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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席厚酒“厚”大客

  • 由 楊森林文集 發表于 綜合
  • 2022-03-30
簡介但大客們輸的酒自己人之間可以互代

壓轎錢一般給多少

厚席厚酒“厚”大客

閔生裕/文

席 有 薄 厚

過去我們參加農村的紅白喜事,吃完席回到家,家裡人常問“席厚不厚”。衡量席薄厚的標準大概是肉的多少。一般來說,上桌被吃得精光的席顯然不厚。相反,桌上的人吃不動,端盤子的撤席時剩下的多就可能是厚席。當年生活條件差的時候,一桌二三斤肉,湯湯水水的,那還叫席?就是在三十多年前,鹽池鄉宴每席的平均用肉在六七斤左右,現在大概至少也在十斤左右。比起過去,如今的鄉宴都算是厚席。

在當時看來,席厚不厚與主家的窮富關係未必大,關鍵看主人厚誠不厚誠、捨得捨不得。我記得我八歲那年大年初三,閔莊有三家嫁女喜宴,大家分析,這家大方,那家小氣。後來,一比較,覺得大新媽家雖窮,但她是大方人。她家的席肯定比另外兩家厚。那時鄰居三弟還小,不大懂事。但他能聽出大人說什麼。所以,哭著鬧著說“ 我也要到大新媽家吃席”。果不其然,我到另一家吃席,湯湯水水的竟然沒吃飽。回家時我路過大新媽家等我媽,正在坐席的我媽還餵了一塊紅燒條子肉。其實,大新媽是我們父輩的大新媽,我們應該叫大新奶奶。但是三弟辨不清這個。這個故事此後多少年,這事成為我們調侃三弟的笑料。你想,大年初三人們肚裡的油水都不足,還在琢磨到哪家吃席吃好。這從一個側面反映了當時我們的生活水平。

銀川文化城有個茶餐廳叫“厚茶”。我不知道店主在取名上有沒有什麼用意。至少我是有思考的。這個“厚”字,在鹽池別有深意。我們在招待客人時常常自謙說“薄酒淡菜”,與薄相反的當然是“厚”了。鹽池過大事招待客人叫“厚客”,如果探究古漢語的修辭手法,應該是形容詞的使動用法。所謂“厚客”即以豐盛的飯菜、盛情招呼款待客人。

幾年前有一次去農村同學老牛家吃殺豬菜。有朋自遠方來,老牛自然高興。除了殺豬菜,老牛還燉了一鍋羊肉。了抗硬的菜有了,但他覺得應該找幾個抗硬的人陪酒的,熱熱鬧鬧喝一場。最好是把同學撂倒幾個。於是給村上的幾個壯漢打電話,不巧,人家不是這事就是那事的來不了。老牛打電話時急了:“逼骨屍,你們他媽家裡有事,爹們隨叫隨到,老子同學從自治區來了,讓你們來厚客,一個個求事多求的很。”體會鹽池人熱情好客,大概要好好咂麼這一個“厚”字,我想,不僅是厚席厚茶厚酒,更有鹽池人的厚心厚情厚意。

客 有 尊 卑

鹽池婚禮娶親那天,孃家送親的,叫大客(讀“咖”)。為什麼叫大客?還有小客麼?當然沒有。客之大小當以親疏尊卑而論。因為這些人是新娘的孃家人,是未來孩子的上姑舅。孃親舅大嘛,所以,他們是大客是貴客。大客總是在最重要的時間重要的位置被隆重招呼。那時大客當天吃完席是不回的,因為他們有任務,要迎接晚上一場拼酒大戰。所以,選送親的多選拳高量大的青壯年。如果大客親戚是兩桌乏人,讓人家幾輪猛攻就繳械了,那是件很沒面子的事。所謂孃家有人,有能喝的也算數。

厚席厚酒“厚”大客

當晚的場面很大,一般來說,款待大客的酒場擺在正屋的當地,拼幾張大桌子,二三十個大客端坐桌上,一大桌子菜也就大客能吃。主家陪酒的輪流上桌,基本上是站在席口打關。整個屋子擠滿了看熱鬧的,有的人站在地上看,有的人坐在炕上看。這種斗酒有個規矩就是酒不出場子,大客輸的酒大客喝。來打關的人輪流上陣,誰輸誰喝。有的人酒量不行,一個關打不下來,可以叫個幫手。但大客們輸的酒自己人之間可以互代。陪大客的酒局戰鬥往往異常慘烈。二三十個人見人三個酒、六個酒的打關,一般人恐怕一個關都打不下來,當然,也有拳高量大的一個人能掃兩個關。那實力大概相當於長板坡上的趙子龍。

