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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子丹:接演西片,是向全世界展現中國演員魅力的機會

  • 由 澎湃新聞 發表于 武術
  • 2022-04-08
簡介甄子丹:很難三言兩語跟大家完全解釋清楚是怎麼設計出來的,因為動作片的學問很大,我真的花了好幾十年去研究,現在還在不斷研究,可以說沒有固定的方法

什麼子丹的演員

今年上海國際電影節期間,甄子丹格外忙碌:先是亮相開幕式紅毯及典禮;繼而以推廣大使的身份,出席“一帶一路”電影周的活動;此外,還參加了即將於7月30日上映的新作、也是陳木勝導演的遺作《怒火·重案》的新聞釋出會。如果說,有什麼活動能讓他徹底放鬆下來,那或許就是6月14日下午舉行的大師班了。

甄子丹:接演西片,是向全世界展現中國演員魅力的機會

主持人魏君子(左)與甄子丹脫下前幾日的束身西裝與禮服,以一身運動裝扮來到大師班上的甄子丹,恢復了他一貫的隨性與率直;對上專事研究香港電影的著名影評人魏君子,話匣子一下子就打開了,入行幾十年來的秘辛、合作者中誰最能讓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對動作片的思考、個人的電影觀等,一一和盤托出。

甄子丹:接演西片,是向全世界展現中國演員魅力的機會

甄子丹最顛覆我對甄子丹的認識的一點是,過去我一直認為他是鍾情於實戰肉搏的武痴,但經過這一席談,才發現他其實是個影痴——他設計打鬥場景的出發點並非動作本身,而在於人本身,始終縈繞在心的問題,是怎樣的動作對觀眾更有感染力。

甄子丹:接演西片,是向全世界展現中國演員魅力的機會

甄家班成員谷垣健治聊到盡興處,原本只是坐在臺下當聽眾的兩位甄家班成員——《浪客劍心》的武術指導谷垣健治和如今已走到臺前的演員喻亢也被甄子丹拉上臺,一起聊起過往的趣事。

甄家班的大師兄谷垣健治回憶到,兩人相識自甄子丹拍攝陳木勝執導的電視劇《精武門》(1995)時。在他看來,“丹哥最可貴的一點就是不會被膚淺的經驗束縛,總是不斷想嘗試新的東西”。

甄子丹:接演西片,是向全世界展現中國演員魅力的機會

甄家班成員喻亢武行出身的喻亢透露,兩人的首次合作是在影片《千機變》中。他表示,跟著甄子丹一起拍片,其實是很“痛苦”的事,因為“拍戲的時候,丹哥一直追求我們這些武行做不到的事情。我印象最深的是,丹哥一直對我們說,‘我不要你們做武行的反應和架勢,我要你們夠真’”。

就在今年上海國際電影節開幕之前,甄子丹將加盟基努·裡維斯主演的好萊塢熱門系列動作電影《疾速追殺4》(John Wick)的訊息不脛而走。說到接演好萊塢電影,曾特意放棄美國國籍的甄子丹坦言,自己既有堅持,也有寄望。他表示,“每次接演西片,我都當成是向全世界展現中國演員魅力的機會。”

【對話】

沒想過當演員,卻糊里糊塗入了行

魏君子:我想我們今天的大師班還是從甄子丹的家學淵源聊起,你的母親對你成為動作演員是不是有很大的影響?

甄子丹

:是有一定的影響。我母親在大陸從小習武,她的門派是太極跟八卦內家拳的一種。我在廣州出生,兩歲跟著家人去了香港,11歲又移民到了美國。當時,我母親開武館授徒,還曾被選為美國十大武術教練之一。現在她年紀大了,已經退休了。

我從小跟著母親練武,但我比較頑皮,喜歡探索不同的門派。跟大家都一樣,我特別喜歡李小龍,從小就看他的電影,後來又看了成龍大哥的電影,還有很多香港的功夫片。但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當演員,只是因為一個偶然的機會才入了行。

16歲的時候,大概是1980年,我在北京武術隊待了一年多。後來要回美國了,我在香港逗留了一段時間,然後就被袁和平導演發掘了。袁和平跟成龍大哥拍了《醉拳》和《蛇形高手》,改變了功夫片的潮流。後來,他們各自發展,成龍大哥去了嘉禾,袁和平沒去嘉禾,但是他有一個願望,就是再拍一些能夠超越《醉拳》《蛇形高手》的影片。當時,他想拍一部叫《醉太極》的新片,裡面需要功夫很好的演員——當時的功夫片要求演員必須有很紮實的底子,但他找了幾年都沒找到。

