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手黨傳奇教父＋悲情爛片導演，這部電影是真正的災難藝術品

今年奧斯卡放寬入選資格，只在流媒體平臺放映的電影也能參加獎項評選。

訊息一出，許多原本佛系的流媒體電影和創作者，突然就成了野心家，個個把「衝奧」當成了新目標。

今天要說的這部也是其中之一，在上線前就已經造足了聲勢。

湯姆·哈迪（Tom Hardy）高畫質無碼定妝照，首先傳遍網路。

湯老溼這張溝壑縱橫、悲壯又猙獰的臉，看上去真的十分駭人。

當然，湯老溼「毀容式演出」算不上什麼新聞，他這次要扮演的角色才真的讓人十分期待——

大名鼎鼎的黑幫梟雄，江湖人稱「芝加哥之王」「疤面煞星」。

——阿爾·卡彭（Al Capone）。

阿爾·卡彭（Al Capone，1899-1947）

這位橫行二三十年代美國的黑手黨教父，謀劃過驚人的情人節大屠殺，從無數次追殺、刺殺中倖存。

黑白通吃，隻手遮天，在20世紀30年代的芝加哥，一手建立起龐大的黑道帝國。

黑幫電影裡的經典造型：黑色風衣下藏著衝鋒槍，也是由他當年對手下的著裝要求衍生而來。

羅伯特·德尼羅在《鐵面無私》（The Untouchables，1987）裡演過他，阿爾·帕西諾主演的《疤面煞星》（Scarface，1983）即是以他為原型。

《疤面煞星》劇照，注意，這是個動圖

《大西洋帝國》《教父》《毀滅之路》……多多少少都可以看到這位黑老大的身影。

只要是涉及二三十年代的美國黑幫片，阿爾·卡彭就是不得不提的名字。

湯姆·哈迪接下這部片，說他沒有野心，不可能。

跟他一樣帶著野心來的，還有本片的導演兼編劇，喬什·特蘭克（Josh Trank）。

這位導演曾因毀掉《神奇四俠》這個大IP而聲名狼藉，被戲稱為「後災難藝術家」。

這一次，他想用這部電影為自己正名。

幾乎不可能拍爛的主題，碰上試圖證明自己的「後災難藝術家」和「毀容派演員」。

結果嘞？

豆 瓣5。1，IMDb5。0。分數擺在眼前，又是一部金酸梅示範級作品。

好不容易能大露一把老臉的湯老溼，真命苦。

但，這部電影其實有空還是可以看看。關於阿爾·卡彭其人的傳奇經歷，關於導演特蘭克與前者之間的生涯巧合重疊，實在太值得聊上一聊。

這，是兩段悲劇人生共同譜寫成的「災難藝術品」。

阿爾·卡彭從崛起到巔峰的過程，有太多值得講述的故事。

但卡彭從1939年出獄到1947年去世，這段時間發生的故事，在藝術作品中始終罕有涉及。

《卡彭》便劍走偏鋒，將鏡頭集中在了他生命的最後一年，試圖將梟雄暮年的故事呈現在觀眾眼前。

這時候的卡彭早已風光不再，出獄後，他宣佈金盆洗手，不問江湖事。

每況愈下的身體狀況，也基本宣告他已經無力再面對那些幫派紛擾。

到了最後一年，卡彭就如那幅定妝照一樣，全身沒一塊好肉，47歲的他，看起來至少要比實際年齡多20歲。

卡彭與妻子梅（May）

神經梅毒擴散至大腦，不僅讓他喪失了部分身體自控能力，還嚴重影響了他的智力。

根據1946年的病歷記載，他當時已經只有13歲小孩的智商。

在湯老溼的演繹下，這個稱霸一時的教父，操著卡痰口音，含著根蘿蔔代替雪茄，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排洩物和情緒。

