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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點生活|靠傍

  • 由 錢江晚報 發表于 籃球
  • 2022-11-29
簡介母親再三推託,不要我陪,說她自已會去,不想耽誤我上班

靠什麼生活片語

□胡志濃

近來常聽母親抱怨眼睛乾澀,時而又覺刺癢,看書視物不能持久。想到母親很快就要回去,於是就想一早帶她去醫院檢查。母親再三推託,不要我陪,說她自已會去,不想耽誤我上班。我也不肯,告訴她現在的醫院掛號、付費都要用到智慧手機,她不會用手機支付,再兼講不好普通話,恐怕和醫生溝通都會是問題。這樣一講,老太太心虛,覺得自已一人可能真是不行,只能聽我的,讓我同去。

醫院裡人很多,我在自助機上掛號,付費,老太太就像一個聽話的孩子,乖乖地等在邊上,並嘮叨著要自已付掛號費。我告訴她不行,這裡只能用手機支付,這才作罷。眼科人也不少,要排隊。我讓她去邊上坐著,我來排著就好,到號了叫她。她顯然有些不安,嘀咕著排到還要好一會,肯定要耽誤我上班了。我安慰她說偶爾的,不礙事,看完了再去上班不要緊。

排在我們前面的也是一位老太太,醫生給她開好了藥,並叮囑她,滴眼藥水時要懸空,老太太老半天也沒弄明白醫生的話,估計是沒有理解“懸空”的意思。於是我跟那老太太講,“醫生是讓您滴眼藥水時瓶口不要碰到眼睛。”老太太這才恍然大悟。母親在一旁低聲說道:“現在看醫生啊,是要小孩子一起陪來,不然可能連醫生的話也聽不懂哦。”我心裡暗自發笑,老太太底氣很足啊, 這是在炫耀呢。

我向醫生講述了病症,醫生開了檢查單,付了費,又到另外的檢查室去排隊,一個檢查室完了,又到了另一個。老太太執意要和我一起排著,於是兩人一前一後。平時也未注意,此刻竟發現母親頭頂新長出來的頭髮竟有大半是白的。不由鼻子一陣發酸,從前只是夾雜著幾縷白髮,是什麼時候開始,幾乎全白了的呢。因為母親經常染髮,平時看著並不覺著,要不是此刻親眼所見,斷不肯相信,這白髮是我母親的。她又正好轉過頭來,於是我朝她臉上望去,母親很瘦,面板卻白,臉上皺紋十分明顯,眼眶深陷,雙眼也似乎沒了從前的神采。我忽然有些恍惚,看到的分明是印象中外婆的臉。心裡突然湧上一陣傷感。“姆媽”,我輕聲叫她,身體捱了上去,把頭靠在她的肩上,我從小就是個愛撒嬌的女兒。母親也用頭碰了碰我,既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迴應:“人老了,是要自已的孩子的。”

莫名想到很多事。小時候體弱,因此父母對我格外小心嬌慣,也捨不得讓我做家事。當左鄰右舍同齡的女孩子能燒出一桌待客的飯菜時,我卻只能把飯做熟。飯後搶著去洗碗,已使父母親覺得乖巧懂事。因為上學的原因,小時候長住外婆家,可是和父母親的感情卻格外親厚。父親每週六來外婆家接我,見到他,知道能回家,心裡的思念與眷念才算有了著落。回到家,母親一定正在廚房裡忙活,要是冬天,我就跑過去抱住她的後背,又把冰涼的雙手伸進她貼身的毛衣裡,暖暖和和地和她嘰嘰喳喳。我與他們之間,似乎並沒有現在的孩子與父母之間的隔閡,到了二十來歲,還要擠到父母床上,腳擱著父親的腿,頭靠著母親的肩,和他們一道看電視。我母親笑著說我“介大人,難為情也不怕”,我擠眉弄眼衝她做鬼臉。

我父親是個極溫和的人,做事不急不躁,而我母親有些性急,但她極能幹,做事很麻利,手腳也快。這點上,我更像我父親,母親說我和我父親一樣“不起爽”。後來高中畢業離家到外地求學,後又結婚生子,再後來父親因故去世,倒只剩她一個人在老家。我希望她搬來與我同住,但她執意不肯,她總覺得那個有我們仨共同生活過的家才是她的歸宿。她偶爾來住,但住不多久便要回去。我也只好由著她,心裡卻又放心不下,便只好東拉西扯的,一天一通電話。

細想來總覺慚愧。在母親看來,她為我付出一切,理所應當。而反過來,當她需要我為她做點什麼,卻總覺歉意和不安,總是不想給我增添任何麻煩與困擾。偶爾的一點點陪伴,一點點守護,竟已使她感覺到了安慰與依靠。想到平日裡自已忙忙碌碌,也像母親一樣,願意為我的孩子付出力所能及的一切,但給予自已母親的卻又有多少?似乎總以為來日方長,卻不曾留意,母親竟在不知不覺中悄然老去了。曾幾何時,她的身形不再挺拔,步履不再矯健,背漸佝僂。曾經,她是我堅實的依靠,避風的港灣,而如今,我卻成了她的唯一靠傍。可不同的是,她從不會像兒時的我那樣恣意索取,也從不認為一切理所應當。想到這裡,不由溼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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