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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樂派的延續:西貝柳斯的《第六交響曲》

  • 由 三聯愛樂 發表于 足球
  • 2021-10-30
簡介這是西貝柳斯在創作《第六交響曲》的五年前對此作品的構思,然而,假如你聆聽該作,就會發現在這部作品所要表達的情緒中並沒有所謂的“粗獷”,也沒有終曲部分的“樂隊的咆哮把主題淹沒了”

西貝柳斯怎麼打速度在譜上

(文 / 雷苗苗)

在漫長的92年人生中,西貝柳斯一共創作了七部交響曲(“第八”未完成),而與他的生命長度相比,這七部交響曲的創作時間卻相對集中在短短的25年(1899-1924)間,並且在《第七交響曲》完成後不久,他便逐漸停筆了。

西貝柳斯的研究者格雷(Cecil Gray)稱西貝柳斯為“貝多芬之後最偉大的交響曲大師”;相比格雷的評價,辛普森(Robert Simpson)對他的評價則相對中肯:他的交響曲“性格是斯堪的納維亞的,實質是全人類的”。

雖然一生跨越了兩個世紀,但是當西貝柳斯身處20世紀上半葉、特別是面臨20年代不斷湧現的各種新的音樂形式時,他不僅成為浪漫主義音樂的堅守者,同時也是民族樂派的傳承者。

在談論西貝柳斯的晚期作品《第六交響曲》之前,讓我們先來了解一下他的“交響曲觀”。有一件廣為流傳的事,1907年,馬勒到西貝柳斯生活的赫爾辛基指揮音樂會,兩位交響大師初次謀面。儘管二人相談甚歡,然而他們對交響曲的觀念卻截然相反。西貝柳斯在多年後回憶這一段經歷:

當我們開始談論交響曲本質時,我強調我讚賞交響曲的嚴謹風格和深層的邏輯意義,它構建了所有主題的內在關係。這是來自我本人創作實踐的感悟。馬勒的觀點則皆然相反:“不,交響曲應當像這個世界,它必須包羅永珍。”

孫國忠先生也曾在他的文章中提到過兩人有趣的“爭辯”——與其說是“爭辯”,不如說是兩位交響大師在交響曲領域顯現出的一次不同的理念間的觸碰。西貝柳斯從未改變自己對交響曲應持嚴謹風格的認識,在其創作中,不論整體的結構還是內部主題的發展,處處都體現了他的觀點,《第六交響曲》即是一例。

《第六交響曲》創作於1923年(作曲家即將停筆的前幾年),而早在1918年,西貝柳斯便已對自己的後三部交響曲進行了構思,他曾在一封書信中提到:

《第五交響曲》採取新的形式……第一樂章是全新的,第二樂章是舊作品的同一樂章的回憶;第三樂章是舊作品第一樂章末尾的回憶,第四樂章用了舊的動機……全曲把聲勢一直加強到底,是勝利的凱歌。《第六交響曲》是粗獷的、熱情的……大約有四個樂章,最後是情感高漲,樂隊的咆哮把主題淹沒了。《第七交響曲》是生命的歡樂,具有熱情洋溢的片段,有三個樂章——終樂章是一首“希臘式的迴旋曲”。……關於“第六”和“第七”交響曲,計劃可能有改變,視樂思的發展而定。跟平時一樣,我成為自己主題的奴隸而聽命於

它們

這是西貝柳斯在創作《第六交響曲》的五年前對此作品的構思,然而,假如你聆聽該作,就會發現在這部作品所要表達的情緒中並沒有所謂的“粗獷”,也沒有終曲部分的“樂隊的咆哮把主題淹沒了”。整部作品呈現給我們的恰恰與他五年前的構思相反,它最大的一個特點是溫和,或者說是溫和的快板——於沉靜中蘊含著力量。1923年2月19日,《第六交響曲》在芬蘭的首都赫爾辛基首演,由作曲家本人親自指揮。相比“第五”和“第七”交響曲的氣勢磅礴,這部“第六”卻是抒情雋永,有一種貴族式的典雅。