一個字——慘。

但是，他過去惹上的所有恩怨，不會因此饒過他。

FBI不屈不撓，始終暗中調查，他們在卡彭家中安插了臥底，時刻想從他口中套出秘密。

敵對幫派也想趁虛而入，找到傳說中卡彭藏著的1000萬美金現鈔。

甚至他家族裡的人都覬覦著這筆財富，對他連哄帶騙。

我們沒有理由期待這種狀態下的卡彭，能夠像《教父》（1972）裡的老維託一樣仍運籌帷幄。

但時常在他腦海中閃現的走馬燈，卻似乎仍在為一次即將到來的爆發做鋪墊。

我們只能期待一次風光的教父交接，一次精彩的懸疑反轉。

或至少來一次迴光返照，讓他像金剛狼一樣重回巔峰。

——畢竟阿爾·卡彭彪悍的人生，太配得上這樣的結局了。

只要你曾在谷歌搜尋阿爾·卡彭，你就會瞬間意識到這個人所享有的特殊待遇。

搜尋條目的第二條就是FBI的連結，如果你繼續點選內鏈，還可能收到FBI WARNING。

1899年，卡彭出生在紐約，成長於義大利移民十口之家，過得並不好。

於是他從14歲就加入了小幫派「五點幫」，打算走「致富捷徑」實現美國夢。

卡彭早年荒淫無度，早早染上了梅毒。

他臉上標誌性的三道刀疤，也是因調戲良家婦女而被劃出來的。

說來頗為尷尬，「刀疤臉」（scarface）的稱號竟是因此而得。

1919年，他被強尼·托里奧（Johnny Torrio）招入「南部幫」，正式出道。

二人打起了「禁酒令」的歪主意，做起了私酒生意，迅速讓南部幫成為了芝加哥最大的犯罪集團。

1926年，托里奧退位，將幫派領導權交到了阿爾·卡彭手上，此時卡彭年僅27歲。

後來有證據證實，托里奧的退位是因為卡彭指使的一起謀殺案。

1932年的《疤麵人》和後來《疤面煞星》都涉及到了類似的情節。

《疤面煞星》中，託尼殺死了自己的導師

卡彭用鮮血鑄成的黑幫傳奇，自此開始。

傳統的黑手黨，做生意必須是首位；名留史冊的教父，都靠野心和手段保持地位。

卡彭做生意的方式，比他的前輩們要血腥得多，手段和野心更是明火執仗。

但也正是這一切，讓他成為了「芝加哥之王」。

在卡彭統治芝加哥的7年間，他定下了一條殘酷的黃金法則——

「殺死任何異己者，拉攏任何益己者」。

2010年的美劇《大西洋帝國》中，就有大量描述卡彭暴行的情節。

從1926年開始，他用一系列大小妓院、私酒商販組成的精密網路，建立起了年入1億美金的巨大黑色商業帝國。

而在這背後，他的幫派每年都有數百宗命案被記錄在案（1926-1929年）。

但謀殺從未給卡彭帶來風險，因為他賄賂了大量的警察、官員和法官。

而他的哥哥詹姆斯·卡彭（James Capone），甚至還是名緝私警察。

阿爾·卡彭的哥哥詹姆斯·卡彭

卡彭巔峰時期的統治力之可怕，到了1929年，有過半數芝加哥警察都在為他工作。

他還建立起了一個專門蒐集情報、進行間諜和反間諜的行動部門——「G2」。

芝加哥全城各界人士，上到政客下至乞丐，都知道一個特殊的電話號碼，情報源源不斷。

他成為了呼風喚雨的「芝加哥地下市長」，但野心仍未得到滿足。

1929年，為了震懾挑釁者，卡彭發起了一次載入史冊的黑幫仇殺——「情人節大屠殺」。

當年在報紙上的兇殺案現場

2月14日情人節當天，卡彭和手下喬裝成警察，在一間汽車房用機槍掃射敵對幫派成員，7人當場斃命。

此後10個月，卡彭對敵對幫派繼續進行肅清，芝加哥陷入了恐慌之中。

當時他沒有想到，這次槍響會成為他的絕響。

也不會料到，聯邦法庭會用漏稅為由，將他投入監獄。

在情人節大屠殺之前，卡彭正處於一個野心不斷膨脹的時期。

這些野心的實現，足以讓他數度載入史冊，也已經讓他成為一個絕對特殊的文化符號。

像《毒梟》（2015）中的埃斯科瓦爾一樣，金錢權力得到滿足之後，卡彭開始希望建立聲譽。

他拿出了很多錢救濟窮人，在1929年經濟大蕭條時期，他還在芝加哥建立了第一批窮人食堂。

窮人們從他手中拿到的錢，甚至比政府救濟的還多，卡彭一度被讚頌為「現代羅賓漢」。

他和他的哥哥還推動了牛奶有效期制度的推行，乳製品必須有保質期貼紙，他是背後功臣。

20年代，在一次針對大學生的調查中，他被選為十大傑出人物。

1930年，他甚至還登上了《時代週刊》雜誌封面，可謂風光無限。

然而，他沒想到自己作為黑手黨教父的野心，會徹底毀了他苦心經營的聲譽。

大張旗鼓的「情人節屠殺」之後，他瞬間成為了媒體、警方、本地黑幫眼中的「頭號公敵」，人人得而誅之。

頭號公敵，卡彭。一張通緝令

更令他想不到的是，他以為已經擺平了一切，最終卻百密一疏，栽在稅務上。

在聯邦警察和國稅局的聯合調查下，1931年6月5日，卡彭因逃稅罪被起訴。

