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探析：誰才是那個最仗義之人

要說《紅樓夢》是一部人間浮世繪絕不為過。書中設計的事件廣泛，塑造的人物紛紜，形形色色各有千秋，有官場仕途的爾虞我詐，有大家族間的明槍暗箭，有公子小姐的卿卿我我，也有市井之徒的蠅營狗苟。那紅樓之中是否有仗義之人存在呢？答案是肯定的。

“仗義”一詞，

出自唐代陳子昂的詩句“樂生何感激，仗義下齊城。”大概就是主持正義的意思。

先看，那“素性爽俠，不拘細事”的柳湘蓮，雖然有“賭博吃酒”、“眠花臥柳”的前科，但對朋友很講誠信。儘管一貧如洗，也要留幾百錢為朋友重修墳墓；儘管極端看不上薛大傻子，還因其行為不端暴揍過這個“呆霸王”，但是看到薛蟠有難時，也能不計前嫌及時出手相救，所以不失仗義名。

再看，那人見人喜歡的“勵志老模範”劉姥姥，雖是鄉野農婦，出身卑賤，但卻是自帶光環的人物，廣受現代讀者的吹捧。劉姥姥沒有文化卻深諳人情世故做事精明周到；裝瘋賣傻卻能達到超過預期的目標；有些市儈，但是懂得知恩圖報的大義。

一進榮國府是“乞食”。劉姥姥心中沒底兒，極盡諂媚，以粗俗博得同情獲取小恩小惠。沒有辦法，窮人需要自尋活路，我們看著既心酸又鄙視，既理解又不齒。二進榮國府是“報恩”。雖然只是一車扁豆茄子老倭瓜，但劉姥姥的腰桿兒頗有些硬氣，已經可以跟賈府一眾老少，插科打諢收放自如。我們無緣看到曹雪芹原版“劉姥姥三進榮國府”，但必須是有的，據說，彼時的劉姥姥雄赳赳氣昂昂，傾所有家產救下巧姐，成就一段佳話。

由此看來，劉姥姥夠豪爽夠仗義。不過，個人認為，大智慧的劉姥姥，她的仗義是有目地的仗義，是有條件的仗義。要說“一進榮府”是空手套白狼，那“二進榮府”就是以小博大，以劉姥姥的頭腦，不難判斷那車瓜菜一定不會白送，即使外強中乾，要臉要面的賈府也必定會十倍百倍的回禮，這種買賣當然合算。至於“三進榮府”救巧姐，如果劉姥姥一家把巧姐養大成人，並全須全尾地交還給其父賈璉，那便無可挑剔，但是，根據巧姐的判詞，最後巧姐應該是和板兒結成夫妻，也就是成了劉姥姥的外孫媳婦，這便不由讓人產生遐想。

因此，我說紅樓中那個最仗義的，另有其人，他就是“醉金剛”倪二。

倪二何許人也人？一個“專放重利債，在賭博場吃閒錢，志管打降吃酒”的市井潑皮，卻頗有義俠之名。

紅樓二十四回：醉金剛輕財尚義俠，痴女兒遺帕惹相思。吃酒帶醉的倪二路遇灰頭土臉的鄰居賈芸。對倪二之流，如果是賈珍賈璉估計都不會正眼掃一下，而賈芸雖同屬賈家大族，但家庭敗落，跟榮寧二府雲泥之別。此時的賈芸正心亂如麻，哪有功夫兒跟倪二糾纏，又得罪不起，只能敷衍了事，只想儘快拔腳走人。不想這倪二，既痛斥賈芸舅父卜世仁“不是人”，又慨然解囊相助，還說好不寫文書，不收利錢。寥寥數筆，一個輕財利、尚義俠的市井俗人形象便栩栩如生。

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這種無條件的仗義才是真的仗義，對於後期因此發家的賈芸來說，倪二堪比救苦救難的觀世音。

那麼大家肯定有疑問，倪二為什麼要如此慷慨幫助賈芸。這個潑皮對誰都如此樂善好施、救人於水火嗎？當然不是，如果那樣倪二不是潑皮，而是實打實的大善人。那是不是倪二會相面，看出賈芸要發跡，或是倪二喝酒喝糊塗了呢？都不是。

個人認為，這要從心理學的角度分析。在倪二這一階層人眼裡，榮寧二府自是高不可攀，儘管賈芸是賈家的破落戶，但仍有賈府的光暈環繞。能夠救助賈家族人，那必定是相當有存在感，相當有自豪感，相當爽的事情。如果我是倪二，我也會這樣做，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