鄆城文史：明代提刑按察副使呂封齊書丹的《王一元墓碑》

故鴻臚王公碑

原文：

濟寧太學生州徐則卓撰文

鉅野御進士海嶽呂封齊書丹

邑庠生仰泉晁□篆蓋

鴻臚寺隨班梅峰王公，世之人龍，而餘之泰山也。萬曆庚子歲降婁之月，自京邸仙遊，逾時輀返。既襄葬畢，其季子享龕□於墓，持公行實，請餘言以志其墓。餘既嘉季子之志，且嗟泰山之頹而無所託以輝也，故不敢以弗文辭。

謹按，公字子春，諱一元，梅峰其□號也，世家於鄆。其祖父宗善公諱仲德，勤施濟眾。父尚和公諱睦，承先啟後，高誼表表。各備見本記中。公生而資稟秀穎，丰神高邁，識者知其非尋常器也。總角時習博士業，日記數百言，採玉採珠，時彥不敢逼其之面者，旋效□□故事，輸粟給公，以□詣太學而肄業焉。連應順天鄉試，數奇不偶，遂□然曰：丈夫涉世立身□□鎮自致奚若耳，豈必奪龍標燒虎繩乃為得哉，因就選曹除授鴻臚寺序班。公委遣未名，恪盡□值，今有二□□大寶辰宮時授公□□正笏垂紳□戞金鳴玉終通門謁□之關，即洙泗禮樂之賢，不啻也。□□□太冢室□績職稱，陟公本寺鳴贊，父尚和公優例以子秩敕封登仕佐郎。嫡母劉，生母董。暨配杜孺人，□□□□□□遐邇□□□□□□故頌公之政而羨乃父之有子者比比也。公既美風度，又善塞謁服官，□餘□薦紳朝士莫不把臂願交者，爰□進位隨堂。於時□輔及諸部□鹹詣公玉壺冰壑，擬□□□□之見嫉，同官□□，舍以所射左遷吳會題章，幕僚交遊靡不扼腕悼惜者，公獨曰，餘備員禁闥□□，寵錫蚊負，弗堪□散，固宜可作咄咄怪事，即雖搶關委吏，吾豈甘心求稱矣。隨登車就道復任□事也。□偕眾揖於雌贊堂下宛如珠玉在瓦石間，二三僚佐不覺形穢，時東越曾公以名字典知下，執其手□□曰：君清□珪璋，奈何□□泥沙乎？因極力推□於當路者，旋被榮委□□□□□□□□□□□□一割為也□公之城府典簿。公喟然曰：餘歷仕垂□二十年，信友護上，榮身顯親，意適志愜，吾休後奚可以不朽王門為？乃素所親厚者盡山水園林之趣，殆與陶之菊□之筆白之放蕩相伯仲哉。異母弟文學君一夔，蚤卒無後，封君公意欲公郎嗣焉，慮室人未能割也，兩難之。公曰，嗣三弟君非無子也，一哉吾不思弟之令德妥而也，且吾父欲之焉，論愛其承親志而不敢忤也。類如此，親族之寠者公分之財，鰥者公續之婚，學不能治生者公周之資使競其老。濟庠甥婿楊君於庭、鄆甥進士王君起蛟，皆受惠之表表者，他不可一二列舉也。家嗣允成，補郡庠弟子，良以富故聚怨□簍口之口，當事者憚公豪舉，欲以晚子致之，公曰，□欲□君我也，吾寧俯首下吏而聽刀筆弄其文基恥，遂飄然去，徜徉於湖渠上谷之間而無交知其底也，鹹求為解□，遂□□冢嗣得以無恙□君。公之識幾肥遁遯陰以貽之□奚無一，而封君公謝事於裡，公聞訃哀毀，雞骨支床。又與王安豐之死孝同一軌焉。公時客京師，柏臺雍野李君□衣 □筆，王君以卿連峰李君與公善，見公過毀，以為不入其之勸來相勸勉，而公競以終天之恨捐眠食□而□，無意於人間世而思往九京遊矣， 捐□如之□三 □臨而舍之曰：玉山頹矣，發言誰賞乎，愛□輟弦，痛何可言，乃□為之，含□揙拊籍幹舉以□誨，諸姬□□□□□□□而□（舞？）之，□商諸君之宜，並推公之善與人交也。愚謂人生寄蜉蝣於天地，疇不戴君眷親而能孑然獨處哉。然而跡遠廟廊□□□□涉未□於坑坎□□無望於交遊，□□玉抱忠順之忱，託金範之□□□ 耳，何□效哉。乃公下□□□□□□以□□□□□以取歷鄆邑而以替，可不謂忠乎。五鼎三柱匪□承□於口，□龍□鳳誥，實克□龍於朝廷，可不□□乎青目相知寧締結於林□白頭矣。□恆□卷如松□□□公庭□籍並枯之□□□□□□□□□□□非信於愛，曷克臻此具也。方社而仕，識時之明也，□□□□□□朝之□也。外任而不以為嫌，□□之毅也。急流而退，□□之美也。至若恤弟有禮，周患觀義，□□□□，□親歸□，公之於倫□盡而其於□□□可謂成美，雖析薪無□□必有任其責者，□□□□哉。

