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顏》這一朵禁忌之花，平淡中孕育的情感危險

最近看了日本同名熱播劇《晝顏》的原著。

第一次聽說了晝顏和朝顏這樣富有內涵的花名，書中是這樣解釋的：

這是一種白天綻放、夜晚凋零的花。名叫晝顏的花，是淡的不能再淡的粉色。不像叫朝顏的花那樣會結出果實……可是，深入地下的根莖會一直在長，它就像想了斷卻藕斷絲連的戀情一樣……”。

顯而易見，這個書名即是禁斷之戀的隱喻。我沒看過大熱的同名日劇，只是被悽美而有深意的文字所吸引。開頭便透過主婦笹本紗和的眼睛，看到鄰人房屋被燃燒後的熊熊大火。

火，迅速兇猛，熱烈灼人，火舌舔過之處是勢不可擋的吞噬。這是一把要燒到生活裡的業火，把婚姻燒成廢墟的燎原之勢。也是誘惑與躁動的開始。

文字比影像更為動人的，是文字的隨心所欲。它妄圖給你構建營造怎樣的世界，那這個世界就頃刻平起廣廈。《晝顏》的文字，筆調細膩舒緩，是氤氳曖昧起來的一團霧氣，繾綣繚繞，若有似無的低低呢喃，輕盈美好。潔淨的情慾像相互交握相纏的手指，手指間是溫柔的心領神會的力，這交纏的力，讓理性的苛責逐漸分崩離析。

女主角笹本紗和的故事，起源於一支口紅。同丈夫的無性婚姻早已無關乎愛情，看似平靜生活的水面下已起微瀾。所以在她工作的超市裡，偷偷將那支焰色的口紅放進包裡的那一刻，利佳子看到了紗和情感上的枯竭和某種微妙萌動的覺醒。利佳子以此為要挾，讓紗和成為她掩飾婚外情的共犯。也因此，紗和便結緣了生物老師北野。

這是一個約定成俗的世界，社會角色被相應粗暴的臉譜化。第三者，婚外戀者，被不容辯駁地劁除人性的部分，只剩下單一的不堪和畸形。儘量剋制這種先入為主的主觀執念，摒棄有色濾鏡去看待紗和與北野的戀情，不得不承認，這在書裡面的描寫和刻畫是相當純粹而唯美的。他們之間，是乍然相見的喜悅，是怦然心動的相見，更是依依不捨的眷念。

整段戀情的萌生、滋長、破土和成熟，似一場細雨霏霏中的漫行，驚覺已然身心溼透。當北野蹲下身來認真地幫紗和繫鞋帶的剎那，溫情在心裡開出了一朵小花。當北野溫柔的手指輕輕觸碰紗和額頭傷口的時候，慾望與剋制開始此消彼長。

孤獨和空虛結成了一個繭，繭裡生命雷動，醞釀一場復甦的新生。傳統而溫馴的紗和，逐漸衝破了理智的心防，任情愛之花怒放妖嬈。

假如紗和是一株清雅的幽蘭，那利佳子就是一朵熱烈的玫瑰。美麗、性感、成熟，帶著野性的侵略。她追逐情慾的快感，肆意掠奪激情，誘惑而放蕩。她是嗅著危險伺機而動的美女蛇，遊走於一段又一段的露水情緣裡樂此不疲。

當利佳子遇上潦倒畫家加藤，卻在情慾裡催生出濃烈的愛情。這愛情讓她果斷地放棄優渥穩定的生活，一對可愛的女兒，甘於從事低賤的工作，如飛蛾撲火般義無反顧。加藤看到了利佳子內心的虛空，他把這虛空染盡在畫紙上。無需言語，始於肉體至於心靈的雙重契合，讓他們彼此相愛。

倘若故事就此停留，真愛是遲來的久別重逢，那至少餘存美好。但現實總歸要把結果推進，撕碎這層虛妄脆弱的溫情，曝光於人前，面對道德和理智的質疑與拷問。塵世間總有約束，讓心思沉靜，讓理性不再漂泊。所以還是要走進一個正向的價值觀裡。

利佳子的女兒在房間裡放了一把火，這把火和開篇的那把火遙相呼應，火燒過的不是廢墟，是重建。利佳子選擇了把她從火場救出而重傷的老公，迴歸家庭，風波平息，是一場經歷風雨後的相濡以沫。純愛如紗和，則選擇結束自己的無性婚姻，開始獨自生活。

如果當初偷來的那隻口紅是伊甸園內危險誘人的禁果，利佳子是那條誘惑紗和吃下禁果的蛇，那麼在咬下去的第一口，就已經是自己的選擇了。

每一個選擇其實都是一場向心的奔走。紗和塗上口紅，和北野開始一場註定分別的旅行。在約定分別的車站，兩人沉默著背對背，各自走開。

結局卻是意料之外的溫情。多年之後，紗和帶著她和北野所育的孩子在昆蟲博物內，鞋帶散了，她蹲下身繫鞋帶，“從下面伸過來，然後繞個圈，好了，走吧。”已經恢復單身的北野站在紗和的視線盡頭說。沒有西方道德原罪上的宿命論，一切在東方的圓融裡找到出口。

其實，這本書的宗旨不在揭露婚外情的醜陋，鞭撻第三者的不堪，它是用一個開放的角度，將故事娓娓敘述，展現出人性的複雜與掙扎。

關於愛情與婚姻，這裡沒有答案，始終是一塊引人思考的留白。

其實，那禁忌中的濃烈之愛，都只是源於，日復一日的婚姻生活，主婦家庭們在平淡乏味中尋找自我和真實情感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