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溫州高腳碗回憶

一、

家宴，招待貴賓，我們是認真的！先做功課，瞭解到客人的出生地及成長習性以及個人口味喜好，選擇好一桌保準客人喜歡的珍饈美味，如此饕餮盛宴擺放的餐具也得十分講究，十個冷菜用的是十個造型簡約，質感極高，紅堂堂的高腳碗，一端上來就顯出了中國家宴的氣勢和雅緻，而且整個餐桌喜慶無比。

記得從前，奶奶的廚房裡，鍋灶邊擺放著一個充滿著返璞歸真老舊得接近原木色的雙層的大廚櫃，下層放著各種各樣形形色色的餐具。兩邊置放著平時不太用的大大小小的製作精美的象形的瓷器、陶器，有白菜形的、螃蟹形的、魚形、牡丹花形等等。或玻璃、銅、錫等製品的酒具。中間放著很多個家用的平時吃飯或者盛湯用的高腳碗。

大廚櫃的下層剛剛好是我們小孩子可以夠得著的高度。

二、 到飯點的時候，姐弟幾個總習慣性地去櫥櫃裡爭搶那隻高腳公雞碗盛飯。一是知道公雞高腳碗的底足特別高特別厚，端著吃飯不燙手，二是小朋友們都看上碗身上一隻紅身黑尾長得健壯又漂亮的似在覓食的公雞特別可愛，相較於無趣的白碗或是簡單的青瓷餐具，來得更加有意思。這卡通有趣的圖案，於兒時的我們，吃起飯來也特別地有食慾。

姐弟仨有時候爭持不下，於是就商量規則，用石頭剪刀布來決定輸贏，最後定下誰用。可是，那時候的小弟弟還是小小朋友一枚，腦瓜子甚是聰明，口齒也伶俐，每次輸了，總是仗著長輩對他的偏愛，耍賴還犟十分，歪理一套套。遇上我還會相讓一下，可兄弟倆年紀相仿，可就不一樣了，那時候媽媽老是會和我們講著孔融讓梨的故事，結果也無濟於事。有一次，兄弟倆搶著搶著，一不小心，高腳碗摔成滿地碎片。弟弟們知道這高腳公雞碗是祖父母的最愛，心裡生怕責罰，於是，他們倆就先來一個耍無賴，一個勁地哇哇大哭。祖父母見此情況，生怕弟弟們被摔碗的事情嚇到，就一個人抱著一個哄著，後來倆兄弟不僅不用捱罵，還各得到了一顆高粱糖。（哈哈，原來做小小朋友還是有很多特權的）。後來，祖父又從溫州城裡買來三隻公雞高腳碗，我們姐弟仨，一人一隻，免得起爭執。

三、 大廚櫃上層的最深處，總是塵封著一套中國紅的高腳碗。在以前，也只有在過年時才拿出來用。

我們中國人對於過年似乎總有一種特別的情結，家人團聚在一起，是一種情懷。但是食物，則是我們最重要的節日標識。在過年的十個高腳碗的風俗裡，尤其可以清晰地看到我們對食物的用心和堅持。那時候是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生活，大部分的食物基本上都是自家備好的。用一整年的時間去收集原材料。十個高腳碗裡的必備的【1】雞（聞雞起舞，寓意勤勞努力）或鴨和【2】臘豬肉（紅紅的臘肉代表日子過得紅紅火火），每年開春之後，長輩們就要買到雞崽鴨崽豬崽開始養，中間吃掉一些，總要留幾隻一直養到過年擺分歲酒。老少皆宜的【3】拔絲或掛霜芋頭（寓意年年有餘）好吃則難種，長輩們於立春開始種植，到秋冬收成，除了及時要吃的，在永嘉橋頭一帶農民生怕發芽，還要去山上弄個黃泥土的山洞密封儲存到過年或者次年。（或者是用自家春播種的豆子做成的豆腐乾【腐通福】代替）每當菊黃蟹肥秋正濃的時候，長輩們在繼續籌備過年時十個高腳碗裡的菜品。買到最肥的【4】螃蟹，以白酒浸泡，薑絲胡椒鹽醋白糖醃製成鹹蟹，不帶腥，撅嘴輕輕一吸，蟹肉便滑入口中，鹹鮮的味道冇講道。年夜飯有螃蟹，是因為“蟹”和“諧”諧音，寓意美滿和諧。風蕭蕭兮時，也正是晾曬【5】鰻魚鯗（鰻通滿，寓意來年賺得盆滿缽滿）的最好時機，風乾的鰻魚鯗，嚼著嚼著，好像就嚼出海風夾雜著太陽的味道。這個季節的也正是曬各種魚乾的好時候，【6】鮸魚特別多。好多溫州主婦們就喜歡買上幾十斤甚至上百斤曬成魚鯗（有魚有肉代表生活富足）。與燕窩、魚翅齊名，素有“海洋人參”之稱的魚膠，就來源於此，曬乾以備過年做【7】鮸魚膠凍（顏色透明，寓意做人清清白白）小年夜的時候，用粽子葉蒸就的桂花鹹肉【8】蒸糕，切成條片，寓意年年高。【9】花蛤全身紋路，寓意條條大路通羅馬，路路通。最後來個大吉大利紅紅火火的【10】橘子，就十全十美了！

十碗菜的來龍去脈基本上成了一個模式。家家戶戶為了那十個高腳碗裡的過年豐盛的菜品，整年拾掇的過程中，生活也總是特別有奔頭！

也有人家是根據自家人喜歡的菜品去自由發揮的。有錢的人家，在高腳碗裡放魚翅鮑魚都有，平民老百姓放蔬菜白檀生的也有。

其實，年夜飯不一定的特定的餐食，但是，只要的盛在十個高腳碗裡，就顯得年味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