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捱揍》一一兼憶童年

這個世界怎麼啦？老子不能打兒子，甚至說一句也不行！

我的小學前四年是在村小上的。父親在公社完小（中心小學）教書。上五年級的時候，他把我轉到了完小。剛到一個陌生的環境，我很不適應，經常遭到鎮上的小孩欺負。上學沒勁頭，成績也不好。

有一次上數學課，老師讓我爬黑板。就是那種擰開一個水龍頭進水，再擰開一個水龍頭放水的應用題，列式計算。上來三個學生，有兩個已經做完回到座位上了。我吭哧了半天，做不出來，趴在黑板上哭起來。數學老師是個禿子，長的很難看。但他包貶起人來，你比他還難看。

“高胖子，你看你吃的肥頭大耳，長的人模人樣，原來一肚子是草包！恁爹還是個老師來，怎麼會有你這麼笨的兒子？”

我的天吶！奇恥大辱，體無完膚！如果當時講臺上有個地縫，我會把自己肥嘟嘟的身體捏扁了，鑽進去！遭此打擊，我心如灰燼，一個上午都昏昏沉沉。

誰知，噩夢還在繼續。

中午回到家，我站在院子裡，不吃飯，自己罰站。我爹比我到家晚，插下車子，直奔我來。

我爹面紅耳赤，青筋爆跳，一把薅住我的耳朵吼道：“什麼情況？你給我說！”

“爬黑板，不會。”我也很犟。“我學不會，不想學了。”

我在學校的拙劣表現，已經讓老爹顏面盡失。

我愚蠢又任性的回答，讓他徹底發了瘋。

我被他一把摁到地上，扒掉只有一層的褲衩，露出屁股蛋子，然後他又脫掉很硬很硬的塑膠涼鞋，在我腚上狠狠的蓋起來。

我像殺豬一樣的嚎叫。引得四周鄰居都來圍觀，我大妗子聽說了，跑過來把俺爹拉開。俺爹氣沒消，又到鍋門上捧來一大捧爐渣，撒到地上，命令我跪下！一直到日落西山。

這頓胖揍，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也是僅有的一次！

我爹和我娘生了四個女兒，只我一個男孩。按照農村的說法，我應該是個寶貝疙瘩，實際上也是。在此之前，我沒捱過揍。但這一次，我把一輩子該挨的揍都捱了。

捱揍的時候我就想，揍就揍吧，反正你也不能把我揍死。當我跪在碳猴子上的時候，我想了很多。我給我爹丟人了，我給自己丟人了，我給我們全家丟人了。我悔恨的淚默默流了一下午。

我沒想過怨恨我爹，沒想過跑，更沒想過死。整個事情都怨我，怨我不爭氣！

從那以後，有人欺負我，我學會了忍。課堂上我集中精力聽講，課下我學會了思考。

五年級第二學期，我去參加公社的數學競賽，得了一等獎。考中學，我是完小第二名。

（父親今年88歲，圖片是父母親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