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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為秋日代言的里爾克,建議寫寫長信、林蔭遊蕩、擁抱孤獨

  • 由 澎湃新聞客戶端 發表于 足球
  • 2022-04-05
簡介而此後俄耳甫斯的歌唱便超越了自身的悲歡,是升級了的讚美,帶有更純粹、更普遍的意味

什麼樣的俄耳甫斯

文學報

能夠為秋日代言的里爾克,建議寫寫長信、林蔭遊蕩、擁抱孤獨

俄國畫家列奧尼德·帕斯捷爾納克(1862-1945,他是詩人帕斯捷爾納克的父親)繪製的里爾克像

夏日曾經很盛大。

把你的陰影落在日規上,

讓秋風刮過田野。

讓最後的果實長得豐滿,

再給它們兩天南方的氣候,

迫使它們成熟,

把最後的甘甜釀入濃酒。

誰這時沒有房屋,就不必建築,

誰這時孤獨,就永遠孤獨,

就醒著,讀著,寫著長信,

在林蔭道上來回

不安地遊蕩,當著落葉紛飛。

—— 里爾克《秋日》馮至 / 譯

在人類的精神花園中,詩歌是何其壯大的一座,繁複優美有之,簡潔深邃亦有之。如詩人臧棣所言,現代詩的興起基於對世界的新的認知探險,是向外不斷拓展的;而語言的“花園”給人們的感覺是靜態的,向微觀之美迂迴收縮。面對這樣一座花園,怎樣才能真正踏足其中,循著不那麼清晰的小路發現美與靜謐的所在?今天夜讀,帶來詩人雷格提供的一把鑰匙。

里爾克難題

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如果硬要為20世紀的現代詩人排個座次,恐怕不少朋友會把冠軍獎盃送給奧地利詩人里爾克吧。為他選一首最佳作品的話,多半會是廣為流傳的《豹》;頂多加上個《秋日》。至於他的兩部傑作《杜伊諾哀歌》和《致俄耳甫斯的十四行詩》,太艱澀難懂了,還是束之高閣的好,像《尤利西斯》一樣供起來。

那麼,里爾克這道“詩歌的哥德巴赫猜想”,是不是可解的?

《豹——在巴黎植物園》馮至 / 譯

它的目光被那走不完的鐵欄

纏得這般疲倦,什麼也不能收留。

它好像只有千條的鐵欄杆,

千條的鐵欄後便沒有宇宙。

強韌的腳步邁著柔軟的步容,

步容在這極小的圈中旋轉,

彷彿力之舞圍繞著一箇中心,

在中心一個偉大的意志昏眩。

只有時眼簾無聲地撩起。——

於是有一幅影象浸入,

透過四肢緊張的靜寂——

在心中化為烏有。

工作狂人

的確,里爾克已經成了一個關於詩歌和詩人的神話。

他最初的作品並不非常出色,連他自己都不願多提,算是典型的“悔其少作”。但在他身上,與柔弱外表不相稱的強悍和迷人之處,就在於可怕的篤定和堅持,那是一種將寫作作為“最迫切的、天生的責任”,集中全部生命能量衝擊詩歌極限的志存高遠。

里爾克從未完成過科班教育,幾乎沒幹過任何正經營生,沒錢了就坦然向朋友求助,一輩子都在旅行、戀愛、寫信和創作。據說他一生大約寫了一萬五千封信!

關於“寫作是艱苦的勞作”這一點,他在與羅丹的交往中加以確認和強化:“必須一直工作,唯有工作。”就是在詩歌創作已經卓然有成的時候,他還認為自己仍處於準備階段。這是謙遜,也是自信。正如他在《為沃爾夫伯爵封·卡爾克洛伊特而作》一詩中所寫:

有何勝利可言?挺住意味著一切。

從結果看,他在巔峰階段達到的藝術成就是驚人的。茨維塔耶娃就給了他最高規格的讚譽:“在您之後,詩人還有什麼事可做呢?可以超越一個大師,比如歌德。但若要超越您,則意味著超越詩。”

能夠為秋日代言的里爾克,建議寫寫長信、林蔭遊蕩、擁抱孤獨

日記中,里爾克為自己的詩配上了風景速寫

與孤獨相戀

孤獨是他寫作的必要條件,是他真正的終身伴侶:“我的孤獨那美麗的道路”。所以,為了找到適合他的這款孤獨,他走遍了歐洲,一直在神經質般地挑剔著寫作的環境:不自然不行,臨街不行,太吵不行,訪客太多不行,沒有立式書桌也不行。藝術家,就是這麼難伺候。

《哀歌》與《十四行詩》

《致俄耳甫斯的十四行詩》(以下簡稱《十四行詩》)起初被認為是《杜伊諾哀歌》(以下簡稱《哀歌》)的副產品。

《哀歌》,里爾克從1912年在杜伊諾城堡時就開始寫了,但經歷了一次大戰的顛沛流離和創作靈感的持續枯竭,直到十年後的1922年初在瑞士瓦萊州的穆佐城堡,他才隱隱地再次感受到“產前的陣痛”。

但毫無徵兆地率先問世的卻是《十四行詩》的第一部,25首“天賜”傑作在2月2日至5日三天內一揮而就。到14日,他補寫完成了《哀歌》。從15日到23日,他又在九天之內完成了《十四行詩》的第二部,29首詩。

