥婆闍為梵語“求道士”的譯音，他原本沒有姓名。月支國即今印度恆河流域一帶，我國古時稱印度為“天竺”，又因其位於我國之西，所以稱其法派為“西竺心宗”）。該宗主要傳授“梵音鬥法”。

野闥婆闍來到中國後隱居於雲南賓川縣西北的雞足山中。清順治十七年時，遇龍門第七代常字輩傑出傳人王常月祖師，遂依止龍門。因其為第八代守字派弟子，王祖便贈其姓名為黃守中。又因黃祖皈依龍門後保留了全部鬥法之秘要，所以後世龍門傳人稱該派為“龍門西竺心宗”。

清乾隆庚戌年，黃祖又遇龍門第十一代一字派弟子閔一得真人，閔一得將龍門第八代譚守誠祖師之戒律（大戒書）交於黃祖，黃祖則將鬥法全部秘要傳授給了閔一得。從此，龍門西竺心宗便開始在道教中代代相傳。

從黃祖傳閔一得，閔傳費拔雲，費傳陳牧齋，陳傳下鼎，下傳陸淇園，陸傳馮志一，馮傳尹古缺。其他如白馬李、李蓬頭、金懷懷、陶靖庵、黃隱真、盛青崖、朱九遠、閔雪蓑翁、謝凝素等人，也為龍門西竺心宗的早期形成作出了貢獻。

該派除西竺鬥法之外，尚有“知音塵侶”一門功夫，主講男女合修，妙施種媒。陳櫻寧先生不知其中奧妙，誤稱其為調和派；景扶明先生則誤以孤修理論“一陽初動”和“元精、元氣、元神”來解釋；李康先生似乎理解更誤，在“閔一得丹法卮言”中說“預謀元種、寂隱市朝、無遮佛會三種丹法皆為氣交、神交之法，層次頗高。”

“氣交、神交就是高層次嗎？非也！閔祖雲：“兩元氣感交於虛際，兩元神撞匯於杳冥，皆不過延年而已。”延年乃小術，大丈夫志在超脫生死，豈能留於小術。又三豐一派，孫陶一派，李涵虛一派，都講授後天築基，下手即是氣交，又有何奇？！再者，寂隱市朝，並非指的男女雙修，完全是一人孤修，根本不涉氣交之事。

所謂“乾元得自頂，三界立清涼”，方才是寂隱市朝之法訣！只因知音聖侶難求，若非結有宿世奇因，萬難湊合，所以給無力者開一自力更生的法門，隱於市井，化盡微妙，直與三才同一鼻孔呼吸而終成一氣。

無遮佛會乃是眾人合修一事，少則五、六人，多則十餘人，共假壇場為鼎爐，元一分配，自識清濁。

這三門功夫之中，無遮佛會已不是丹法範疇。即使是知音塵侶一門的男女雙修內容，也絕非一般元氣元神相交之法可以類比。

李康先生又說“預謀元種之法，近代唐秋山前輩所習丹法與此類似，修煉後得壽達90多歲。今之郝俊業先生之地丹法，即閔真人‘深耕置種，假幻鉤玄’法訣之運用”。鄙人學識淺薄，不知唐秋山為何許人。李先生對於“預謀元種”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都沒有弄清楚，又怎麼知道某人“所習丹法與此類似”呢？“知音塵侶”一門，一代僅傳兩人（一男一女），須知現年94歲（當指1999年）高齡的尹古缺老師才為第七代傳人。其他多有冒名者。

西竺心宗除西竺鬥法、知音塵侶、無遮佛會而外，還有先天隱身滅跡龍虎大法，迥異於《萬法歸宗》等符咒方術。該法須臾隱形，連影子與足跡也不留下。（孔永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