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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羅馬統治埃及時期的奧西里斯崇拜南樹華郭丹彤

  • 由 黑色的星期四 發表于 足球
  • 2021-10-29
簡介三、羅馬統治埃及時期奧西里斯崇拜的影響托勒密王朝時期,奧西里斯神與阿匹斯公牛神結合在一起,化身為塞拉皮斯神,成為官方崇拜之神

奧西里斯是什麼神

論羅馬統治埃及時期的奧西里斯崇拜

提 要:

在羅馬統治埃及時期,處於文明衰落之時的埃及,政治上徹底淪為羅馬統治的一個行省,經濟上成為羅馬的豐裕糧倉,但文化上仍能顯現埃及傳統喪葬文化強勁而持久的生命力。一方面奧西里斯神的喪葬崇拜在羅馬統治埃及前期繼續盛行;另一方面,托勒密埃及時期的奧西里斯隱形崇拜——塞拉皮斯神崇拜在此時期持續受人推崇。4世紀末,基督教在羅馬帝國取得國教的主導地位後,基督一神教開始排斥其它神的崇拜,奧西里斯神崇拜及其喪葬文化日漸淡出人們的視野,但作為古埃及文明顯性標誌的奧西里斯崇拜仍在羅馬社會甚至後來的西方基督教世界產生了深刻影響。

關鍵詞:

羅馬-埃及;古埃及;奧西里斯神;崇拜

貫穿古埃及文明始終的奧西里斯神(Osiris)崇拜,歷來備受國內外學者們的關注,但他們的研究大多集中在法老時期的奧西里斯崇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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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半個世紀以來,隨著埃及學界古埃及文明研究下限的延伸,希臘-羅馬統治時期被納入埃及學研究範疇,作為古埃及文明最具生命力的古代埃及傳統宗教在這一時期的生存狀況遂成為學界研究的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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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著以奧西里斯為主角的裹屍布喪葬畫的內容和時間的勘定,奧西里斯崇拜再度成為學者們研究的焦點。

裹屍布是宗教信仰濃厚的古埃及人留給後世的一項重要遺產,也是現代人瞭解古埃及文明的一扇視窗。裹屍布作為古埃及人制作木乃伊的必需品,在古埃及發展早期,它是纏裹在木乃伊身上粗糙的細長條亞麻繃帶,具有防腐和吸潮之功效。新王國時期,在裹屍布上彩繪喪葬儀式並配有文字是裹屍布藝術進一步發展的表現。斯旺西威廉博物館收藏的八幅喪葬畫裹屍布,不但是羅馬統治埃及時期留存下來的裹屍布藝術精品,而且是該時期奧西里斯神崇拜的重要佐證。本文透過對這一時期奧西里斯神的崇拜以及對奧西里斯神崇拜能夠繼續的原因分析,進一步闡述古埃及文明對羅馬文明乃至基督教文明的影響。

在古埃及宗教神話中,奧西里斯神主司埃及人的來世生活。由於在整個歷史發展演進過程中,埃及人的來世觀念始終沒有發生根本的改變,因此奧西里斯神崇拜也便長盛不衰,經歷了從古王國時期的王室獨享到中王國時期的民間傳播,直至新王國時期其崇拜達到了頂峰。馬其頓-希臘人征服埃及後,希臘人將奧西里斯神與阿匹斯公牛合體,並將其認同為希臘的塞拉皮斯神。塞拉皮斯崇拜作為奧西里斯在這一時期的隱性崇拜,與托勒密王朝的官方統治者崇拜結合,起到了鞏固托勒密王朝的功效。公元前30年,羅馬征服埃及,開啟羅馬帝國對埃及的統治。作為羅馬豐裕的糧倉基地,羅馬-埃及行省受到羅馬統治者高度的重視,為了保證從埃及獲取穩定的稅收,帝國統治者在埃及行省採取政治高壓措施,經濟竭澤而漁的掠奪政策。但對埃及傳統的宗教文化卻實行懷柔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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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古埃及人在此時期仍然保持了信仰上的相對自由。同時,以奧西里斯崇拜為核心的埃及傳統宗教信仰也逐漸被羅馬人(公元4世紀以前)所接受,正如恩格斯在論述征服者與被征服者之間的關係時所說:“在長期的征服中,比較野蠻的征服者,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都不得不適應徵服後存在的比較高的‘經濟情況’,他們往往為征服者同化,而且大部分都不得不採用被征服者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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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馬征服埃及時,雖然當時代表先進生產力的羅馬沒有接受古埃及經濟情況,但羅馬人的確被古埃及的喪葬信仰征服。這樣,奧西里斯神繼續為本土埃及人所尊崇,並對羅馬產生了深刻的影響。

