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康被指非法用工，為何無人再提“血汗工廠”？

文/楊國英

時代真的變了，就比如，新聞記者們熱衷把富士康和血汗工廠捆綁在一起，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當然，說富士康已經脫胎換骨，似乎還為時尚早——因為非法使用學生加班組裝iPhone X，富士康的鄭州工廠最近又火了一把。金融時報11月22日的報道稱，鄭州城軌交通中等專業學校9月向當地富士康工廠輸送3000名學生，其中6人告訴FT，他們每天工作11小時，明顯違反中國法律。

奇怪的是，富士康被指非法用工，並沒有在網上激發太多的輿論口水，更無人再提“血汗工廠”。

真的奇怪嗎？並不奇怪。最近幾年的富士康，忙著裁員、忙著機器換人、忙著在美國建廠，當然，對於一家代工的製造業企業來說，一切都是為控制成本服務的，有意或無意地允許實習生每天工作11個小時，乃至觸犯了法律，本意也是如此。不過，富士康的上述動作說明，其顯然意識到了，中國的人口紅利期已過，再在中國打廉價勞動力的主意，已經不是長久之計。說富士康越來越守法，意思是靠觸犯法律紅線、榨取廉價勞動力，未來將不再是其控制生產成本的唯一方式。

我們看富士康是如何迴應記者質疑的——開脫、補救，同時重申紅線，言簡意賅。富士康稱所有的工作都是實習生自願的，這種表態有開脫之嫌；實習生自願不代表沒有觸犯法律，於是富士康同時表態，他們正在採取補救措施；此外富士康還重申，公司禁止實習生每週工作超過40小時，滿滿的正能量，有沒有？事實上，相比當年富士康工廠普遍超高壓的工作狀態所引發的輿論質疑，當下，已經沒有媒體再次把富士康和血汗工廠聯絡在一起。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在當前的時代語境下，現實的用工壓力在倒逼富士康表現得更文明——很多年輕人不再去富士康了，而是去當外賣小哥和快遞小哥，技術的牽引力也在驅動富士康著眼長遠最佳化成本控制，於是大裁員、機器換人乃至美國建廠紛紛排上日程。

整個中國經濟處在時代的轉折點上，富士康無法置身其外。張揚個性的年輕人越來越懂法，這是其一。法律是文明的底線，在富士康的案例中，年輕的學生懂法、並且善於用法，這個應該點贊——他們中的一些人可能喜歡iPhone X，但可能沒有一個人喜歡用過度加班的方式得到iPhone X，而iPhone X的新聞效應，倒是可能讓他們對富士康的投訴得到了媒體和輿論的關注。

一些不合理的制度要變，這也是富士康無法阻擋的。富士康為自己的實習計劃叫屈，稱該計劃是“與中國地方政府和多所職業學校合作開展的”，但一名18歲的實習生表示，為了獲得畢業所需的“工作經驗”，“我們正被學校強迫在這裡工作……但這項工作與我們的學習毫無關係”。在富士康工廠，她每天要組裝多達1200個iPhone攝像頭，而在學校接受的培訓是成為一名列車員。也許富士康認為，這樣的合作用工，不用白不用，用工的方式不合理，責任也不全在自身，再不濟，可以事後補償。事實上，這種學習內容和工作內容毫不相關的畢業實習，幾乎是我國教育產業化的一個組成部分，過去，這種模式為我國成為製造業大國起到了添磚加瓦的作用，但未來，這種低效的人才培養和用工模式明顯無法成就一個製造業強國。

富士康的鄭州工廠2010年建廠，如今號稱世界最大的iPhone組裝廠，其地居河南這個中原人口大省，可謂佔盡了人工之利。而相比當年，“血汗工廠”在今天更像一個因時代變遷而逐漸褪色的歷史詞彙，關於中國製造業，人們更關心的是當人口紅利不在，我國高水平的產業工人在哪裡，應對智慧化、以就業為導向的職業教育在哪裡。

作者系網易新聞·網易號“各有態度”簽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