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未了 | 童年的快樂和炸街的年味

徐滔 | 文

臘八一閃而過，小年招手將至。也許是歲數大了，很早以前就不喜歡過年了。物質豐富、生活富足的日子，總是垂涎小時候的大鍋燉肉和大盆燜魚，總是惦記那照亮除夕夜空的焰火，總是懷念童年鞭炮炸街那種簡單的快樂。

臘月裡，生產隊開了資，大人的手頭寬裕了不少，孩子們兜裡也有了買鞭炮的錢，漁家樂，年味足。兜裡有了花花綠綠的毛票，一個個孩子腰桿子也硬實了許多，走在大街上的姿勢就像電影裡的地主老財，堆滿積雪的街道好像都有點窄。

一大早，孩子們跟著大人推著小車，挑著簍子，一溜小跑地拐到街口，順著仨仨倆倆匯聚起來的人流，來到樂園大街。生資土雜商店，擠滿買鞭炮的孩子和大人，最受歡迎的是100響小鞭，再就是短粗胖的小爆仗、牛皮紙的二踢腳，這三種最實惠最好玩的鞭炮“鐵三角”，陪伴我們從小學一年級直玩到中學。後來，鑽天猴、魔術彈、滴漏雞、麻雷子、豆葛鞭，燈花炮，黃煙炮、小摔鞭、禮花炮、大地紅等等花樣翻新，豐富多彩，點起火來“乒乒乓乓”“噼噼啪啪”“叮叮咣咣”“嗵～砰～嘎～”地炸響，滿鼻子滿嗓子都是辣嚎嚎的火藥氣味，越是濃烈，越是感覺非常親切。

陪伴我們度過快樂童年時間最長久的，是那十幾年不變兩毛錢一掛的小鞭，跟《小兵張嘎》裡面胖墩的那掛一模一樣，一百響，兩毛錢。鞭炮買回家，先放到炕頭席子下面捂半天，去掉潮氣的鞭炮炸起來特別響亮，乾脆，十分動聽，悅耳。這些紅色的綠色的小鞭，對孩子們來說，就像電影裡打鬼子的子彈，絕對不能一次性地一炸到底，而是要拆開線，五個小鞭一紮，十個小鞭一捆，今天放幾個，明天炸多少，都是事先計劃好的。

拆開的鞭炮，一個一個地放起來非常過癮，每一個炸響，都是獨一無二的存在，都有不一樣的展現。還有，每一個小鞭怎麼放，到達什麼效果，就像打鬼子消滅多少敵人，都是有戰略預期的。在臘月那些快樂的日子裡，一群一群的孩子，手裡拿著“火繩”，褲兜裡裝上鞭炮，從前街溜達到後疃，一邊走，一邊放，鞭炮聲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號稱“巡街”。

隨著孩子們越聚越多，就開始清除路障，消滅既定目標。發現白菜幫子，炸；遇見海螺殼，炸；碰上牛糞，炸；河溝的冰窟窿，炸；所到之處，凡是不順眼的，一律炸，炸，炸。炸來炸去，居然炸到雞鴨狗貓的據點裡，一個鞭炮扔過去，鬧得雞飛狗跳，搞得雞犬不寧，馬上惹來大人一頓呵斥，於是一溜煙地跑到另外一條街上開闢新的戰場。此為“炸街”。

島上有句話叫做遠親不如近鄰，近鄰不如對門。一條街上住的，心都比較齊，看看手裡的裝備還算可以，就想對付另一條街上的小夥伴。然後大家確定戰略目標，講好戰鬥規則和注意事項，大家就分成兩大陣營，小鞭、小爆仗、二踢腳互相對炸，一方強勢猛攻，一方戰略撤退，從后街一直打到前海沿，撤退一方佈下口袋陣，三面合圍，火力強攻，打的追擊一方措手不及，陣腳大亂，剛剛才見分際，雙方卻都是彈盡糧絕，打到最後，只剩下點鞭炮的火繩，握在手裡狂掄不止，就像金劍先生李助大戰玉麒麟，對方毫無還手之力。

東邊的月亮從風冷口山坳的地方升起來了，村裡傳來呼喚銅鎖、連柱、貓眼、二狗子回家吃飯的叫聲，“炸街”的遊戲玩了大半天，孩子們心滿意足，開心得不得了，一聲唿哨，“呼啦啦”地從海邊一起向家裡跑去。

臨近除夕的夜晚，比較講究的人家在開飯這個時間會在街門口點亮一個小燈籠，紅彤彤的暖光映照著古老的街道，喜慶得很；前街後巷四處盪漾著魚蝦的鮮氣、豬頭的濃香和硫磺硝煙混合的味道，誘人的很。這就是記憶中童年的年味，揮之不去，銘記在心。（網路圖片如侵即刪）

原稿：2022年2月4日於北京，2023年1月5日上午修改於長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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