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家非家，國非國，事事煩憂，且顧眼下小囝囝

大帥叫道，這小祖宗醒了。當下飛奔進屋，抱起嬰孩，開始哄弄。無奈這小娃娃不哭便罷，一哭起來就止不住，大帥懷裡橫抱著嬰孩，嘴裡不斷“嗡嗡”、“喔喔”“喳喳”“噓噓”逗弄不停，嬰孩完全不吃這一套，自顧自的哭鬧，卻連眼睛也未睜開一下。

大帥正急著沒理會處，老翁道：“哪有你這樣哄娃娃的？這種沒斷奶的娃娃要豎著抱！”說罷伸手要接嬰孩，大帥猶疑了一下，還是把孩子遞給了老翁。

老翁接過嬰孩，使嬰孩的頭顱微微向上，左右輕擺嬰孩的身子，誰料孩子哭得更兇了，幾乎要到暈厥。

老翁一臉訕笑道：“其實我也沒比你有多少本事，嘿嘿，都是聽我老婆子說的，哪知不怎麼管用，咳咳。”說罷將孩子遞還大帥。轉身說道：“天已經全黑了，我去屋裡點燈。”

大帥小心接過，對孩子說道：“別急啊，小乖乖，等一下就有東西吃了，白天你餓了三頓，今晚上一併補回來。”小嬰孩哪裡聽得懂，還是繼續哭鬧。

大帥只好又說：“我跟你講個小秘密，你不要告訴別人。”大帥在嬰孩的耳邊輕語道：“你將來的奶孃奶子大得很，隨便你怎麼吃都吃不完，一會吃這邊這個，一會吃那邊那個，好不好啊？”

小小嬰孩居然好似聽懂了一般，流著口水笑了，緩緩地將左手食指放入口中吮吸，隨即也停止了哭鬧。大帥額頭見汗，長舒一口氣自道：“原來好色真他媽的是男人天性，不管老幼，一律都喜歡奶子大的！”

老翁點亮土屋中的油燈，又提了一盞氣死風燈出來，將挑著風燈的竹竿插在土屋牆的縫隙中，燈光雖不甚明亮，卻也把門前坪地方圓丈許照得裡清清楚楚。

老翁見嬰孩已經悄無聲息，暗贊大帥好本事，居然可以把餓極了的孩子哄睡，卻又哪知大帥給這小小嬰孩畫了好大一張餅。

大帥與山壯從今日早晨闖入老翁家中，口裡直喊打劫，卻又不翻箱倒櫃，只是要了水喝，讓老婆子煮了米湯喂嬰孩，午後四個大人隨便吃了點稀粥，到現在都未進食，實在是因為這老翁家中看起來一貧如洗，不像是有餘糧的樣子，也就沒逼著說不給老子吃的，老子弄死你之類的話了。

但大帥早已是飢腸轆轆，又情知山壯下山請奶媽還需一段時間，再去村裡偷點吃食回來則會更晚，便不自主的問道：“老丈，貴府真的沒什麼可以吃的了嗎？先前那些米飯和臘肉是哪裡來的？可還有些？”

老翁笑道：“還有，還有，我洗了瓦罐再煮一些，你不要嫌棄才好啊。”

大帥道：“哪裡敢嫌棄，此刻便是狗屎加上點紅糖我也能吃下去，呵呵。”

老翁道：“那也差不多。”老翁籍著燈光向大帥懷中的嬰孩瞟了一眼，此時嬰孩臉正對著大帥胸口，只有左半邊臉可見。老翁驚呼一聲，“這孩子怎麼臉色如此通紅？是不是燒成這樣子啦？”

大帥忙道：“不是不是，孩子一切都好，就是餓得厲害了”老翁不敢多問，回身去刷瓦罐取肉了。

山壯揹著婆婆一路疾行下山，婆婆在他背上擔心道：“這天色又黑，山路又陡，還是回去取個燈籠再趕路吧”