一、羅馬統治埃及時期的奧西里斯崇拜

羅馬統治埃及的公元前30年到公元4世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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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及傳統的喪葬習俗沒有根本的改變。一方面,土著埃及人仍然保持原來的喪葬習俗和奧西里斯崇拜;另一方面,羅馬人對埃及傳統的喪葬習俗競相效仿,這一傳統充分地表現在木乃伊裹屍布繪畫上。

應用彩繪喪葬儀式並配有文字的木乃伊裹屍布這一習俗可以追溯到第18王朝中期,《亡靈書》第125章的圖文結合是最精彩的內容。但是,直到托勒密王朝和羅馬征服時期,裹屍布繪畫藝術作品才廣泛出現,成為當時埃及的主要喪葬畫形式。其代表遺存為出土於法尤姆和阿西優特等地,現藏於斯旺西威廉博物館的亞麻布上的八幅喪葬畫,該畫描繪的是奧西里斯神面前進行的死者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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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喪葬畫內容,學者們推斷這八幅喪葬畫應該出土於中埃及埃爾-阿斯姆儂(El-Ashmunen)或附近的圖納-埃爾-蓋巴(Tuna el-Gebel),時間斷代為公元二世紀中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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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主題就是死者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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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旺西威廉博物館的八幅喪葬畫由一名女性死者的裹屍布拼湊而成,畫面正中是奧西里斯神裝束的女主人,其左右兩側各有五欄,每欄均繪有埃及神祇,死者就是眾神中的一員。事實上,這樣的畫面是古代埃及裹屍布繪畫最常見的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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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根據裹屍布的記載該裹屍布的主人是個名為傑赫努特(Tjehent)的古代埃及婦女,但她的人形棺槨卻有著明顯的羅馬人特徵。據此研究者推測,她應該是嫁給了居於埃及的羅馬人。這表明這位埃及婦女雖然已經融入羅馬人社會,但卻仍然保持了埃及人的傳統喪葬習俗,並將其傳給了羅馬人。正是透過這種民間傳播形式,該時期的羅馬人逐漸接受了以奧西里斯崇拜為代表的古代埃及傳統來世觀念。這一裹屍布還描繪有帶翼的聖甲蟲和奧西里斯神的形象。帶翼的聖甲蟲代表了太陽神早晨的形象,寓意太陽神經過黑夜旅行後的再生,奧西里斯神則進一步確保死者的重生。死者只有透過奧西里斯審判後方可得到神的認同和接受,只有得到神的認同才能重生。因此,這一裹屍布揭示出羅馬統治時期奧西里斯崇拜仍然具有極強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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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奧西里斯崇拜的另一個證據同樣也是一塊女性裹屍布,其時間是羅馬皇帝塞維魯統治期間,現存於波斯頓美術博物館。然而這塊裹屍布與斯旺西威廉博物館的裹屍布不同,這塊裹屍布不僅僅體現了埃及傳統藝術,還與希臘藝術、羅馬藝術相交融,其上的繪畫同樣也展示了奧西里斯崇拜覆活與重生的喪葬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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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除了這些喪葬繪畫的裹屍布,奧西里斯崇拜繼續盛行還表現在時間和空間上的延展。公元4世紀以前,伴隨伊西斯崇拜的日趨興盛,伊西斯女神神廟首先在諸如比雷埃夫斯、羅得島、得洛斯島、塞普勒斯島,以及小亞的以弗所等地建立起來。而在羅馬境內,伊西斯崇拜首先流傳到了西西里島,然後傳播到義大利本土,特別是龐培地區,隨後到達高盧(今法國)、荷蘭、英國的西北部、匈牙利的東北部,以及西班牙的北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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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古埃及文化最後的堡壘,菲萊島伊西斯神廟直到公元4世紀才被關閉。而被妻子伊西斯拯救與復活的物件——奧西里斯神及神話情節一直是裝飾這些神廟的重要題材。據此可知,奧西里斯崇拜在時空上都得到了延伸和拓展。