甄子丹:接演西片,是向全世界展現中國演員魅力的機會

《醉太極》劇照我們真的很有緣。原來,他的姐姐是我母親教過的徒弟。他姐姐就跟袁和平說有一個小孩——當時我十七八歲,你見見吧。然後,他就帶著袁家班出來喝茶,問了我很多問題,安排了試鏡。兩星期後,他就給我一個合約,說準備跟我籤三年,第一部戲就是《醉太極》。於是,我糊里糊塗入了行,到今天,已經拍了將近四十年的戲。

魏君子

:說到袁和平導演,行內人稱八爺,他在1980年代中後期拍的那些警匪動作片,裡面融合了一些現代搏擊的技巧,這和傳統的功夫片是不一樣的。像《直擊證人》、《洗黑錢》,那個是八爺的動作的變奏,在我們觀眾看來很新鮮。我們知道,那個時期你已經在袁家班嘗試動作設計。

甄子丹

:沒錯。早期香港動作電影是引領整個電影市場的,因此也分成了好幾塊,洪家班、成家班、劉家班、袁家班其實分得非常清楚,特別注重傳統的規矩,有點江湖的味道。怎麼說呢,如果你是這個班底出身的,就必須始終待在那裡。我還記得洪金寶大哥找我拍戲的時候,他一定要先跟袁和平打招呼,我們自己是絕不會隨隨便便跑去別人的班底的。

當時,洪金寶大哥跟成龍大哥,他們有嘉禾的強大支援,電影很賣座,基本上佔有了整個香港電影市場。八爺的話,坦白說,當時已經幾年沒戲拍。因為當時觀眾的欣賞口味整個變了,從以前我們拍的那種功夫片,突然轉向了時裝動作片。可以說,八爺是很困擾的,他三年沒拍電影我也三年沒拍。後來,他接到一個合約,就是跟當時的德寶電影公司拍《特警屠龍》。於是,他那種奮鬥心又回來了。他說我要拍好,可怎麼拍好呢。像成龍的《A計劃》一場戲拍可以幾個月,一下子一幢樓就炸沒了,可我們根本就沒那麼多製作費。我說,八爺,我有個方法——因為我那時比較年輕,而且性格比較直,什麼都敢說,也不懂顧及他的感受——我們沒辦法跟他們比,那些是用錢堆出來的,我們又沒錢,不如就打個人風格。

他問,怎麼打個人風格。我說,你看李小龍的電影,一般的動作電影裡,一定會把鏡頭切給被打的那個人,跟著那個人摔倒也好,撞到東西也好;而在李小龍的電影裡,鏡頭永遠對準他,不理那個武行到底被打到什麼程度。但是你不會覺得不好看,也不會覺得他不夠厲害,那完全是因為個人魅力。那時候還沒有MMA,但我在美國的時候,就喜歡研究各種格鬥。我知道現在的香港動作片缺少了什麼,哪些地方沒有跟國際潮流接軌。

比如說以前的功夫片是線的語言,打橫打直,很少有弧度的線;你看李小龍的出拳是有弧度的,你再看成龍大哥就很少出那種真實的勾拳。還有擺POSE,以前是打完一個招數就要擺個POSE,我說這不夠時尚,不夠真實。比如我演一個警察,人家都已經摔在那裡,你還擺個POSE幹嗎。類似這種設計的思維和方法,我突然間很想透過電影去分享。

甄子丹:接演西片,是向全世界展現中國演員魅力的機會

甄子丹在《特警屠龍》中一開始,坦白說,八爺可能是不太想嘗試,後來在拍《特警屠龍》的時候,我不斷給他演示,加了一些小動作,他就覺得這個很好看。《特警屠龍》出來之後,圈內人反應很大,他們覺得八爺怎麼會拍那個戲,又沒有成龍大哥、洪金寶大哥經常用到的一些道具。我告訴八爺,我們用最低的成本就能拍,不需要錢,光靠兩個人就能打出風格。

甄子丹:接演西片,是向全世界展現中國演員魅力的機會

《殺破狼》中,甄子丹與吳京對戰後來這個方法一直延伸到我拍《殺破狼》,不知大家是否還記得我跟吳京的那場戲。我記得當時製片人問我需要佈置什麼道具,我說什麼都不需要,只需要我跟吳京兩個人去打,這不是道具能做得出來的。

李連杰和泰森最能令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應戰

魏君子:說到兩個人的對打,我們作為影迷特別喜歡盤點經典的動作場面。兩個高手之間如何能形成那種默契,我們很好奇。

甄子丹

:就像跳舞一樣,好比說探戈,兩個人如何能配合好,這是很微妙的。比如成龍大哥,我跟他的第一次合作是在《上海正午2》裡,我演一個反派。那麼多年來,成龍大哥形成了自己獨特的個人風格,故事會變,人物會變,但成龍大哥的打戲風格其實是一樣的,比如拿個杯子擋一下,再轉兩下,跳一下,翻個跟頭,擦擦屁股——開玩笑說啊。我跟他打就要配合他的節奏,他打12345,我絕不能打1234567,需要在找到一個平衡點的同時,儘量去表現我的個人風格。

