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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化:從六月的梅花說起

  • 由 富順網 發表于 綜合
  • 2022-03-11
簡介所有鹽船都必經趙化,而其中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在趙化停靠補給,趙化鎮儼然是川南沱江流域舉足輕重的水碼頭

說起梅花想到了什麼樣的人100字

趙化:從六月的梅花說起

趙化:從六月的梅花說起

劉建斌,四川富順縣趙化鎮人,四川省作協會員,富順縣作協副主席,出版有隨筆集《十年書》。

趙化:從六月的梅花說起

瞭解一個地方的歷史文化積澱,當從它的市井生活場景裡去體察,才能初略感受歷史文化的流變和遺存。趙化鎮的歷史文化,且讓我從六月的梅花說起。

摯友曉勇,有一個說評書(趙化人稱為懷聲)的傳奇般的父親——江湖人稱陳懷聲。陳懷聲不識字,但記憶力超群,語言組織能力更是了得。少年時期的曉勇,每天做完功課,就拿起《七俠五義》、《東遊記》之類的書,念給父親陳懷聲聽。

陳懷聲就是這樣,靠聽兒子讀故事,便能在川南各地的集鎮開場子講評書。

有一次,陳懷聲的開場白說:“六月的梅花呀,那是分外的香哦”,聽眾中有人反應過來,打斷陳懷聲說:“陳老師,六月裡哪裡有梅花呀?你亂說哦”。

陳懷聲不緊不慢地回答:“熱帶梅!看來諸位還是少見多怪了”。臺下一片肅然,就連質疑的人,都自感無地自容。

這個段子,被趙化人民傳了多年。一則是有趣,二則是可以看出,趙化的人民,就是如此的睿智機敏和幽默詼諧。

陳懷聲以及趙化另外一位講評書的藝人,在本土趙化鎮上,一般都不開場子。畢竟彼此太熟,聽眾相較其他集鎮水平更高,不好糊弄,不好掙錢。

那這個趙化鎮,到底是一個啥集鎮呢?

具有一千多年曆史,出過不少歷史文化名人,坐落於川南沱江南岸,距離富順縣城四十公里的商品集散地,興於鹽運的中國歷史文化名鎮,這就是趙化,或者說,這就是趙化的基本特徵。如果我們沿著時間的河流逆流而上,朝著民國時期的趙化走去,我們會發現,斯時的趙化風情與今天比起來,流變之巨可謂判若天地。

先說飲食起居。隆興寺的暮鼓晨鐘,是趙化人民的重要起居依據之一。更為準確的夜間計時,靠更夫的打更。從晚上十點開始,更夫打頭更,敲一聲竹梆,打一聲銅鑼;兩炷香燃完後打二更,敲兩聲竹梆,打兩聲銅鑼,以此類推至早上六點收更。一般而言,居民頭更入睡,五更起床。流動小販需要到外地趕場,往往四更就會動身。

在衣著上,趙化人並不講究,甚至可以說很簡單:頭戴瓜皮帽,身穿長袍套短褂,腳下布襪布鞋。至於飲食,那就更簡單。除了事業興旺的商家可以一日三餐大米乾飯,普通人家均是一日兩餐,一干一稀甚或兩頓都是稀飯。下飯的菜餚全是自家泡的鹹菜,很少有煎炒的時蔬。那些在店鋪裡幫工的人,初一十五兩頓打牙祭吃回鍋肉,其餘日子則全是素菜。到了除夕,再簡樸的人家,也要置辦一桌儘量奢華的九大碗年飯。酒足飯飽,全家都去看橋兒口、正街、西街所立的燈杆。那燈杆是一根圓木,直徑20公分左右,高約七八米,頂部並排掛著三個紅紙燈籠,名曰“三光燈”,初一到十五的夜裡,一直亮堂堂的。