與此同時,作為奧西里斯隱形崇拜的塞拉皮斯神在這一時期又風靡羅馬。在托勒密埃及時期,塞拉皮斯作為奧西里斯與阿匹斯公牛的合體被托勒密官方推崇為國家崇拜神,藉此鞏固了托勒密王朝在埃及的統治,有關這方面的論述參見作者的另一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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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馬征服埃及後,塞拉皮斯神持續受人推崇,阿拜多斯石碑明確顯示塞拉皮斯在該時期的阿西優特被人崇拜。該石碑的希臘語名為利克坡利特-阿波羅涅斯(Lykopolite Apollonios)(盧浮宮N328),書寫於公元1世紀。石碑的內容描述的是奧西里斯,而銘文的名稱指的卻是塞拉皮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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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柏林雙語獻祭碑的世俗體銘文曾寫道:“奧西里斯,偉大的神,阿拜多斯之主”,而其希臘語版本則稱奧西里斯為“塞拉皮斯之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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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充分揭示了塞拉皮斯崇拜即為奧西里斯崇拜,兩者之間的身份區別可能微乎其微。因此,塞拉皮斯崇拜在羅馬征服時期的盛行,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奧西里斯崇拜的反映。據文獻記載,羅馬皇帝圖密善在羅馬城修建了塞拉皮斯和伊西斯神廟,而哈德良統治的第21年還曾經發行過塞拉皮斯神與伊西斯女神頭像為主題的貨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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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馬皇帝塞維魯也對塞拉皮斯神十分推崇,他於是在公元199年踏上造訪埃及的朝聖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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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宗教慶典中,羅馬皇帝朱利安熱衷於扮演塞拉皮斯公牛,公元362年,他還為塞拉皮斯舉行過規模盛大的慶典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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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塞拉皮斯受羅馬人崇拜證據,也是奧西里斯崇拜在羅馬風靡的具體印證。

此外,羅馬征服時期,奧西里斯和希臘神話中的主神宙斯或羅馬神話中的主神朱庇特合二為一,由此,使奧西里斯一躍成為創世神,因為在羅馬神話中朱庇特就是創世神。這一時期,奧西里斯經常以希臘神的形象出現,其頭部特徵與宙斯相同,但卻戴著埃及的王冠,顯示了他是奧西里斯和宙斯這兩位偉大神的合體。作為羅馬主神,朱庇特受羅馬臣民的尊崇而被供奉於萬神殿中。同樣,作為朱庇特的合體,奧西里斯神也在萬神殿中擁有一席之地。

二、羅馬統治埃及時期奧西里斯崇拜的原因

從羅馬統治埃及之時起,直到基督教一神教在羅馬帝國取得國教地位之前,古埃及文化一直呈現多元化的趨勢。“人口種族混雜,不同階層的信仰和習慣又大不相同,在希臘羅馬時期的埃及就是這樣一個值得注意的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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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早在埃及法老時代希克索斯人入侵時期(約公元前1650—1550年),來自亞洲的希克索斯人就曾給埃及文明注入了外來元素,巴奧神就是希克索斯人帶到埃及並得到了埃及人崇拜的。也就是說,雖然在地理位置上埃及是一個相對封閉的國家,但在對待外來文化,特別是外來宗教上,埃及人卻並不排斥。關於這一點,貝爾(Bell。H)也曾有類似的論述:

