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絕戀 我和她的情愫，從這裡開始

浪子之所以成為浪子，是因為有家——賈樟柯

第一次見黃河，是在去蘭州的路上。

父母送我上大學，鄭州到蘭州，十五六個小時的火車。沿途，千山萬水。

山，逐漸變成土黃色的山，水，確切地，變為渾黃洶湧的水。

老爸看一眼地圖，提醒我和媽媽，窗外，就是黃河了。

我們經過了幾個省份，也經過了多次黃河，終於來到蘭州。我也開始了離家千里之外的，大學生活。

高中班主任，是地理老師。他除了喜歡懲罰遲到的我，做蹲下起立兩百遍，還很喜歡強調：

蘭州，是中國唯一一個黃河穿城而過的城市。

蘭州

蘭州

蘭州榆中，中國最孤獨的大學——蘭州大學，……的隔壁，

是我的大學

。

兩所大學背靠一座土黃色的山，蘭大叫它翠英山，我們叫它白虎山。

山是種戈壁荒漠的既視感。龜裂的黃色，映襯西北無憂無慮的藍天白雲，構築起我長達四年的視覺感受。

蘭州，是座無窮無盡的城市，但有三樣，人人都知道

——

牛肉麵、《讀者》、黃河

。

表哥就是蘭大的，他很快就帶我，去看看黃河。

蘭州的樓真是高啊，動不動就幾十層。神奇的是，卻不會令人感到壓抑。不抬頭看的話，便早已忘記，路兩旁牛肉麵鋪子上頭，竟是幾十米的摩天大廈。

蘭州的路真是窄啊，表哥和我坐公交車最後一排，司機彷彿一個無情的開車運動員，搖頭甩尾，公交車的身體又寬又長，我生怕狹窄的道路，不足以支撐司機完成轉向。

但事實證明，我想多了，驚心動魄的顛簸+車技高超的漂亮轉彎。我們抵達黃河。

已是夜晚，表哥介紹中山橋的歷史，帶我至黃河岸邊石堆上，我將手浸入黃河，尋覓母親河的感受。

什麼也看不清，夜影搖盪，抬手，未見黃色印記。

與黃河的第一次邂逅，只好到此為止。

黃河 夏夜

大學世代，毫無疑問是人生中最美好單純的日子。無論你在哪裡上學，一定會對那個地方熱愛有加。而如果，你是在蘭州上的大學，那便不僅僅是熱愛，

簡直是被蘭州“下蠱”了。

50年代的蘭州，圖源：舊影閣

西北特有的寬闊感，黃河帶給這座城市的風和水，歌曲和夏夜……

還有烤腰子、手抓羊肉、羊肉面片、拉條子這些

誅心

的食物，使我和我的大學同學，在畢業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都

無法忘卻蘭州。

有的人寫文章懷念、有的人飛回去喝一杯“放哈”甜醅子奶茶、有的人在北京、深圳、上海，瘋魔般尋找入味兒的牛肉麵店和西北菜館。

對蘭州的追尋

，竟超過對自己家鄉的熱愛。

不得不說，這就是蘭州這座城市神奇的一面。

不由得想起，蘭州夏夜，絕無一絲絲暑熱，清涼的風，也毫不過分。天水路、張掖路、濱河路……搖曳的年輕身影、琳琅的地下攤鋪、遠處黃河邊鍋莊舞的喧囂、啤酒杯子撞擊的輕響，燒烤發出滋滋的火熱……

這是我魂牽夢縈的蘭州

~

說起來怪賤的，從離開蘭州的第一天起，我便長久地進入一種離愁別緒式的傷感，發誓要回去看看。但3年多過去了，我仍未動身。時常懷疑，我對蘭州的愛，是真是假。

還曾一直想著寫篇關於蘭州的文章，也一直拖到了今天。

不過，無論何時開始，只要提到蘭州，便總能想到，和大學同學，悠然沿著黃河，踏壓中山橋，登及白塔山，或是抵達雁灘，流連水車園……最後，再去正寧路，吃些小吃的快活日子。