趙化之所以能夠成為川南地方歷史文化的淵藪,還得仰仗明末清初的移民實川政策,驅使大批湖廣移民來到趙化,為趙化帶來了更為先進的農耕文明和豐富多彩的外省民俗。兩次“川鹽濟楚”的歷史契機,也讓趙化的繁榮成為了必然。自流井的歪腦殼鹽船不捨晝夜地經釜溪河駛入沱江,再抵達瀘州進入長江。所有鹽船都必經趙化,而其中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在趙化停靠補給,趙化鎮儼然是川南沱江流域舉足輕重的水碼頭。河邊停滿木船,河岸上到處是堆積如山的木柴等待商船來購買。船工湧上街頭,喝酒、聽戲、打牌,或者為妻兒添置衣裳。

那時的趙化,常住人口約有2000餘人,除新街純住居民外,其餘街道都有各種商店。最熱鬧的是正街與河街。比如綢緞鋪,河街就有兩家,正街有一家。茶館也多,規模差不多都是七八張桌子,獅子口一家,正街兩家,十字口是三家挨著。十字口陳伯清的茶館,常於晚間搞川劇座唱。飯館就更多了,最有名的要數正街曾四海的四海春和橋兒口劉國卿的國卿飯店以及劉益發的館子。時人對趙化有個總結,精準描繪出當年的興盛繁榮的閭閻氣象:九口十八灘,橋上立燈杆,石龍過江燕點水,千人拱手燈火船。

如此河上百舸爭流、街面市聲沸騰的趙化生活畫卷,一直綿延了200餘年。彼時的趙化,擁有九個宮廟和一個天主堂。這其中尤以隆興寺的規模為最,不但有高大雄偉的大雄寶殿,居然還有城隍廟藏身其間。至於文昌宮(趙化小學),則是興教化、立德樹人的好地方。在這個有145年辦學歷史的小學校,走出了劉光第、廖正華、陳剛、鄭必堅等一大批優秀人才。

我的近代祖輩和我的妻女,也無一例外都在這所學校發矇。

1976年,我在趙小讀民小。校址在文昌宮後山上,教室的泥土地面坑窪不平,課桌是兩塊石頭上面蓋一塊水泥板。教材也不夠,兩個同學共用一本。印象最深的是,作業本質量很差,紙張幾近淺棕色。我偷用父親的鋼筆去試著在這樣的紙上寫字,就像毛筆在宣紙上寫字一般的效果。

我之所以要插入式的記述這樣一段艱難的小鎮求學歷程,只是想表達,無論在何種困難的環境裡,趙化人民都不乏崇文尚教的理念。用我母親的話來說就是:窮不丟書,富不丟豬。

作為民國時期川南一帶有名的水碼頭,趙化還有更多的市井生活可供今天的我們追憶。那時的趙化人民,家裡供著家神,上面寫著曾祖考妣之神位。每年春季,還要朝山禮佛,遠走峨眉,近走小峨山。

四川的碼頭文化總是和袍哥文化分不開,趙化也是如此。趙化的袍哥分為仁義禮智四派,仁字派成員多為鄉紳,義字派成員主要是商人,禮字派成員涵蓋各階層,人員最多,智字派成員最少,也無甚作為。袍哥會每年要舉行年會,大擺宴席,是全鎮的一個重大日子。

隨著陸路運輸的興起,往昔黃金航道上的繁榮風光,開始慢慢落下帷幕,趙化鎮也重歸寧靜,它在等待新的歷史契機,從而走向復興。

每一個人,都有一個精神上的故園。就像魯迅的紹興、沈從文的鳳凰、莫言的高密、賈平凹的關中、閻連科的伏牛山、葉兆言的秦淮河……

趙化就是我的故園,依山傍水,河運發達,商賈雲集。先民們艱苦樸素、睿智詼諧,崇文尚教,淳樸厚道。在科技昌明的今天,儘管他們的時代侷限性愈發明顯,我依然會對過去的這一段歷史,給予最客觀的尊崇和不拘形式的熱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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