埃及在托勒密王朝統治之前,波斯的征服又將更多的外來文化引入埃及,此後的希臘馬其頓人、希臘本島人、迦太基人、呂底亞人、敘利亞人和猶太人,直到埃及成為羅馬帝國的一部分,很多的外來人口來到埃及,他們中的一部分人長期定居埃及。由於所有的外來民族都有他們自己崇拜的神,也都有他們自己的宗教觀。因此,在宗教信仰上,這些外來人口或多或少與當時羅馬征服下的埃及官方宗教以及與土著埃及人的宗教信仰之間就產生一定的衝突。雖然衝突是在所難免的,但是回溯歷史的發展,他們之間在宗教信仰上還是做到了互相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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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梳理羅馬-埃及統治初期的宗教文化,可以看出,埃及傳統宗教依舊主導著埃及人的思想。希臘的宗教文化呈日漸衰落之勢,羅馬統治者則極力推行統治者崇拜與基督教。正是這種宗教文化的多元性,使法老時期一向占主導地位的奧西里斯崇拜得以繼續存在。所以在基督教取得宗教主導地位以前,正是這種多元文化背景為奧西里斯神的存在與仍受崇拜贏得了寬鬆的空間。

羅馬統治埃及時期,奧西里斯崇拜能夠繼續盛行主要得益於該神話本身所包含的倫理道德以及這些倫理道德觀念與王權政治的密切聯絡。首先,奧西里斯神話宣揚王權的合法性,即每一位死去的國王都是奧西里斯,而現世的國王則是奧西里斯的兒子荷魯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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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金壽福先生所言:“每一位登基的國王在理論上都是荷魯斯,他接替父親的王位,而且他替父親報仇,盡了兒子對父親應盡的孝心。在位的國王以荷魯斯的身份行使權力,等到他死後就變成奧西里斯。父位子傳在這裡不僅具有政治含義,而且披上了濃厚的宗教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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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神話曾經對將自己加冕為埃及法老的托勒密統治者有著特別的意義。同樣,對羅馬皇帝倡導的“統治者崇拜”有深刻的借鑑意義;其次,奧西里斯神話本身對人性之美進行了充分展示。妻子伊西斯對丈夫的忠貞和兒子荷魯斯對父親的孝順,這種情感不僅征服過古埃及人,也使希臘人、羅馬人甚至很多民族的人民對忠貞愛情與孝順親情兩個永恆主題產生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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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伊西斯替夫報仇戰勝敵人塞特成了羅馬軍隊對外征伐取得勝利的象徵,故而奧西里斯和伊西斯的神話在羅馬人中很受追捧;再次,奧西里斯神作為生命的給予者的職能也是羅馬人對其推崇的一個原因。透過與自然界的緊密聯絡,特別是化身為繁茂的植物和滋潤埃及大地的定期氾濫的尼羅河水,奧西里斯神為古埃及人提供了賴以生存的物質基礎。羅馬-埃及時期,埃及成為羅馬帝國的豐裕糧倉,作為植物之神和尼羅河神的奧西里斯受到羅馬人的崇拜便順乎情理。羅馬人崇拜奧西里斯神,希望得到奧西里斯神的持久眷顧,從而使埃及的糧食能夠源源不斷供給羅馬帝國;最後,奧西里斯死而復活的來世讓每一個追求來世的人心靈得到滿足,精神得到慰籍。而來世復活又給予人們安於現實生活的依據,所以死而復活和永恆來世不單成為埃及人的精神支撐,同樣,也俘獲羅馬人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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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奧西里斯神話寄託對美好生活的追求讓羅馬人喜歡,而且奧西里斯神的來世審判更起到了監督人們在現世過正當和道德生活的作用。前面已經論述過這一時期出土的大量羅馬人木乃伊繪畫裹屍布,這些裹屍布正是他們追求死而復活活動的切實明證。

