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花(滕縣一中)

冰花

我是1979年滕州一中畢業的，那時還叫滕縣一中。當時初中學制為兩年。此間有一年多的時間，班主任是孫作倫老師。現在，孫老師已默然辭世十四年有餘了。讓我自責的是不能做一點什麼事情來表達我對他的懷念之情，每每想到這，心中異常惆悵，更使我愈發懷念尊敬的孫老師！

孫老師講語文課非常動聽，語調高亢，抑揚頓挫，講到高興之處，他會猛喝一聲，語驚課堂，讓同學領會文章的絕妙之處。起先，我的作文是很蹩腳的，與優秀的同學相比真是望塵莫及。就是在孫老師的循循誘導下，我寫的文章才慢慢有了起色。以至後來被當成範文來朗讀。

老師總有他最心愛的幾個學生。那時候我們這個班的男、女同學之間是很少接觸的，逐漸發展到不相言語。有一天，教室裡先坐進去了女同學，而後來的男同學就不願再進去。於是，教室外男同學越聚越多，海闊天空，電視節目，奇人軼事，越談越起勁，不知不覺到了晨讀時間。孫老師來了，看到男同學聚在教室的外面，心裡一下子就明白了。但他卻不動聲色，佯裝慍怒，責備我們為什麼不晨讀，他要我們在教室外必須背會剛剛學完的魯迅先生的散文《雪》才能進教室。他鐘愛的幾個學生僅僅只用了十幾分鍾就背會課文，著實讓他驚喜了一下。孫老師看著一個接一個走進教室的學生，眼睛笑眯眯的。心裡也是喜滋滋的，腦袋還得意地搖著。當我走過他身旁時，他還用手指輕輕彈了一下我的頭，可見他是多麼喜歡我們。

在初中畢業前的早春。有一天，在晚自習的時候，教室外淅淅瀝瀝下起了春雨。雨在風中飄，樹在風中搖。樹枝上鼓出了春芽，春芽佈滿了枝頭，枝頭穿上了薄薄的水晶衣，水晶衣呵護著嬌嫩的春芽。孫老師望著窗外，讓我們停下筆，透過窗子去仔細觀察這透明的夜，夜中的雨，雨中的樹，樹上的冰，冰裹著的枝頭，枝頭上的春芽，春芽搖動的夜。孫老師思忖良久，輕輕地像是對自己，又像是對我們說：“現在是早春，你們是春芽，到了夏季你們就畢業了，那就是風華正茂了。”他還想說些什麼，但欲言又止。聽到孫老師的話，我心中驀然升騰起一種莫名的從未有過的感動。弄不清是面對老師真摯的言語和期望的眼神，找不出自己的答案，還是早春雨夜裡裹著春芽的像水晶衣一樣的冰花給了我什麼強烈的啟示。在這堂自習課快要結束時，孫老師讓我們自選一個題目，作一篇議論文時，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我的理想——做一名老師》這個題目。

雖然我後來沒有機會園自己做老師的夢。但“老師”這個用愛心用真情鑄就成的名字，在我心中比鑽石還珍貴，比金子還閃亮。在求學生涯中，我經歷了數不清的課時，坐進過許多不同的課堂，也有很多給我比其他同學更多關照的老師，但那堂自習課一直印在我的腦際裡，那景、那情難以磨滅。

離開一中已有三十一年時光。我從一個普普通通的職員，到管理部門負責人，發展到公司高層管理人員，然後又回到普通百姓的位置。在人生旅途上跌跌撞撞，浮浮起起走了一圈之後，在辛勤奔波之餘，坐在沙發裡冥思之時，這堂晚自習課又浮現在自己的眼前——親切、溫馨、盪漾著蓬勃的春的氣息。少年的我，少年的同學，少年的琅琅書聲，置身在少年學生中的臉上漾著紅暈的孫老師。忽然，我石破天驚地感悟到，我的孫老師就是飄在早春夜空裡的細雨，當寒冷來臨，他就毫不遲疑地凝結在春芽身上，變成透明的冰花，用身體擋住料峭春寒。當明媚春光環繞在我們身邊的時候，他悄然的化作春風消失了，消失的無影無蹤。此刻，我深深地理解了什麼是平凡中的偉大——活著就像冰花一樣透明，像冰花一樣無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