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群眾辦實事】法官辦案手記：面對“無聲”的法庭，法官怎麼辦？

原創 賈路 上海寶山法院

審判法官/作者：

審判監督庭 賈路

法官

你好，請問你是小華（化名）訴小吳（化名）民間借貸糾紛一案中原告小華的代理律師嗎？這邊是寶山法院，傳票是否收到？下週三的庭審請準時到庭。

我習慣性地在庭審前一週電話提醒當事人準時到庭。

律師

法官你好，我是原告小華的代理律師，傳票我收到了。有件事想提前和您溝通下，本案的當事人都是聾啞人士，開庭如何處理？

法官

好的，這個情況我瞭解了，法院會請專業人士到庭進行手語翻譯。

獲知情況後，我開始著手聯絡專業手語翻譯，並和手語翻譯提前就案件情況進行了溝通。儘管庭前做了充分準備，但庭審過程之艱辛依舊出乎我的意料。

庭審當天，我一走進法庭就看到原被告分坐兩邊，旁聽席坐了許多人，不停地用手語相互比劃，看來也都是聾啞人士。

原告訴請被告歸還借款1萬元，案件金額並不大，也有微信轉賬憑證，事實似乎很清楚。

正式開庭前，我想先了解下基本情況。

法官

被告，對原告的訴請，你是什麼意見？

豈料，被告小吳剛看完手語翻譯的手勢後，就激動地跳了起來，快速比劃著手勢，嘴裡還不停地發出“啊啊”聲，整個人顯得急躁異常。

手語翻譯

他說他還了，透過遊戲充值的方式還的。之前原告還到他家亂貼還錢標語，他父母為此還生病住院了。

手語翻譯說道。

“他亂說，沒有還！”原告小華看到小吳打的手勢也急了，一邊打手勢與被告爭論，一邊透過電腦打字告訴坐在一旁的律師。

一時間，法庭內看似安靜，但實則“暗流湧動”。當事人飛快的手語讓翻譯老師一下子都有些顧此失彼。我意識到案件標的雖然不大，但礙於當事人難以正常表達，立即就開庭可能不利於事實的查明，於是當即決定暫緩開庭，並將原、被告分開，帶著手語翻譯分別詢問雙方事實經過。

其實，聾啞人士普遍有著自己獨有的一套表達習慣及語意邏輯，雖然有手語翻譯，但交流上並不太順暢。特別是在詢問被告時，旁聽人員及被告家屬一同參與，幾個人同時比劃手語，讓人眼花繚亂。我只能結合手語翻譯的內容半猜半聽，每聽完一段，重複一遍讓當事人確認無誤，然後繼續詢問。

9點的庭審直到10點半，我才瞭解了事情經過：原來原告小華和被告小吳是朋友，雙方之間一直有小額的金錢往來。去年6月，小華透過微信向小吳轉款1萬元，小吳在去年9月時微信上對這筆欠款予以了確認，併發送給小華一段手語影片，大意為“承認欠款，會予以歸還”。

小吳在庭上辯稱：自己已經透過遊戲充值的方式歸還小華1萬元，雙方之間的借款已經還清。另外，小華在庭審前曾到小吳居住的小區張貼“小吳欠錢不還”等標語，侵犯了自己的名譽。

但我發現，被告提供的證據顯示，其向遊戲充值的日期在9月之前，且無法證明充值的遊戲賬號系小華本人所有，小華當庭也予以否認，被告提供的證據難以支援其自身主張。

瞭解至此，我對案件有了清晰認識：雙方並沒有很深的矛盾糾紛，只因為雙方均為聾啞人士，平時溝通交流中難免有所疏忽，導致對錢款往來有了不同理解，案件存在調解基礎。

於是，我一方面在紙上畫著時間線，幫助被告理順錢款往來順序，讓其明白現有證據難以支撐他的主張；一方面和原告進行溝通，讓其體諒被告家境較為困難的現狀，對還款方式予以寬限，並告知原告應該理性合法維權，需對自己亂貼標語的行為向被告誠懇道歉。

最終，在我的主持調解下，小華和小吳達成了調解協議，該案以調解結案，此時已是上午11點半。

法律平等地保護每一個人的權利，聾啞人士作為特殊社會群體，儘管因自身條件限制，庭審表達存在障礙，但人民法院會盡力提供訴訟便利，充分保障各方訴訟權利。

庭審無聲，公平正義卻要看得見。

原標題：《【我為群眾辦實事】法官辦案手記：面對“無聲”的法庭，法官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