奧西里斯崇拜在羅馬統治下的埃及繼續盛行的直接動因是羅馬統治者統治的需要,更是羅馬統治者們籠絡土著埃及人實現對埃及“平安統治”的文化手段,消弭統治者與被統治者之間矛盾的策略。為實現對埃及經濟上竭澤而漁式的掠奪,在政治上羅馬統治者實施了一系列高壓改造,而在文化特別是宗教信仰上,則輔之以寬容埃及人原有傳統的策略。雖然當時的羅馬統治者極力推崇“統治者崇拜”,但由於埃及在整個羅馬世界的定位是為羅馬提供糧食的穀倉,因此,對於羅馬統治者而言,只要埃及能夠提供充足的糧食,只要埃及行省沒有太大的社會暴動,羅馬統治者對埃及的傳統宗教文化基本持容忍態度。於是,在這種政治態勢下,奧西里斯崇拜擁有了得以存活下來的空間。也正如學者所論:“奧西里斯與伊西斯神話的流傳及崇拜可以理解為在埃及境內新的統治者推廣這一重要的傳統信仰,目的是為了適應埃及境內的統治力量的變化,而做出的一種迴歸‘埃及本土化’的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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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宗教為政治服務的宗旨沒有改變。另一方面,羅馬統治者的這種為了實現攫取埃及物質財富而適當放鬆對埃及人宗教信仰上的控制的做法,順應了當時埃及人的民意,客觀上也為奧西里斯神的持久崇拜創造了有利的社會環境。隨著羅馬統治者對基督教的接納和推崇,以及基督教的逐漸傳播,並最終在公元395年取得羅馬國教的地位,至此,奧西里斯崇拜才逐漸走向衰落。

三、羅馬統治埃及時期奧西里斯崇拜的影響

托勒密王朝時期,奧西里斯神與阿匹斯公牛神結合在一起,化身為塞拉皮斯神,成為官方崇拜之神。塞拉皮斯崇拜與托勒密王朝的“統治者崇拜”緊密配合,鞏固了托勒密王朝在埃及300多年的統治。這給予羅馬統治者以深刻啟示,羅馬統治者隨即也開始推行“統治者崇拜”。這既是對托勒密埃及時期“統治者崇拜”的效仿,亦是受到奧西里斯崇拜影響的結果。奧西里斯神作為古埃及神王時代的國王,被其弟塞特謀殺後復活為冥界之主。其子荷魯斯繼承王位,成為現世國王。這個傳說直接演化成王朝時代的每一位法老都自認為現世的荷魯斯神,死後成為奧西里斯而享受生命的永恆。一方面,奧西里斯神話故事蘊含了王權來源合法性的根據;另一方面,意味著奧西里斯與荷魯斯成為王權在現世與來世的永恆保護神。正是看到奧西里斯對神聖王權的保護職能,羅馬元首奧古斯都在公元前29年開始推行統治者崇拜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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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統治者崇拜就是透過將羅馬元首神化,確認元首的神性,確立元首在羅馬政治生活的主導地位。這些元首死後被當作神來崇拜,甚至活著的時候就對其進行神一樣的崇拜。其目的是為了加強羅馬元首對帝國的控制。被羅馬元首崇拜並認同的神是羅馬的三位一體創世神朱庇特-朱諾-密涅瓦。如前所述,奧西里斯神與希臘神話中的主神宙斯或羅馬神話中的主神朱庇特合二為一,成為羅馬統治時期奧西里斯崇拜的表現之一。也就是說,在前基督教時代羅馬將統治者崇拜與奧西里斯崇拜結合在一起,用以鞏固羅馬帝國在埃及的統治,這是奧西里斯崇拜對羅馬政治的深刻影響。