公生於嘉靖十七年十一月初六日，卒於萬曆二十八年三月□十日，享年六十有三。是□日南至，百有六日，□□□□於故□而棲神於壽藏□。公□□□受而得全者矣。配杜氏，有令姿淑德，以公秩誥封孺人。公遇諸弟甚□，□□室之，內□若朝□而孺人□之虛柔愛之道，故諸弟□□□□而頌孺人之惠不衰，又孺人事封君至孝，□□□□父欲挈孥為中□計，而孺人悲其旨之弗賜之，乃為公置侍姬君而人， 俾從公周旋，雖關睢樛木之德，且□美矣。後值家難外波及，公□以封君在堂，□□之孺人曰：從井□子□知弗離也，□□□□□山頭其可得乎，其若□吾翁，吾在即若在也。□何慮焉。公遂決計去。迨封君□世□春秋□□之事□克減□者推君之□也。祀者，孺人之力也。先公數歲待公。知妻難也。□□□□□王啟□而合葬焉，子二：長允成，生員，娶□氏。次子允官，娶知府侯祁之女□□□命□□嗣乃弟者也。女四，伯適古範庠生馮君鹿鳴，仲即餘之內子也，俱夫人杜生。叔適濟州人沈君應□，季適古陶人牛君□英，俱□孺人吳出。孫四：曰運泰，曰階泰，曰開泰，俱□出。曰恆泰，□出。玉輝珠就，□未可□也。公之流慶寧有既哉，爰□之銘曰：

乾坤動盪，山嶽□氳。清淑雲卷，□□異人。風慧了了，雅度循循。豐棲璚玉，齒頰琅琳。遂遠家塾，卒業成均。業優登仕，絕類□倫，□□瓊閱，交結搢紳。龍樓覲帝，鳳詔□親。□冠朝署，遁跡山林。為園為圃，或耘或耔。推賓請友，載□載曛。家雉徐認，公役□□。鼠雀接踵，成年□□，。羅織成群。□□豈鳳，可□非迷。天空海闊，□閒氣潛，□陽出陰。沒□□□，家不至傾，嗣類以存。向□豪俠，孰祝□□。故公彷彿，維我□君。孝思錫類，明哲保身。千□萬□，耿耿□□。

萬曆歲次壬寅青陽元辰

註釋：

萬曆庚子：即萬曆二十八年，公元1600年。

海嶽呂封齊：呂封齊，鉅野人，明代進士，官員。

降婁之月：即仲春。降婁，十二次名目之一。配十二辰為戌。包括奎、婁二宿，降婁之名由此二宿名翻出。《爾雅·釋天》：“降婁，奎、婁也。”邢昺疏引孫炎曰：“降，下也。奎為溝瀆，故稱降也。”

仙遊：婉指人死亡。

輀：er，運棺材的車。

奪龍標：指龍標奪歸，指科舉時代狀元及第。

選曹：官名，主銓選官吏事。

薦紳：即縉紳。 古代高階官吏的裝束。也指有官職或做過官的人。

戛（拼音：jiá）：此處指，敲，敲打。

洙泗禮樂：曲阜一帶有洙水、泗水，此地便成了儒學的代名詞。孔子周遊列國返魯後，刪詩書、定禮樂、系周易，並聚徒講學。

鳴贊：古代鴻臚寺鳴贊官，掌行禮時儐導贊唱，通常是負責朝會和宴饗等禮節。

王君起蛟：王起蛟，字際雲，鄆城人，萬曆乙未科進士，初授洪洞縣知縣，升戶部主事，督通州倉，卒於官。

王安豐之死孝：指長輩死後極度哀毀。王安豐，即王戎。王戎：字浚衝，晉代人。受命征伐吳國，吳國平定後，封爵安豐侯。任光祿勳、吏部尚書，因母親喪事離職。服喪期間，不拘禮制，飲酒食肉，但面容憔悴。《世說新語·德行》： “ 王戎、和嶠 （jiào）同時遭大喪，俱以孝稱。王雞骨支床，和哭泣備禮。”