甄子丹:接演西片,是向全世界展現中國演員魅力的機會

《上海正午2》裡,甄子丹與成龍對戰那麼多合作過的人裡,能讓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應戰的,其實有兩位。

第一個是李連杰,我們同歲,他比我大四個月。《黃飛鴻之男兒當自強》裡,他演的黃飛鴻很厲害,但徐克找我來演裡面的大反派就是為了給黃飛鴻製造一個最強的壓力,所以那個時候大家都是全力以赴,用最快的速度。李連杰真的很快,他快我要更快,然後他還要快。莫說是慢了半拍,出了錯,哪怕NG的話,你都會覺得不好意思,因為大家都在追求完美。李連杰確實是一個強大的對手。

甄子丹:接演西片,是向全世界展現中國演員魅力的機會

《黃飛鴻之男兒當自強》中,甄子丹與李連杰對戰後來拍《英雄》,給我的壓力更大。當時,我拿一把長的紅纓槍,而他持一把劍。他還是很快,然後他甩一個圈,我必須用兩倍的速度甩一個圈。所以他逼近的時候,我真的是用盡所有的爆發力去迎接他的劍法:他在一秒鐘裡可能甩三四下劍,但我要在三四下劍的攻擊底下,做出三四下長槍的架勢,所以壓力非常大。

甄子丹:接演西片,是向全世界展現中國演員魅力的機會

《英雄》中,甄子丹與李連杰對戰第二個讓我感到巨大壓力的合作者就是泰森。我一直都是泰森的拳迷,還沒入行時就看他打拳了。當時在香港,因為時差的關係,他的比賽往往是在凌晨四五點開打。我就整晚不睡,先熬過前面很悶的拳賽,最後等他出場。

拍《葉問3》找泰森來,我很興奮,就像個小粉絲一樣。但是,有一個問題,他不是演員,所以不會留手。我就告訴自己,必須要很謹慎,不要以為你是在拍電影,真的當自己是在拳壇裡面跟他對打,生死之決,千萬不要有稍微一點點的大意。要是你有一點點的大意,別說KO了,可是會死人的。

另一方面,袁和平(《葉問3》動作指導)拍功夫片講究一種傳統的理論,就是拳頭來了,你不能馬上躲開,必須要等拳頭最貼近你身體的時候,才可以閃避。當時,當泰森打過來的時候,我可以感覺到他的拳風,好像是一臺大貨車衝過來的那種風。哇,直到現在,我還清楚記得那種千鈞一髮的感覺。

拍電影是一種傳達的方式

魏君子:說到你和八爺的合作,有一部我非常喜歡,就是《少年黃飛鴻之鐵馬騮》。甄子丹飾演的黃飛鴻的父親在裡面踢的無影腳,我感覺很有實戰風格,跟那個時代的無影腳完全不一樣。後來,這部電影在國外很受歡迎。

甄子丹

:我喜歡去研究,研究電影,研究武術,這是我本人的性格決定的。當時,《黃飛鴻》很成功,我知道李連杰的無影腳是透過吊威亞拍攝、剪接而成的。我想的是,我們是否可以用機器的功能,讓大家看到那種無影的效果,但同時也看到這個演員本身的功夫。後來,我想到一個方法,跟八爺說我們可以利用膠片的格數,走12格。大家知道,膠片1秒鐘走24格,你把它中間稍微調整一下,不要切鏡頭,從頭到尾就可以看得到我的腿功,同時在銀幕上製造出一個無影腳的感覺來。

魏君子

:還有一部戲,裡面有一場是讓我擊節叫好的。就是《武俠》裡你和惠英紅洪拳對雙刀,把南拳用現代格鬥的方式演繹。

甄子丹

:很難三言兩語跟大家完全解釋清楚是怎麼設計出來的,因為動作片的學問很大,我真的花了好幾十年去研究,現在還在不斷研究,可以說沒有固定的方法。先說怎麼去突破動作的領域,簡單來說,我覺得拍電影本身就是一種傳達的方式,就像講話、跳舞、唱歌。你怎麼讓大家看得懂,讓大家覺得有趣,讓觀眾感受到那種興奮度呢?首先你要掌控好節奏。這個理論我一早就總結了,就是我怎麼讓我設計的動作,能使得觀眾想一層一層地追下去。