奧西里斯崇拜不僅對羅馬統治者在政治上產生影響,而且對羅馬的民間生活也產生了重要影響。伴隨著奧西里斯-伊西斯崇拜在羅馬世界的廣泛傳播,奧西里斯和伊西斯神話成為羅馬世界家喻戶曉的神話故事,反映在羅馬社會日常生活中普通百姓對奧西里斯神祭拜活動的參與上。儀式是宗教活動的重要內容,奧西里斯的“節日劇”(或稱“神秘劇”)在羅馬各地建立的奧西里斯和伊西斯神廟中上演,這一祭拜儀式,是羅馬世界民間的一個重大節日。奧西里斯節日劇再現了奧西里斯神受難、死亡、喪葬和復活的神話情節,其中伊西斯尋找亡夫奧西里斯被肢解的屍體的戲劇性描述是該節日劇的一個重要場景。根據普魯塔克記載,這個節日舉辦的時間應是每年1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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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羅馬帝國時期,該節日卻每年舉行兩次。根據羅馬帝國官方日曆的複製版斐樂卡利年曆(Fasti Philocali)記載,這個節日是在每年的10月28日至11月1日舉行,最後一天是紀念奧西里斯的馬拉戰車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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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節日也出現在另外一個如斯提卡年曆(Menologia Rustica)中,卻沒有給出確定的日期。該年曆只是指出,農民根據天文學以及莊稼播種的時節與植物發芽的日期可以自行選擇舉行奧西里斯祭拜慶典活動的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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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馬農民對奧西里斯這種祭拜日期的選擇,無疑強調了奧西里斯神與自然界的密切聯絡,以及其在生死上的重大影響。在羅馬各城每年舉辦奧西里斯節日劇期間,當地民眾或參與或觀看,由此親歷了奧西里斯神從死亡到復活的全過程,從而更加堅信了奧西里斯的來世觀信仰。由於該神話在民間的廣泛流傳,到文藝復興時期,奧西里斯與伊西斯悽美的愛情故事仍然被作為創作的素材,伊西斯尋找亡夫的神話情節被改編成歌劇在西方各國劇院中上演,並受到觀眾的熱捧。

奧西里斯崇拜更為重要的影響是對基督教產生的影響。作為古埃及文明顯性標誌的奧西里斯和伊西斯崇拜一直流傳到基督教時代,直到公元380年塞奧多西一世官方下令取締異教的崇拜才告結束。古埃及宗教文化日漸衰微,奧西里斯崇拜隨著菲萊島上伊西斯神廟的徹底關閉而終結。但奧西里斯神話故事中所包含的來世審判、復活重生、正義永恆的宗教觀念為基督教所吸納。基督教傳說中的聖母瑪利亞懷抱聖子耶穌的原型,便是伊西斯懷抱襁褓中荷魯斯的形象。正如貝拉所言“一種新的宗教,被征服者引進或建立並作為宗教改革的結果出現之前,從來不會背離現存的信仰和習慣,並且這些信仰和習慣就存在於現實社會中,直到它隨著時間完全消失前,它仍然會成為新信條的首要推動力才漸漸終結。在現代埃及的慣例中,也許可以觀察到幾個世紀之前、甚至幾千年、猶太教或基督教出現前的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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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西里斯崇拜對早期基督教的影響可作如下推測:

第一,奧西里斯崇拜的傳播與早期基督教的出現在時間上具有一致性。基督教肇始於公元一世紀巴勒斯坦地區的猶太人團體,而此時,奧西里斯崇拜在希臘-羅馬時期經歷一個強勁的復興期並傳播至地中海世界,其中就包括了基督教誕生和成長的巴勒斯坦地區。由於奧西里斯和伊西斯崇拜在巴勒斯坦地區是確實存在的,由此推斷,基督徒可能參與到奧西里斯-伊西斯崇拜的儀式實踐。奧西里斯崇拜在羅馬世界的傳播與早期基督教的出現在時間上的一致性,為奧西里斯崇拜對基督教產生影響提供了時間上的可能性。

第二,奧西里斯崇拜對基督教神學體系構建可能產生影響。奧西里斯神話透過奧西里斯被塞特的肢解而死亡,在妻子伊西斯出手援救和兒子荷魯斯對賽特的復仇下復活,並獲得掌管冥界的權力,其子荷魯斯接替奧西里斯獲得了人間的統治權。奧西里斯成為正義和永生的代表,從而形成奧西里斯-伊西斯-荷魯斯三位一體的神學體系。在基督神話中,作為上帝之子的耶穌是上帝與聖母瑪利亞結合的產物。耶穌為拯救人類罹難,死後復活而進入永恆的天堂,在那裡上帝賦予他統治宇宙的權力,並透過聖靈顯現引導基督徒的行為,這樣就形成聖父-聖子-聖靈三位一體的神學體系。這兩個神話都是以善與惡的較量以及前者對後者勝利為主題,即正義之生最後戰勝邪惡之死。雖然死亡依舊存在,但卻被轉化成再生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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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西里斯傳說與基督教三位一體神學體系具有相似的情節,這不能不說奧西里斯崇拜的神學傳說非常可能對基督神學三位一體神學體系的構建產生了影響。