該作品的調式是d小調,但更確切地說,西貝柳斯更想突出的是中古調式——多利亞調式。西貝柳斯對中古調式的運用,使這部作品具有了宗教情懷,甚至接近大自然的執行規律,因此被有人稱之為西貝柳斯的“田園交響曲”。西貝柳斯的傳記作者詹姆斯(David Burnett James)則認為,“這麼說並沒有錯,只是說得不夠深入”,因為“《第六交響曲》跟西貝柳斯的其他作品一樣,有著一股強烈的大自然的逼臨感……它的內在一直在對抗一個有生命的‘自然’,而且常常是在‘自然’充滿敵意的時候”。因此,詹姆斯認為“《第六交響曲》呈現出平靜的景象,至少是大雨暫歇的平靜”。

第一樂章,很中庸的快板(極溫和的快板)。樂曲以絃樂開始,呈示出多利亞調式主題,旋律平靜而流暢,隨後長笛的出現彷彿有種身臨大自然的親切感,伴隨著豎琴的樂音,長笛聲部和雙簧管聲部先後奏出的兩個旋律主題,彷彿是兩人在一片空曠的草地上曼舞與對話,活潑歡快。隨後,木管樂器與絃樂的應答,呈現出一片祥和的景象。接著進入第一樂章的發展部分,第一和第二小提琴、中提琴分成三個聲部,模仿長笛的主題動機,大提琴與低音單簧管獨奏出旋律性主題,進入再現部。再現部以豎琴動態為始,長笛的動機由大提琴再次展示,重複幾次後,在F大調上達到了樂曲的高潮。最後絃樂平靜地反覆多利亞調式的音階而結束,一個夢幻般的結尾。

第二樂章,中庸的小快板(溫和的小快板)。定音鼓以F音開始,兩支長笛與低音管奏出有切分音的序奏主題,木管承接這個主題,小提琴演奏對位主題。發展部由中提琴奏出小提琴對位主題的後半部,第一小提琴奏出主題的前半部,木管則奏出續奏主題。隨後,小提琴、木管、長笛對這幾個音樂主題進行重複與發展,音也更加密集,變成有大量十六分音符所構成的音樂形態。接著,新的音樂主題出現,分別在長笛、雙簧管和單簧管上先後呈現,形成了三個“角色”的呼應,最後以一個謎一般的尾聲結束。

民族樂派的延續:西貝柳斯的《第六交響曲》

第三樂章是一個諧謔曲,比前兩個樂章相對較活潑些。它從始至終都是跳躍式輕盈的節奏,彷彿又回到了第一樂章那種身臨大自然的感覺,宛如在草地上舉行一場盛大的舞會。以F音為基礎的利地亞調式開始,絃樂出現律動性主題,兩支長笛奏出民歌性主題,絃樂與木管以追逐的方式反覆。隨後豎琴的主題出現,發展成流動的十六分音符,經過“經過句”回到民歌性主題,最後以多利亞調結束。如果把這一樂章看做是在舉辦一個舞會的話,那麼樂章的結束處彷彿是舞會在達到高潮時戛然而止。

第四樂章,極快板。這個樂章的主要主題是個四小節的歡樂的樂句,充滿了抒情氣息,各種抒情性的樂思編織交匯成一支越來越寬廣的旋律,中間部分逐漸加快,達到樂曲的高潮,結束部分速度逐漸減慢,又迴歸抒情,漸漸地趨於寧靜……

這部交響曲最大的特點是主題形象變幻莫測,令人捉摸不透,唯有一種淡淡的調式氛圍使四個樂章獲得了精神上的統一。

在創作這部交響曲時,西貝柳斯並未受到廣泛青睞,反而是在停止創作後才逐漸享譽世界。勳伯格認為西貝柳斯和肖斯塔科維奇是當時最傑出的交響樂作曲家,而前者作為一個“隱居退休”了近30年的作曲家,如此久負盛名,確實令人感到驚奇。

《第六交響曲》的創作正處於西貝柳斯創作的成熟期,在這之後創作的《第七交響曲》是作曲家本人非常滿意的作品,而隨後的未完成之作《第八交響曲》據說西貝柳斯並不滿意,故而撕毀了手稿。在此後的幾十年中,作曲家遠離城市的喧囂,一直生活在離芬蘭首都20英里的一處可愛的農莊,不再創作,有人揣測是由於不能再創作出超越《第七交響曲》的作品,他寧願選擇保持沉默。這不僅是對“浪漫式”作品的沉默,更是對20世紀20年代產生的各種新的音樂的沉默;這無異於是在向世人宣告:浪漫主義已漸漸遠去,民族主義也已不復往日的輝煌,西貝柳斯式的交響語言到此應當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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