山壯笑道：“婆婆儘管放心，再陡的山路也不在我話下，你若害怕，閉上眼睛好啦”

婆婆道：”我閉不閉眼都一樣，反正到了晚上我就是睜眼瞎子，有時白日裡也是霧濛濛一片，離真瞎也不遠了。”

山壯不知如何勸慰，便岔開話題道：“到了村口你便給我指路，告訴我哪是孫家就行了”

婆婆道：“孫家最是好找，村口過水渠右手第二家便是，現下只怕門口的喜字還沒撕掉吧。”婆婆正欲把孫家祖宗十八代的來歷一一告知山壯，哪知還未開口，山壯已經把婆婆放下來了。婆婆驚愕道：“怎麼啦，沒力氣啦？”

山壯笑道：“我們到了。婆婆你且在這坐坐，我就出來，不要亂跑啊。”婆婆尚未答話，但覺眼前人影一晃，山壯已經不見了。

婆婆自語道：“孫家的門明明沒有開啊？”當下摸索著找了塊下馬石坐下，心中盤算這兩條壯漢到底什麼來路。老頭子上午捨不得煮米飯給他們吃，下午又張羅給他們煮臘肉，好好的鐵鍋也燒穿了，家裡置辦一口鐵鍋可不容易，還有家裡的鐵氈、斧子從來不輕易給人瞧見，今天晚上又大大方方拿出來給人用。那個年紀大點的漢子隨身揣著那麼大塊銀牌牌，那就是很有錢啊，怎麼又要剪成細條條？當真是古怪。

婆婆正胡思亂想間，孫家的大門打開了，山壯臉上繫著半幅衣袖領著個著淡花衣裙，面色蒼白的女子出來，對著門內喊道：“你們都不要出來了，老子說了三天就三天！”

門內一老者啞聲道：“大王，你可要說話算話啊，祝你家公子長命百歲啊！”山壯粗著嗓子吼道：“哪他媽的那麼多廢話，老子真要搶人，還會送你那麼多銀子給你們自己再請奶媽？還不他媽關門，是不是想看老子往哪個方向跑，好去報官啊？”門內老者連聲說不敢不敢，在院內把門關上後全家哭成一片。

山壯於心不忍，不願逗留，背起婆婆，拉著女子往山上奔去。山壯念著嬰孩肚餓，生怕耽誤時間，一路連拉帶拽，那女子雖未裹腳，但山壯還是嫌她跑得太慢，便對婆婆道：“婆婆，你摟住我脖子，可要摟緊了。”

說罷，一手抄起女子腋窩，一手抄起女子腿彎，發力朝山上奔去。那女子剛剛生產完畢，尚在哺乳期內，身子遠重於尋常姑娘，但山壯絲毫不以為意，在崎嶇山路上竭力奔跑。女子緊閉雙目，但聽耳邊風聲呼呼作響，心下害怕，不由將頭靠向山壯胸膛，雙手死死鉗住了山壯的胳膊。山壯聞得懷中女子陣陣乳香，一時間也是意亂心慌。好在山壯腳程甚快，不一會已到老翁土屋前。

山壯放下女子，又蹲下身子讓婆婆下來，伸個懶腰對女子道：“快快進屋去奶孩子，不準多問話！”

大帥忙將嬰孩交給女子，連聲說道：“餵飽餵飽，一定要餵飽！”那女子接過嬰孩，忽而臉色緋紅，原來胸前衣襟溼了一大片，當下匆匆進屋奶孩子去了。

婆婆對山壯道：“你可把我這老婆子顛壞了。”說罷還咳了幾聲，山壯心道：我便是肩上挑著兩桶水走山路，也不會漏下半滴，何況背個幾十斤的人，哪裡會有什麼顛簸？嘴上卻賠禮道：“還真是對不住你了，想必是山路上石頭太多，以至於腳下不穩，你老人家受累了。”