第三,奧西里斯崇拜中的“復活和永生”的核心信條對基督教教義可能產生影響。古埃及宗教信仰的核心是來世觀,這種復活和永生的宗教觀念透過奧西里斯神話及其崇拜被演繹得淋漓盡致。在基督教產生的公元1世紀,復活和永生的來世觀為奧西里斯神學所獨有,這個神學體系在埃及已經持續發展了三千年。縱觀與古埃及文明並立的兩河文明,由於其注重實用,因此他們似乎更看重由商業貿易和法律合同相關的物質財富,而對精神層面的思考似不及古代埃及那麼多,所以在兩河文明中復活與永生的觀念並沒有佔據主導地位。同樣,在基督教所脫胎的猶太教中復活和永生的思想似乎也是缺失的。弗洛伊德曾言:“復活和永生的思想在任何地方猶太人的歷史都不曾被提到過,它是奧西里斯神話的主要核心,也正是這樣永恆的思想後來成為基督教教義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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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埃及的書寫形式透過其自身的不斷進化一樣,埃及三千年的歷史發展演進中永恆與復活思想始終具有強大的生命力。埃及的奧西里斯崇拜也是透過自身的不斷改造,透過與上層統治者崇拜的融合,下層埃及人的堅守,最終給希臘人和羅馬人以精神安慰的,而這種精神的安慰滿足了人們對永生的基本訴求。於是,復活和永生的思想被基督教所吸納,並以基督教教義的形式被重新詮釋。最終,古埃及奧西里斯崇拜的合理內涵沉澱於基督教文化中,並隨著基督教成為整個西方世界的精神繼承。直至今日,古老的埃及文明仍然以這種隱性的方式影響著西方人的思想。

結 語

伴隨古埃及文明始終的奧西里斯崇拜,其喪葬職能在羅馬-埃及時代被重新強調,這不僅是因為土著的埃及人固守奧西里斯的喪葬傳統,許多羅馬人也希望像奧西里斯那樣復活,進而在來世獲得永生。這一時期裹屍布上的精美繪畫便是其崇拜奧西里斯神的重要見證。而托勒密埃及時期作為奧西里斯化身的塞拉皮斯神繼續受到羅馬統治者的追捧,也是奧西里斯崇拜繼續興盛於這一時期的又一反映。此外,奧西里斯神因妻子伊西斯女神備受羅馬人的喜愛並受到崇拜,使得奧西里斯崇拜得以擴散到整個羅馬世界。奧西里斯崇拜對羅馬社會產生深刻影響,主要表現在:奧西里斯崇拜對羅馬的“統治者崇拜”有啟迪意義,進而幫助了羅馬推行元首的神化及崇拜;奧西里斯崇拜對羅馬世界的民間生活也產生深刻影響,羅馬廣大民眾對農時的選擇就與祭拜奧西里斯節日密切相關,他們對奧西里斯與伊西斯歌劇的熱捧亦為該影響的結果;奧西里斯崇拜對基督教神學體系的構建也可能產生了影響,其神學體系成為了基督教核心教義的來源之一。伴隨著基督教的興起與傳播並最終在羅馬取得國教的主導地位,基督一神教排斥了所有異教的存在,因而奧西里斯及其崇拜才日漸消亡。儘管如此,古埃及奧西里斯崇拜蘊含的宗教道德的核心卻沉澱於基督教文明中,並伴隨著基督教成為整個西方世界的精神支撐。作為古埃及文明顯性標誌的奧西里斯崇拜最終以這種隱性的力量影響著西方人的精神世界,直至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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