我小姑出嫁時,我弟弟是壓轎的。那時候壓轎是個好差事,因為在新娘下車前,婆家要給壓轎的娃娃紅包,那個紅包同比相當於出份子的好幾倍。蘇步井三道灣人以能喝出名,但是,那天招待大客的大場子上我方也很拼,沒有人被灌倒在現場。當晚大客被安排在鄰居家住一個大通炕。我有個叔叔送親,在場子上很威風,給我方長了臉。但睡到半夜酒勁發作,尿急了竟然不知道出門,下炕後站在地上對著牆就撒尿。那時家家都是土地土牆,如果就是一泡尿,第二天也半乾了,可能也未必有人知道。可是,不知咋正好牆上人家老先人的像框子掉在了地上,把人家老先人給淹了。第二天女主人掃地時發現了,指桑罵槐地罵了一頓。有一句最傷自尊,說沒哪個逼本事罷喝求,還當大客呢。滿炕的大客臊得頭蒙著被子,一聲也不敢吭。

酒 有 稀 稠

鹽池人酒場子多,有的人頭天的確喝多了難受的,上了場開始說不喝。這時,勸酒者便用溫水煮青蛙的方式,比如說,先稀稀喝點。實際上等喝開了,誰也少喝不了。鹽池人要說一個人沒掌握就說“把不住稀稠”。但在酒場上往往喝到位了誰都“把不住稀稠”。分明喝得剛好,非要再開啟一瓶,一瓶整完,就得倒幾個人。

厚席厚酒“厚”大客

從前鄉宴上喝酒,好酒的人尋得喝。有的沒輪著坐席,但可以先湊到別人的桌子上站在席口工熟人划拳喝幾杯。更有的管他認識不認識,先上桌子打個通關。有的甚至連席都沒吃,只喝一肚子酒。現在婚宴上這樣喝酒的人不多。一來是參加婚宴的喝酒主力,成年男子大部分可能是開車來的,不能酒駕。二來量凡好喝兩口的人,誰不是革命小酒天天有?也就是說誰肚裡都不缺酒。喝酒啊,其實是看人的。一般來說,合適的人合適的場子才有喝酒的雅興。所以,婚宴上真正放開喝酒的人相對較少。送親的大客也是吃完席就回,不用住下來等待那場酒仗。大客幾乎用不著怎麼陪,有時候索性沒人陪。這個時候,禮似乎變得不那麼重要了。從前說禮多人不怪。如今呢,禮少沒人怪。怪什麼?大家都忙忙的,自己招呼自己吃好了走人。

上次參加同學孩子的婚禮。我們一大桌十五六個同學坐在一起,有喝的有不喝的,反正大家也不勸酒。席間來了一個陌生人,說是同學的同事。他主動要求要和大家耍一耍打個關。他說見一人分酒器,大家說這個太狠,見人三杯就可以了。輸多了你也喝不下。這廝說,甩砣喝酒麼,指贏呢麼誰還指輸呢。大家扭不過讓他打了一個關。我們都這把年紀了,如果放到二十來歲,遇著這麼個主兒,恨不得衝上去把你狗日的灌死。現在,我們不僅考慮自己,也在為對方考慮。殺人一萬,自損三千。酒桌上逞什麼英雄。那一關他贏得相對多一點,個別人跟前輸了他不這不服,多找了幾個。儘管如此,他喝了約有六七分酒器。中間也有人主動給代了些酒。都叮囑著說,罷讓喝多了。好傢伙,那麼多酒喝下去,喝死了咱們也有責任啊。不過,說歸說,這貨還真有量,一斤多酒喝完打著口哨走了,啥事沒有。

酒肉是個量,有的人量大,但吃相不好,喝酒沒出息。鹽池鄉間有句罵人的話叫“酒髒慫”,即見了酒就走不動,必須喝到位。而鹽池人喝酒的習慣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即要猜拳行令,輸了才喝。所以,好酒的人得尋著喝酒,不可能自己拿瓶酒吹了。某單位司機老K是個酒鬼,有一次過年後去機場接女領導,送到家中,大過年的,人家老公客氣,提出一瓶五糧液,當時沒有禁止酒駕規定,但是,一般人是不喝的。即便是喝,也是禮節性地喝上三兩杯就走人了。但是,這個老兄就是見酒走不動的人。女領導的老公人是象徵性地和他碰了兩杯,他一個人坐在領導家竟然嗞溜嗞溜把一瓶酒喝完才開車走了。老K的這個稀稠把得的確不行。我和老K喝過酒,我們喝酒划拳甩砣,要動點小腦筋,目的是讓別人多喝自己少喝,老K在酒場上對技術上的事從來不操心,他總是專心致志地把自己喝醉。

作家檔案

閔生裕

(本平臺特聘名作家)寧夏鹽池人。專欄作家。擅長雜文時評,足球評論,藝術評論等。中國評論家協會會員,寧夏作協理事。出版雜文隨筆集《拒絕莊嚴》《都市牧羊》《一個人的批判》《閔莊煙火》《操練自己》等七部。

厚席厚酒“厚”大客

作者閔生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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