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散》：圖畫書的“曲終人未盡”

堯立

《廣陵散》，堯立編/繪，中國少年兒童新聞出版總社2020年11月第一版，49。80元

中華民族綿延5000年的文化，深情而厚重。一本原創繪本《廣陵散》，一曲古琴彈奏《廣陵散》，讓我們穿越歷史，看到在那個矛戈紛爭的年代，俠士抗爭暴君的勇氣，名士不畏權勢的傲骨，感受不屈的生命對自由正義的追求和嚮往。

繪本《廣陵散》取自中國歷史故事，採取故事巢狀故事的結構，用簡潔的文字講述了魏晉名士嵇康的短暫人生，以及戰國俠士聶政的復仇生涯；展現了嵇康的獨立人格，以及聶政的血性剛烈。不同的時代，不同的人物，因共同的精神內涵，演繹者與被演繹者交映生輝，人與曲融為一體，讀來蕩氣迴腸。

書中的故事情節跌宕，書中的圖畫極具張力。整個繪本色彩豐富，它用繪畫的語言，表達出繪者要傳遞的情感。開啟繪本就給人一種直觀的驚豔，這種驚豔不是驚乍的光鮮，而是那種磨損的、褪色的、斑駁的畫面帶來的歷史時代感；是那種褶皺、滲透、不規則色塊帶來的質感。

繪畫中的線條運用和構圖設計也顯示了作者的用心。嵇康飛揚的頭髮，聶政飄舞的衣袖，契合了音樂的畫面形象，同時也寓意著他們內心的自由與力量，而那似乎要衝出紙頁的畫面，無疑讓我們感受到英雄的大氣磅礴。

繪者沒有用圖畫進行直白的情節描述，而是著力表達出內在的深意。講到嵇康清貧時，我們並沒有看到他的窘迫。甩開的袍袖，揮錘落下的胳膊，金光四射的鐵花飛濺鋪滿畫面，讓我們感受的是清貧下內心的舒展，不屈的力量，人格的光芒。講到“嵇康被誣陷下獄，判處死刑”時，我們看到的不是鐐銬枷鎖，除了幾根象徵牢獄的鐵欄之外，是充滿非現實感的蓬萊瀛洲一樣的仙境。色彩斑斕，吉鳥飛翔，展現了嵇康不畏懼死亡的心態和對美好的嚮往。

畫頁與畫頁之間簡繁濃淡，也如音樂般蘊含節奏，而其筆墨的多少全依主題而定。在表現聶政下山決心復仇時，雖然是隻身前往，但濃墨重彩。畫面上，神鳥齊飛，左右護衛；山如雄風，勢不可擋。而當聶政寡不敵眾，舉劍自盡時，整個畫面只給了聶政，一個大大的特寫。怒目圓睜，堅定剛毅。生當為英雄，死亦不足兮，慷慨赴殺場，正氣留人間。

繪者以畫造景，以景抒情，體現出中國審美追求意境、深含內斂的特點，以及節筆惜墨，以虛勝實的寫意風格。在表現“聶政的屍首被扔在街上示眾”時，繪者沒有畫街道，沒有畫人群。而是用了黑色，淺淡的灰、褐、綠色，以烏鴉、枯枝、光禿的屋頂組成的畫面，營造出清冷、淒涼，肅殺的死氣和恐怖的氛圍。在嵇康赴死的一頁，畫面上只有一把黑色的古琴，幾條暗紅的曲線。琴依舊，曲難成；身懷絕藝的嵇康，生命已結，世間不再。大量空白留給人無限唏噓，不勝感慨。

整本繪畫敘事生動，表達流暢，動靜結合。曲裡曲外自然切換，宛如電影鏡頭一般，將驚心動魄的情節，展現得淋漓盡致。嵇康撫琴啟奏，音樂漸起。音的傳播以弧線表達，這弧線在飄蕩的過程中幻化出聶政持劍的身影。當樂曲進入高潮，嵇康奮力彈撥。隨著一下一下的震顫，迸發出片片短劍，疾風驟雨席捲而來。而當聶政的利劍刺向韓王時，四目對視，憤怒與驚恐讓人緊張到無法呼吸。及至聶政身亡、嵇康赴死後，曲終人盡，一片寂然。

畫作充滿中國元素，綵鳳祥雲，翠竹頑石，松幹柏枝，涼亭月夜。金線勾邊讓人想起金絲鑲嵌；黑人兵卒讓人想起剪紙和皮影戲；硃紅的顏色則讓人想起古代漆器。漢磚畫的古樸稚拙，敦煌石窟藝術的衣袖飄逸，以及社會民俗人物畫、文人寫意山水畫的畫風盡展其中。

繪本還配以當代古琴泰斗、非遺傳承人吳文光的演奏。那一彈一撥，一震一顫，古老而富有韻味。（劉勇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