比如在《武俠》裡,我設法使觀眾覺得這個人必須要出手,因為對方在逼我出手,然後觀眾看你怎麼還不出手,等到我真的出手了,再看惠英紅怎麼反應,然後我設計她要繼續追下去,追到哪裡,我開始鋪排那種思維。基本上,就是我把你的情緒引入我的戲裡,再一路將你的情緒越推越高,到那個位置停一下,讓你喘一口氣,感受當時我設計出來的整個局、整個情緒,再繼續推一層。

魏君子

:我覺得現在國際上,動作電影形成了一種實戰的潮流,包括你加盟的《疾速追殺》系列。但在你《殺破狼》、《導火線》裡,其實已經展示過那種風格。

甄子丹

:我覺得實戰不是最好的形容詞,應該說是有質感的動作場景。什麼是質感?就是最能感染觀眾的方法。

甄子丹:接演西片,是向全世界展現中國演員魅力的機會

《葉問》海報

《葉問》是人生的轉折點

魏君子:說到你近十年來給觀眾貢獻的經典動作英雄形象,就不能不提《葉問》系列。它對你有什麼影響?

甄子丹

:可以說,這是我的人生的轉折點。我們做藝人的肯定要讓觀眾認可,有了市場的認可,你才可以有更多的機會去嘗試不同的作品、不同的角色,甚至整個電影的新的探索。如果沒有《葉問》的話,我就沒有很多很好的機會。

我從來沒有覺得哪種門派的功夫是非常難以掌握的,最難的事情是怎麼去演這個人物。我們發現,其實葉問本人沒有太多有趣的經歷,而葉偉信導演想拍一些東西,於是就決定放棄從拍真人紀錄片的角度去拍。接下來,我們就要重新塑造這個人物。我們設計出他的老婆比他高很多這個很有喜劇感的點,以平衡他過於高大上的形象。

甄子丹:接演西片,是向全世界展現中國演員魅力的機會

《疾速追殺》海報

魏君子

:你即將加盟的《疾速追殺》系列裡,有好萊塢非常知名的動作特技團隊。你有跟導演交流過嗎?

甄子丹

:還沒有。他們製片人找我的時候,我也挺開心,另外,我覺得這是一個平臺,可以幫我們中國發聲。其實,每次我接西片,都覺得是給我一個機會,讓全世界看到中國演員的魅力。我跟他說,首先我非常感謝你邀請我,但我要很坦白地問你兩個問題。第一,我的角色、你的內容,尊不尊重我們中國人,還有中國文化。如果你有任何元素不敬的話,我肯定不會跟你合作。他就說,我們非常喜歡中國文化,怎麼怎麼著。然後,我看了劇本,感覺還不錯。當然,還有需要溝通的地方。

另外,我覺得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任務。今天,我想利用自己的那麼一點點的影響力,好比是一種軟性宣傳,讓外界覺得中國人沒有那麼死板,你們能做的,我們也能做。

魏君子

:最後我們留一點時間給觀眾提問。

觀眾

:我很小的時候就看過你導演的《殺殺人、跳跳舞》,還有後來你的《戰狼傳說》,很想知道你在導演的道路上還有沒有發展計劃。

甄子丹:接演西片,是向全世界展現中國演員魅力的機會

《殺殺人、跳跳舞》海報

甄子丹

:沒有了。我覺得導演是一個非常辛苦的崗位。我跟我的好朋友陳可辛拍完《武俠》之後,他很欣賞我在藝術上的一些想法,就說子丹你來導吧,我給你監製。我說,我不要導,因為過去的那兩部電影,讓我的命都沒了一半。

《殺殺人、跳跳舞》的成本只有330萬港元,直到最後都沒有拍完我劇本里面需要拍的內容。所以我在剪輯的時候非常頭痛,花了三個月都沒有辦法把一個故事剪好。那個時候我們完全沒錢,就租最便宜的剪輯室,最後剪了一個比較合理的故事出來。但是之後沒錢做後期,怎麼辦?就連配樂的錢都沒有,我就用了一萬港元,去租那些罐頭音樂,給一些版權費,挑一些音樂出來。幸好那個時候有一個非常出名的日本鋼琴家(注:西村由紀江)比較欣賞我的作品,她為我做了一兩首歌,作為《殺殺人、跳跳舞》的音樂。

那是一段很痛苦的經歷,這兩部電影讓我很不好受,然後我身體也變得不好。那段時期,我還抽菸,抽了五年,因為壓力實在太大了;又沒有錢,銀行戶頭上只有一百塊,沒有錢付給我的工作人員,而且一年多接不了電影,就覺得當導演太辛苦了。現在年紀也大了,還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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