里爾克稱之為“神的恩典”,四處寫信報喜,人生的圓滿至此求得。

他後來才發現,《十四行詩》和《哀歌》其實同樣偉大。

這些詩觸及了許多主題,比如愛、時間、生死、人與自然、藝術的使命、科技進步對人類文明的威脅,但大都訴諸感官感受和濃縮的形象,韻味深長而兼有思辨色彩。詩不易讀,須要有耐心;不過可以透露一下,這是組詩中里爾克最喜歡的一首。

選自《致俄耳甫斯的十四行詩》林克 / 譯

儘管世界變化匆匆

有如白雲蒼狗,

所有圓滿事物一同

復歸於太古。

在變化與執行之上,

更寬廣更放任,

你的初歌在繼續唱,

彈奏豎琴的神。

苦難未被認識,

愛情未被學習,

在死亡中從我們遠離

的一切亦未露出本相。

唯有大地上的歌詩

被尊崇被頌揚。

超級歌手

《十四行詩》題獻給兩個人:一個是不幸早夭的舞蹈演員薇拉·莪卡瑪·克諾普,一個是古希臘神話中的超級歌手俄耳甫斯。據說,俄耳甫斯曾下到冥界,憑藉音樂才能得冥王冥後恩准帶亡妻歐律狄刻還陽,但違反禁令,回頭一看,致使營救行動失敗。

這裡選的一首詩是第二部分的第十三首,就是直接獻給俄耳甫斯的;同時因為俄耳甫斯也是所有詩人和歌手的代表,它也是里爾克本人的自況與自勉,闡述生死一體的觀念,並探討詩人(藝術家)的使命。

能夠為秋日代言的里爾克,建議寫寫長信、林蔭遊蕩、擁抱孤獨

里爾克最欣賞的藝術家之一塞尚畫作, Montagne Saint Victoire

詩人的形象

“生死同一”是里爾克獨特的觀念。他認為,生與死本質上是一體的,是同一枚硬幣的兩面。死亡是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集中安排在生命中的至高無上的傑作。

關於這一點,他在《俄耳甫斯·歐律狄刻·赫爾墨斯》一詩中闡述得很清楚。俄耳甫斯領著歐律狄刻向陽界攀登時,他獨自走在前面,歐律狄刻則由靈魂的導引者赫爾墨斯陪同;關鍵是,歐律狄刻的心裡並沒有迴歸的欣喜,新鮮的死亡已經用黑暗把她充盈,讓她重新變成了少女,她甚至覺得俄耳甫斯都很陌生。所以,當俄耳甫斯回頭而歐律狄刻墮入永遠的深淵時,他們二人相對於對方來說,都已永遠死去了。

所以,他才會說“你須長死於歐律狄刻心裡”。而此後俄耳甫斯的歌唱便超越了自身的悲歡,是升級了的讚美,帶有更純粹、更普遍的意味。

“你須是鳴響的杯盞,曾在鳴響中破碎”是對詩人(歌者)藝術生命最恰當的象徵性概括。因為詩人像玻璃杯一樣脆弱、敏感,所以呼應自然的歌聲格外清脆,但這美妙的歌聲是以自身的犧牲為代價的。這是詩人的宿命,也是詩人的榮光。

《啊,詩人,你說,你做什麼……》馮至 / 譯

啊,詩人,你說,你做什麼?——我讚美。

但是那死亡和奇詭

你怎樣擔當,怎樣承受?——我讚美。

但是那無名的、失名的事物,

詩人,你到底怎樣呼喚?——我讚美。

你何處得的權利,在每樣衣冠內,

在每個面具下都是真實?——我讚美。

怎麼狂暴和寂靜都像風雷

與星光似地認識你?——因為我讚美。

能夠為秋日代言的里爾克,建議寫寫長信、林蔭遊蕩、擁抱孤獨

塞尚,鮮花與水果

死於玫瑰,生於永恆

里爾克的詩在歸類時往往被歸入象徵主義,因為表達的深邃和曲折,具有強烈的現代性;但透過這些,我們看到的其實是浪漫主義與英雄主義相混雜的古老靈魂。由此我想,我也能夠回答朋友們的問題了:他為什麼如此晦澀卻如此迷人?誰能夠抵禦一顆由內而外浸淫在浪漫中、與我們無限貼近的心呢?

有意思的是,里爾克自己的死同樣充滿了象徵意味。他在摘玫瑰送給自己的醫生時不慎被扎破手指,後來傷口感染惡化,兩個月後死於一種急性的白血病。這很像傳說中醉酒撈月亮、溺水而亡的李白,都很浪漫。

選自《致俄耳甫斯的十四行詩》馮至 / 譯

玫瑰,你端居首位,對於古人

你是個周緣單薄的花萼。

對於我們你的生存無窮無盡,

卻是豐滿多瓣的花朵。

你富有,你好像重重衣裹,

裹著一個身體只是裹著光;

你的各個花瓣同時在躲

在摒棄每件的衣裳。

你的芳香幾世紀以來

給我們喚來最甜的名稱;

忽然它像是榮譽停在天空。

可是,我們不像會稱呼它,我們猜……

我們從可以呼喚來的時間

求得回憶,回憶轉到它的身邊。

能夠為秋日代言的里爾克,建議寫寫長信、林蔭遊蕩、擁抱孤獨

《詩歌的秘密花園》

雷格/編著

初岸文學·北京聯合出版公司2020年8月版

新媒體編輯:鄭周明

配圖:油畫、歷史資料

能夠為秋日代言的里爾克,建議寫寫長信、林蔭遊蕩、擁抱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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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能夠為秋日代言的里爾克,建議寫寫長信、林蔭遊蕩、擁抱孤獨 | 此刻夜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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