婆婆沒好氣道：“前半截山路都好好的，孫家媳婦奶水一標出來，你就開始顛我這把老骨頭了。我夜裡眼睛不好，鼻子還是聞得到的。”山壯羞得捏捏噓噓，不敢接婆婆話茬。

大帥解圍說道：“山壯，村裡可有什麼吃的東西？老丈又煮了些白米臘肉，現在還沒熟呢，你再去村裡看看，大概要多久啊？”

山壯道：“我一人輕身來去不要一炷香功夫，要是還偷點什麼，怕就要耽誤點時間。”

大帥道：“吃的倒是隨便將就，但是必須弄到能承二三百斤的繩子，最少要五十丈。還有就是二十斤桐油，最好是桐油，實在沒有，別的油也行。”

山壯答應了便欲下山，老翁從廚房裡出來，端著一大碗臘肉道：“這臘肉倒是先熟了，壯士吃幾片再下山吧。這個桐油我家沒有，別的油倒是有幾十斤，不知你要這麼多油幹什麼？”

大帥笑道：“不是答應你要燒了貴府嘛，多淋點油，燒得快！”老翁訕訕笑笑不敢作聲。

山壯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也顧不得與大帥間的禮儀，抓起兩片臘肉放進嘴裡，嚼了幾下嚥下去，皺眉道：“這臘肉好像哈喇了，麻嘴巴。還是我到村裡弄點什麼新鮮東西來吃吧！油老丈這裡有，我就不弄了。”

說罷長身而起，飛鳥一般撲下山去，老夫妻兩何時見過這等功夫，張大嘴巴合不起了。

大帥道：”婆婆，還煩勞你到裡面看看奶媽是不是已經喂完孩子了，若是已經吃飽睡著，還請準備些被褥之類安頓這小娃娃。”

婆婆尚未回神過來，囁嚅道：“你那兄弟會飛麼？是不是神仙啊？”

大帥笑道：“雖不是神仙，也差不多了，這小娃娃更是大羅金仙轉世，所以必須好好供奉，你可知做了大羅金仙的奶孃可是福中之福，不是人人都有這個機緣的。你現下去看看奶媽喂得怎麼樣了？”

老翁意味深長地笑著，不置可否。老婆婆卻踮著腳進屋裡去了。不一會，屋裡傳來年輕女子抽泣之聲，又一會傳來驚歎之聲，良久，老婆婆扶著女子走出屋來。

女子反穿老婆婆的一件舊衣，施施然走到大帥跟前，雙腿微屈，施禮道：”孫家李氏見過大王，呃，仙人。”

大帥目光如炬，心思縝密，情知這小婦人溢乳難堪，婆婆的衣物又難掩巨乳，只好反著穿了遮羞，當下笑道：“你莫要客氣，我既不是什麼大王，也不是仙人，過幾日便將真實身份告知與你。”

李氏茫然道：“那我該如何稱呼你呢？”

大帥笑笑道：“便叫我老爺，或者大哥即可，你喜歡哪一個啊？”

李氏道：“我孫家雖受了你們銀錢，可並未賣身與你，我亦並非奴籍，當然不能叫你老爺。”

大帥道：“今後相處日子還長，叫我大哥正合我意。”

李氏急道：“他不是說三天就讓我回家嗎？怎麼日後還要長相處？”

大帥皺眉道：“我兄弟沒和你說清楚麼？是三年，不是三日！”

李氏頹然坐地痛哭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誰來餵養啊，你們這些強人從來不講道理，不信守承諾？”說罷便往山下衝去。

大帥腳步一挪，便已擋在李氏身前，嘆氣道：“你先安坐，待我兄弟回來，定與你分說清楚。”說罷目光一凜，嚇得李氏渾身一顫，萎坐於地。大帥也不看她，叮囑婆婆好生照料，勁直往屋裡去了。

————-首發愛文者網武俠小說《無定骨》作者：大漠沙如雪。歡迎轉發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