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伯之“智”

晉國智宣子欲選兒子智瑤繼位，族人智果進諫說：“智瑤不如他的哥哥智宵。智瑤有五大過人優點，但有一個致命缺點。五大優點是：俊美高大，會射箭會馭車，多才多藝，文思敏捷，果敢強悍，一個致命的缺點是很不仁義。若他以五大優點驕人，而以邪惡之心輔之，有誰去親近他呢？如果您選智瑤繼位，智氏宗族必將滅亡。”

智宣子聽不進智果的勸諫。

智宣子死後，智瑤即位。他與韓康子、魏桓子在藍臺宴飲，賣弄聰明，戲弄韓康子，侮辱韓康子謀臣段規。同族智國知道了，即時規諫智瑤：“主公不注意謹言慎行，防備災難，必將惹禍上身！”智瑤說：“有無災難由我說了算，我不發難，誰敢挑起禍端！”智國對道：“主公說得不對，《夏書》上說：一個人屢屢犯人，累積的怨仇不會明顯地呈現在他的眼前，圖謀他的怨毒將在暗處聚結。君子能注重言行細節，所以不會招致大的災難。今天您在宴會上，公開羞辱別族君相，又毫不防備，竟說別人不敢對您有怨恨之心，只怕是沒有這個道理吧！蟻蚋、蜂蠆都能傷人，何況位高權重的君相！”

智瑤只把智國的勸戒當作耳邊風。

此後不久，智瑤向韓康子勒索土地，韓康子不想給他，謀臣段規說：“智伯貪財好利而又驕矜狂傲，如果不順從他，必將興兵伐韓，不如割地給他。他見您滿足了他的慾望，必定會向別族重施故伎，他人不從，必刀兵相向。這樣，我們就可以避免災禍，靜觀事態變化，伺機而動。”

韓康子認為段規說得很對，就給智瑤獻上萬家之邑。

智瑤喜不自禁，又向魏桓子勒索土地。魏桓子也不想理他。謀士任章獻策：“主公為什麼不答應智伯的要求呢？”魏桓子說：“智伯毫無理由向我索要土地，所以我不想給他。”任章說：“智伯強行勒索君相，大家必然恐慌。若我們答應智伯無理要求，他必定更加驕狂，由驕橫矇蔽雙眼而輕視潛在的敵人。而遭受同樣厄運的惶恐的君相們必然聯合起來對付匹夫狂徒，那麼智氏的末日也就到來了。《周書》上說：想要擊敗對手，必須暫且助長他的驕氣；想要從對方獲取利益，必先給予他一點甜頭。主公不如遂了智伯之意以驕其志，然後聯合眾君相共同對付他。”

魏桓子認為任章的計謀很好，便也和韓康子一樣，獻給智瑤萬家之邑。

智瑤更加趾高氣揚了，又轉向趙襄子勒索土地，但被趙襄子斷然拒絕了。

智瑤大怒，除了自己出兵外，還帶上韓、魏兩家的軍隊，攻打趙氏。

智、韓、魏三家軍隊包圍趙城，用水灌城，城內變為一片澤國，趙民沉沒水中的灶膛裡生出青蛙，糧食斷絕，但趙民仍然頑強抵抗。

智瑤趟水巡視，魏桓子為他駕車，韓康子在一旁騎馬陪同。智瑤向他們說：“我今天才知道決堤放水也可以使一個國家滅亡。”魏桓子用手肘碰韓康子，韓康子隨即用腳踩了一下魏桓子腳背，兩人彼此心領神會：既然智瑤可以水攻滅趙，那麼掘開汾水也可以淹滅魏都安邑，掘開絳水可以淹滅韓都平陽。

智瑤謀臣絺疵私下告誡智瑤：“韓康子、魏桓子一定會背叛您。”智瑤問：“你怎麼知道他們的想法？”絺疵回答：“我從人事方面觀察、分析得知，韓、魏率兵隨您攻趙，他們擔心一旦趙氏滅亡，下一步將會輪到他們。現在您和他們約定消滅趙氏後，三家平分趙氏的土地。眼看大功就要告成，但韓康子、魏桓子不但面無喜色，反而心事重重。他們背叛您的心意不是已經很清楚了嗎？”

第二天，智瑤招來韓康子、魏桓子，把絺疵的話告訴了他們，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這是絺疵不懷好意，在您跟前為趙襄子做說客，故意破壞我們三家團結，讓您因懷疑我們而放棄攻打趙氏。我們時刻盼望和您分享趙氏田地，怎麼會做一點好處都撈不到、還面臨危難的蠢事呢？”

韓康子、魏桓子從智瑤屋裡出來後，絺疵趕忙進去詰問主人：“主公怎麼把我私下裡勸告您的話告訴韓康子、魏桓子呢？”智瑤問：“你是從哪裡知道了這個訊息？” 絺疵回答：“我見他們看我的眼色嚴肅凌厲，腳步如風，便知道您已把我的話告訴他們了。”

智瑤並沒有聽從絺疵的勸告。

絺疵找了一個藉口出使齊國，逃避災禍。

被圍困城中的趙襄子派家臣張孟談偷偷潛出城來，私會韓康子、魏桓子，說：“二位主公是知道唇亡齒寒這個道理的，眼下智伯率領您們攻打我們，趙氏滅亡了，那麼接下來滅亡的命運就將輪到您們了。” 韓康子、魏桓子同聲說：“我們懂得這個道理，並早已有聯趙滅智的想法，只是害怕事不周密，遭致禍殃。”張孟談說：“謀劃從您們二位主公口裡說出來，只傳入我一人耳內，會有什麼災禍呢？”

韓康子、魏桓子於是與張孟談制定反擊智氏的計謀和日期。

這天晚上，趙襄子派出猛士殺死智氏守護河堤的官吏，決開堤壩淹灌智軍，智軍大亂。趙襄子率兵正面攻擊智軍，韓康子、魏桓子率兵從兩翼夾擊，智軍大敗，智瑤被殺，智氏被趙、韓、魏三家誅滅九族，其地被三家瓜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