柏臺雍野李君：指明代御史、應天府尹，以工部侍郎致仕的李堯民。李堯民，號雍野，鄆城人，進士。柏臺，御史臺的別稱，此處指李堯民所在的機構。

九京：九泉，泛指墓地。

嘉靖十七年：公元1538年。

萬曆二十八年：公元1600年。

關睢樛木：《國風·周南·關雎》是中國古代第一部詩歌總集《詩經》中的第一首詩，通常認為是一首描寫男女戀愛的情歌。《樛木》是《詩經·周南》的一篇， 為先秦時代漢族民歌，是祝賀新婚男子的讚歌。此處引典稱讚女子德性。

侯祁：侯祁，生卒年不詳，字應文，鄆城人。明代嘉靖年間進士，在地方上曾任直隸深澤縣知縣、山西榮河知縣。後入京升為兵部職方司主事、車駕司郎中。又任湖廣嶽州（今湖南嶽陽）知府。曾主修《鄆城縣誌》。

萬曆歲次壬寅：即萬曆三十年，公元1602年。

分析：

從王一元墓碑，我看到了四點：

一是透過王一元的姻親關係，看到古代“門當戶對”例項。王一元的外甥王起蛟，是鄆城縣的進士、戶部主事。王一元與鄆城縣進士、嶽州知府、兵部郎中侯祁是兒女親家，侯祁的女兒是王一元的兒媳。王一元雖然官銜不如這些親戚高，但也是中央機構的工作人員，鴻臚寺的鳴贊。據說，王家是土地大戶，掛雙千頃牌，應當是富甲一方。富貴者與富貴者結親，或由於富貴而助力下一代人成為新的富貴者。人類文明史數千年，來過走過的人千千萬萬，作為個人或家庭，在歷史的長河中，經過篩仍能留下的，只能是那些個頭大的，比如那些功名大、功業大的，而這樣的家族和個人，便成了考查歷史的重要參照。我們研究鄆城歷史，尤其是明清地方史，像侯祁、王起蛟這樣的人物，都是重要的參照點。有這樣的點作參照，王一元的生平與家族情況，便明確地顯現出來了。

二是碑文所記，與別處的相關資料吻合，使歷史事件更加可信。比如，王一元墓碑記到王一元之父王睦在北京逝世後，在善後事宜上，先賢李堯民給予資助：“公時客京師，柏臺雍野李君□衣□筆”。這就印證了鉅野先賢於若瀛（進士，官員，李堯民親家）《嘉議大夫應天府府尹李公行狀》（以下簡稱《行狀》-盧注）關於“有客死京邸者，為助其殮具，及其子過

鄆

不能扶櫬歸，乃厚賻之”的記述。且兩相對照，事情更清楚：碑文所記李堯民資助，比較簡略，《行狀》記得比較清楚。《行狀》只記“有客死京邸者”，透過墓碑，我們確知，指的就是王一元之父王睦。

三是讓我們看到了濟寧、鉅野、鄆城之間的密切關係。墓主人王一元是鄆城人，為他寫墓表碑文的則是鉅野名人呂封齊。這說明，鄆城與鉅野，不僅地相近，人相親，而且自古以來便有兩縣的文人士大夫往來交流。由於地界相接，甚至有些家族分居兩縣。呂封齊家族，便有居鉅野的，也有居鄆城的。鄆城漢石橋村的呂氏，便是呂封齊家族的一支。王一元墓碑的撰文者、王一元的女婿徐則卓，標示“濟寧”。在明朝，濟寧是個州，鉅野、鄆城都屬於這個州的轄縣。與鉅野、鄆城並列而稱的這個“濟寧”，應當指濟寧城中，或任城縣那個範圍。這說明，當時的鄆城人，不僅與鉅野聯絡較多，而且與濟寧聯絡不少。據說，王一元的父親王睦在濟寧城中置有家產。

四、墓主王一元的逝世和立碑時間有別。墓表寫得清楚：王一元逝於萬曆二十八年春（降婁之月），即公元1600年春。而立此碑的時間為萬曆三十年春（青陽元辰），即公元1602年春。也就是，這塊碑，是王一元逝世兩年時立的。這中間，經過了自北京將棺材屍身運回鄆城及其他一系列相關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