卡彭暗中收買了評審團中的12人，不料開庭前一天，法官換掉了整個陪審團。

10月24日，阿爾·卡彭最終被判入獄服刑11年。

電影《鐵面無私》還原了這次庭審

他成為「惡魔島聯邦監獄」第一批住客，警方將他當成殺雞儆猴的「代言人」。

卡彭的梅毒症狀在獄中徹底惡化，他的野心終於燃盡。

身體機能、智商直線下滑的他，已經無力續寫、無法親口講述自己的傳奇。

卡彭的囚照

他到底是黑手黨教父，還是傳奇實業家？是心狠手辣的殺人狂，還是劫富濟貧的現代羅賓漢？

留給世人無限解讀空間。

民間流傳他給黑手黨後輩留下了三句箴言：

「重機槍比衝鋒槍好使，一定要記得交稅，做愛要戴套」。

雖已無從考證真偽，但卻成了他一生從輝煌到隕落的最佳概括。

他藏著的一千萬美金寶藏，到現在還有人在找尋。

2019年，卡彭的侄孫女聲稱自己知道那千萬美金的下落

他的傳奇經歷，還給創作者提供了源源不斷的靈感。

電視劇《大西洋帝國》裡，他被塑造成瘋狗般的激進黑手黨。

動漫《海賊王》中的卡彭·貝基以他為原型，這個角色背叛首領（BIG MOM），卻始終心懷正道。

電子遊戲《荒野大鏢客2》中，他成為了美國黑手黨劃時代的分界線。

音樂裡，他的名字是無數匪幫說唱歌手冒充Gangsta時必備的關鍵詞。

……

現在，他的晚節落到了一位災難藝術家手中，如同命中註定。

喬什·特蘭克的《卡彭》，在前半段丟擲了大量的懸念，做出了許多看似鋪墊的設計。

每每讓觀眾屏住呼吸，彷彿下一秒，卡彭就要進行一次重回巔峰的穿越之旅；

下一秒，卡彭就要站起來大喊：「我TM是裝傻的。」

但是，觀眾所期待的任何反轉都沒有發生。

整部影片110分鐘裡至少有90分鐘，特蘭克都帶著容顏漸毀的湯老溼，演繹卡彭晚年的慘狀。

然後，卡彭48歲英年早逝，沒了。

似乎特蘭克在寄望於借《卡彭》重回觀眾視野的同時，還想託影言己，告訴觀眾：

「卡彭的晚年，就像我現在的狗屎人生。」

回顧特蘭克的導演生涯，你幾乎能看到卡彭的一生微縮寫照，也彷彿能得知，他為什麼會把這部電影拍成如此。

真是如同命運安排。

特蘭克是出道即巔峰的典型，23歲時他就做出了30萬播放量的熱播短片。

看過此片的大製片廠，紛紛拋來橄欖枝。

然後，特蘭克27歲時，像27歲成為教父的卡彭一樣，走上了人生巔峰。

他的電影處女作《超能失控》（2012），讓他超越斯皮爾伯格和詹姆斯·卡梅隆，成為了新片上映首周登上全美票房冠軍的導演中最年輕的一位。

一舉越過兩個巨人肩膀，特蘭克名利雙收，一顆明日之星彷彿就要開始發光發亮。

然而，就在業界所有人都對特蘭克充滿期待時，《神奇四俠2015》來了。

特蘭克的黃金時期，撞上漫威電影宇宙的瘋狂上升期，一個不可能拍爛的大IP促成了強強聯合。

沒想到，在一系列不利巧合因素左右下，《神奇四俠2015》撲街了。

特蘭克直接勇奪當年金酸梅。

圖源：SCREENRENT

這部爛透了的電影，就像「情人節大屠殺」中瘋狂掃射的機關槍。

槍槍射向特蘭克的粉絲和對他寄予厚望的支持者心中。

所有媒體對這部影片的失利爭相報道，特蘭克接下的所有專案皆因此告吹。

巔峰期的這次失誤，直接將他打入了「電影監獄」，再無片商對他感興趣。

特蘭克的野心一下被澆滅，他因過度受關注引發的心理疾病瞬間加劇，一度失去了當導演的信心和夢想。

《卡彭》裡對於晚年卡彭的描繪，彷彿就是他這一時期的寫照。

三年的心理治療和自我療愈後，特蘭克重拾希望，渴望從「電影監獄」走出。

他自降執導和剪輯薪酬，自費前往倫敦對湯姆·哈迪三顧茅廬，終於拿下了又一部不可能拍爛的電影——《卡彭》。

特蘭克在《卡彭》拍攝現場

然而，幾大發行商在看過本片試看之後，都不願發行這部電影，特蘭克只得東奔西走，自己開始尋找起了發行商。

從最後成片的結果上看，他這一切努力，就如同影片最後卡彭無能狂怒式的迴光返照。

他無力地扛著衝鋒槍，再次射向了仍對他抱有希望的所有人。

特蘭克的導演生涯，大機率將隨著《卡彭》撲街正式終結，永無期限地被打入「電影監獄」。

7年電影夢從巔峰到破滅，7年教父野望從傳奇到一念隕落，兩段悲劇命運在此重疊。

我更願意相信這是巧合，《卡彭》是場災難也已是公認的事實。

但作為兩段曲折生涯的悲劇產物，這無疑也是一件真正的——

災難藝術品。

本文首發於奇遇電影：cinemati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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