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人文地理書（4）一.應許之地.4.花房

一。應許之地。4。花房

渭河水系如血脈一樣網織了關中大地。毛細血管包裹的一塊塊臺地，被命名為原（塬）。在黃土高原地域，提起原，人們熟悉而心領神會。原其實算不上陌生事物，腦海裡有詩歌，就有關於原的記憶。詩人們的思緒很早就在原上生長了。“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向晚意不適，驅車登古原”，詩裡的原就是本文裡的原。渭河流域，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原。原是大自然賜予人類的溫室花房，原上孕育了文明。人們在原上建起了家園，奠基了城市。

文明的曙光，也是從原上升起的。推遠視野，關中北部慶陽有世界上最大的黃土原董志原，董志原上佈滿了新石器時代遺蹟，著名的有南佐遺址。“慶陽亦是先王地”，董志原還是周王室幼年生活的地方。關中西部有鳳鳴岐山的周原，中華文化禮樂秩序，源於周原。周原與諸葛亮星隕的五丈原隔渭河相守望。咸陽的五陵原更是大名鼎鼎。關中東部的荊山原、白蟒原有些陌生，以前乘火車去遊覽華山，可是要在孟塬站下車哦。

重點要說的是長安城周圍的原。華夏應許之地上，渭、涇、灃、澇、潏、滈、滻、灞八水網織起一塊塊臺原，猶如在河網中形成的一處處花房。依託眾原，眾星拱月生出熠熠生輝的長安城！長安城安身的原，大大小小有十數個，這些原許多都是歷史裡的明星，聲名顯赫。當然是借了長安城的光芒。渭河南岸，長安城核心區域，由北到南，依次有龍首原、樂遊原、鳳棲原、少陵原，個個如雷貫耳。不是它們有名，是在它們身上上映演繹了中華文明裡著名的故事。這些原西側，跨過灃河，由北到南，依次是畢原、細柳原、高陽原、神禾原。是不是也耳熟能詳？因為這裡是長安。長安城東部，灞河與驪山之間是銅人原，秦始皇銷六國鋒鏑鑄12銅人的地方。滻灞河夾抱的便是大名鼎鼎的白鹿原了，白鹿原腳下滻河邊的臺地上是半坡人的家園。這樣精巧的佈局令人不禁疑問，是不是真有神明的安排？

關於長安城，坊間有個傳說，和龍首原有關。漢代《三秦記》是這樣記述的。“龍首山，長六十里。頭入渭水，尾達樊川。頭高二十丈，尾漸下高五六丈，土赤不毛。昔有黑龍從山出，飲渭水，其行道因成土山，今長安城，即疏山為臺殿，基址不假築。”這段文字大致交代了長安城規劃設計的背景。即有一條黑龍從秦嶺衝出，頭向北飲渭河之水，尾向南，吸天地靈氣。神龍經過龍首原、樂遊原、鳳棲原、少陵原時，竟將平地拱起一條土山，形狀神似龍形，龍首原也便因此傳說而得名。土山在城市發展中慢慢演化成了原。

相傳明初曾有建都西安的意圖，因故未成。長安的王氣就犯了禁忌，便在龍脈上建了鐘樓，用來鎮壓這條龍脈。西安地鐵二號線建成後，大家戲說，長安的龍脈又通了。漢唐長安城先後在龍首原的南北麓興起，隱含了皇帝就是真龍天子的思想。唐長安城的設計師宇文愷附會了“六爻”與龍首原及其它幾個原對應，長安城是“六爻”地形，相應設計也體現了這個思想。龍首原處於“龍頭”位置。秦阿房宮、漢未央宮、唐大明宮便都建在這裡，先後有五十多位天子雄踞‘龍首’。”可見龍首原確實是塊風水寶地。

樂遊原因為李商隱的同名詩為國人熟知上千年了，位於長安城南郊，在大雁塔與興慶宮之間、曲江池北側。早在兩千多年前的秦漢時期，曲江池一帶就以風景秀麗而名動長安。漢宣帝時，這裡被稱為樂遊苑。一次，漢宣帝偕許皇后出遊至此，迷戀風光，樂不思歸。建了樂遊廟，樂遊原就以廟得名。樂遊原有青龍寺，日本遣唐使空海法師曾在此學習，他回國後創立了日本真言宗。上世紀末，日本人資助在遺址上覆建了青龍寺。寺內建有空海紀念堂。樂遊原地勢高聳，處在城中風景區，景色宜人，交通方便，登原眺望如臨，俯視如在眼前。來此遊賞者絡繹不絕。尤其是每年三月上已、九月重陽節，遊人如織。杜甫形容樂遊原是：“樂遊古園翠森森，煙綿碧草萋萋長”。

樂遊原在上世紀末的時候，還明顯能看出來是市區裡一塊凸起的高地，現在已經湮沒在高樓大廈裡了。市區裡其它的原也和樂遊原命運相似。動輒上百米的高樓大廈找平了西安市的地平線。黃土原便隱形在現代城市了。古人賴以生存的花房變身為鴿子房。

少陵原，亦稱杜陵原，漢代稱鴻固原。是滻河、潏河夾抱的原。古代算長安城的郊區了。原上古寺林立，達官顯貴陽宅陰宅重重疊疊。上世紀末，還是地地道道的鄉村，現在已變身繁華城市一角。西安國家民用航天產業基地棲身於此。和長安城的原都飽含逸聞典故、詩情畫意一樣，少陵原上處處有故事，步步遇文化。僅僅介紹一下它的名稱變遷，就能感知一二。得名因為漢宣帝杜陵建在原上，許皇后的墓小，稱為少陵。漢宣帝和結髮妻子許平君的愛情故事可歌可泣。平民女子許平君嫁給了落難皇曾孫劉病已，夫君被擁立做了漢宣帝，權臣霍光老婆卻想讓自己女兒霍成君當皇后。漢宣帝不忘糟糠之妻，“故劍情深”心屬許皇后。許平君被毒死，漢宣帝十分悲痛，追封其“恭哀皇后”，葬在自己的杜陵南園，演繹了“南園遺愛”佳話。相較杜陵，南園墳小又稱之少陵。少陵原下就是鼎鼎大名的樊川。隋唐時期，樊川僧侶雲集，以興教寺、華嚴寺、興國寺、牛頭寺、法幢寺、禪經寺、洪福寺和觀音寺等“樊川八大寺”著名。少陵原南畔自東至西，有唯識宗祖庭興教寺、興國寺、華嚴宗的祖庭華嚴寺。興教寺又名“護國興教寺”，玄奘及其弟子窺基和圓測之靈骨安葬於此。

滻灞二水夾抱的白鹿原因為陳忠實的小說已為天下人熟知。它其實應該早為人知。白鹿原周圍真真切切被“名人”環繞。想知道都是誰嗎？藍田人、華胥人、半坡人。如今，這個昔日離長安城稍遠的花房，已成了西安市民驅車登古原的休閒地。高樓大廈也已兵臨城下。

灃河、潏河、滈河、澇河流域的畢原、細柳原、高陽原、神禾原是西周豐鎬二京故地，詩經裡所在。長安城名副其實的花房。歷史遺蹟、文化佳話不輸上述諸原。如今，這片神奇土地上，交通大學創新港、西工大翱翔小鎮初具雛形，西農大也躍躍欲試。三個九八五大神在河之洲要聯袂演繹當年窈窕淑女的故事？長安城要變身創新的花房，醒在新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