都是些從心裡覺得

閃亮的日子

，而這些，在離開蘭州之後，就很少見了。

西北 眷戀

對於蘭州的眷戀，延伸到很多地方。

走到哪裡，我都願意給其他人推介這座城市。曾經，在上海一個人的宿舍，我迴圈播放蘭州樂隊低苦艾的《小花花》，一邊跟唱，一邊哭，也不知，到底在哭什麼。

我曾熱衷於宣傳李修平、水均益這些蘭州籍的主持人、甚至在看到交大學長是蘭州人，微博網紅畢導是蘭州人時，也由衷開懷。

對於蘭州的眷戀，當然，也在於對黃河的眷戀。

蘭州的黃河，夏日豐水期，如奔湧的泥漿。從中山橋下望，一陣頭暈目眩，而她只顧噴湧磅礴地向東流去。冬日枯水期，黃河則身披一襲青綠色薄霞，點黛柔情，粼粼波光。

岸邊，有拍婚紗照的情侶，有放風箏的父母小孩，有迷茫的青年人，也有單純美好的同學，那是我的同學，我的大學時光。

山西 山西

說到黃河，也不得不提我的家鄉——山西，自帶灰頭土臉，黃撲撲的通感。境內的黃土高坡、貢獻了黃河最大的泥沙量，而黃河的泥沙，又使山西境內水土流失嚴重，生態環境惡化……

上大學時自我介紹，每每說到我是山西人，別人總要追問，是陝西嗎？西安那個嗎？還是山西？我只好再強調一次，山西！同學點頭示意，知道了，陝西！

害~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山西人普通話一般不錯，一聲調和三聲調真的很難分清嗎？

不過，晉陝倒真是一家親，都是華夏古文明的發祥地。均以麵食聞名，均以黃土高坡的“喊山”民歌著稱……

幼時看天氣預報，父母指著上面的中國地圖，告訴我，那個大大的“幾”字形，右面就是咱們山西啦。

那時，我還無從知曉這個神奇的“幾”字，是什麼偉人的傑作。

長大才明白，這是任性的黃河母親，與大自然的絕美安排。

“幾”字第三筆畫的豎線，便是秦晉峽谷，黃河奔流至此，兩岸石壁峭立，河口收束狹如壺口，故名壺口瀑布。

壺口此處，瀑布上游黃河水面寬300米，在不到500米長距離內，被壓縮到20－30米的寬度。1000立方米/秒的河水，從20多米高的陡崖上傾注而瀉，形成

”千里黃河一壺收”

的氣概。

這便是聞名遠近的壺口瀑布景區了，時不時展現各種奇觀，亮相央視，夏日有霓虹戲水，冬日有冰凌倒掛，好不壯觀！

景區西側，是陝西延安市的宜川縣。景區東側，則隸屬山西省臨汾市吉縣壺口鎮。

南北呂梁，黃河天塹，成為陝西山西兩個省份天然的分界線。

黃河 絕戀

終於有機會去壺口瀑布看看，腦子裡首先閃現電影《黃河絕戀》的一幕，寧靜站在壺口瀑布的岩石上，微閉雙眼，面向太陽，一抹笑容掛臉上，背後是奔湧咆哮，生生不息的黃河母親。

後來，

屢屢有人將此幕稱作中國電影最美麗的鏡頭

，它超越了畫面的美，成為民族生命力的象徵，成為對生命之美的壯麗闡釋。

路上，堂哥帶著我和小慄上了高速，逼近呂梁山脈，我終於明白，當年的革命根據地為何選在晉察冀，這裡的山地陡峭，按照堂哥的說法，是敵人想進都進不來的地方。

兩側山隘，杳無人煙，山體上又分明有些“秘密”小道。

直好奇，山的深處，會有怎樣的人間煙火。

臨汾是山西最熱的地方，夏季氣溫長時間保持在38度以上。抵達壺口瀑布，一股灼熱襲來。失望的是，並未聽到黃河奔湧的聲響。

直至走近，方才一睹沖天的水霧瀰漫，驚濤狂瀉，驟流雲浮。

黃色的血液波濤般，拍打著岸上人群，彷彿一個兇狠母親，遙遠的“咒罵”。

中華民族的歷史，就是治理黃河的歷史。我曾難能理解盡是泥沙的黃河，緣何被叫作母親河？“水在天上流，人在河下走”又是怎樣一番景象？長江與黃河，究竟有何不同？

……

這些問題，在我長大的過程，或透過知識學習，或透過認知體悟，大抵都找到了答案。

其實，就像自己真正的母親一樣

和黃河的情愫，從我們一出生，便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