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婷寫給顧城詩歌《童話詩人》賞析

從各種回憶顧城的文字來看，朦朧派各詩人間也並不如他們表現在合影裡的親密和諧，比如芒克，他甚至對顧城還有某種嫌棄。和顧城關係始終要好的，要數詩人舒婷了。顧城叫舒婷為“乾姐姐”，舒婷也將顧城當親弟弟般看待，縱然在顧城弒妻這件事上，平心而論，從舒婷的回憶文章裡，依然可以看到對顧城的維護、偏袒。

《童話詩人》是舒婷寫給顧城的詩歌，從中可以看出舒婷對詩人顧城的欣賞。舒婷稱顧城為“童話詩人”，這一稱呼似乎得到大眾的認可，於是，“童話詩人”成為顧城純潔的冠冕。但是，細讀《童話詩人》，和透過詩歌構築的詩人顧城的形象還是有不少出入。

詩歌裡說顧城“你的眼睛省略過/病樹、頹牆/鏽崩的鐵柵”，說明顧城詩歌過濾掉了憂傷，但實際上，詩歌裡的顧城氣質是安靜裡帶著靈氣、夢幻裡透露憂傷。顧城的眼睛並沒有省略過病樹、頹牆、鏽崩的鐵柵，而是將憂傷帶入詩歌中。讀顧城的詩歌，並不給人一種純粹的快樂，他的憂傷在詩中隱隱浮現，彷彿是那個時代固有的傷痕，比如《遠和近》。顧城詩歌中還有一種憂傷是對夢幻般的少年時代無可奈何流逝的不捨，比如《泡影》。顧城並不是一個只醉生在自己編織的童話裡的詩人，顧城的大量童話詩歌其實是寓言諷刺詩歌，比如《蟲蟹集》《爬蟲集》等，從這點看，顧城其實是用童話的筆調做現實的諷喻，關注的正是現實人性中的“病樹、頹牆/鏽崩的鐵柵”。

“只憑一個簡單的訊號/集合起星星、紫雲英和蟈蟈的隊伍/向沒有被汙染的遠方/出發”，這句話透露顧城擁有一顆天真純潔的童心，用童心看待自然萬物；同時也暗指顧城詩歌中靈性的特徵，這種“簡單的訊號”應該就是顧城論詩中的所說的“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中所捕獲的天地萬物的靈性。

詩歌裡說“以純銀一樣的聲音/和你的夢對話”，顧城用詩歌構築了一個他自己純潔的夢境，這種夢境融合了顧城對自然的理解，對童年、少年的不捨，比較長久地儲存了顧城一顆純潔的童心。

《童話詩人》在寫法上善於用顧城詩歌中的常用意象，去塑造顧城作為童話詩人的形象，著重強調了顧城善於呼叫自然界的動植物，用富有靈性的語言抒發自己美好、純潔、夢幻般的生活嚮往。

《童話詩人》

—給G．C

你相信了你編寫的童話

自己就成了童話中幽藍的花

你的眼睛省略過

病樹、頹牆

鏽崩的鐵柵

只憑一個簡單的訊號

集合起星星、紫雲英和蟈蟈的隊伍

向沒有被汙染的遠方

出發

心也許很小很小

世界卻很大很大

於是，人們相信了你

相信了雨後的塔松

有千萬顆小太陽懸掛

桑葚、釣魚竿彎彎繃住河面

雲兒纏住風箏的尾巴

無數被搖撼的記憶

抖落歲月的塵沙

以純銀一樣的聲音

和你的夢對話

世界也許很小很小

心的領域很大很大

1980 年4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