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門雨露：就橘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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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洪門雨露

半城風月盡在那嵐園的戲臺上兒了。

“九爺，”嵐園的小廝畢恭畢敬地跪在地上，手高舉著份素淨帖子。“稚衣大人託小的告訴您，今晚務必到老地方一敘。‘”

被喚作九爺的男兒不動聲色的接過帖子，揮手屏退了來人。

他盯著那份白色布面的帖子，左手不自覺地摩挲著把茶壺。

……

一聲輕嘆在午日過後的靜寂中分外顯耳。

戲臺上的男兒郎一口花腔鏗鏘有力，細長順暢的眉眼上挑著，帶著惹人的桃花春意；戲裙底下的碎步跟著戲曲顛兒顛的，水袖長舞，掩去一抹點絳朱唇。

九爺坐在二樓的就橘軒裡頭，吊兒郎當地翹著二郎腿，嘴裡叼著他那把招牌茶壺的壺嘴，眼神兒直跟著戲臺上的那人打轉。

油燈下的肖山愈發姝麗，一出霸王別姬硬是演出了他的風骨。

古箏輕巧的搖指聲下，肖山斂了斂水袖，低垂的眼眸生出一副欲拒還迎的模樣。

霸王伸手去攬虞姬。

此時一陣鼓點聲兒應景的響起，只見那虞姬軟軟的依在霸王懷裡，水袖一升一落，最後竟是搭在了霸王的肩坎兒上。

衣香鬢影，舉手投足，盡是往事。

滿園的人兒一齊喝彩，掌聲雷動。紅幕布落下時，此起彼伏的叫喊聲兒像是要把嵐園的屋頂掀了去。

“稚衣！稚衣！”

“稚衣。稚衣。”幾聲輕喃。

九爺高舉著茶壺，斜斜的倚在搖椅上頭兒，任那綠茶恣意倒入口中。

他壓著眉梢，緊盯著桌上的帖子。一株水墨橘樹歪歪扭扭的立在帖子正中央。翻開這帖，裡頭凌厲的字跡像極了那個人。

“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淮北則為枳。”

九爺一陣苦笑。如今天下大亂，兩派相爭，無數人捲入這場博弈漩渦之中，身不由己，例如他。

他何嘗不想不問世事，尋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來，養點小雞小鴨，日出而作日落而歸。

臺上的戲接近尾聲。

虞姬長劍加身，腳下的步子像花兒似得盛開來。劍影凌亂之中，他竟未看清楚他是如何倒下的。

一劍封喉，血濺三尺。

臺下靜默無聲，無數人黯然垂淚。而他死死攢著那把朱泥茶壺，張皇失措。

“九，這地方打今日起呢，就是你的了。”

卸去了妝容的肖山清麗俊美，一襲月白長袍加身，長身玉立，活脫脫一幅水墨畫。

“花我的銀子送我禮物，你這算盤打的倒是好。”九爺一改平日裡吊兒郎當的輕佻模樣，溫潤沉靜的站在肖山身邊。

肖山冷嗤了聲，“本大爺肯花你的銀子那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九爺挑了挑眉，無奈的搖了搖頭。良久才開口問肖山，“為什麼突然要買下嵐園？

“為什麼？”肖山勾了勾唇角，絕望的神色竟看得九爺心頭一顫，一種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

“北邊那場戰打的可好，”肖山尖利著一副清冷的嗓子，不鹹不淡的冷笑。“殺盡我軍降兵三千餘人，所過之處無一不是一片狼藉，燒殺搶奪，無惡不作。”咬牙切齒的聲音帶著十分的狠勁兒。

“九爺，”肖山不怒反笑，聲調也突然平穩起來。“您難道不知道這嵐園若是沒有了肖山，定是開不住的麼？”

九爺低著頭，往日刺蝟一般的寸頭竟也軟綿綿的貼在頭皮上。

肖山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的蕭意。

突然之間，肖山一把伸手搶過蕭意左手攢著的茶壺，狠狠砸在地上。

“我送你這把壺，本是希望你拿的起放的下，沒想到你這痴兒，卻被權勢燻昏了頭腦。”肖山直直的看著蕭意，就像方才虞姬最後倒在地上看他那樣兒，像要看進他的心裡去。

“我……”

“你什麼你？你不過是想告訴我，你身處漩渦之中無法自拔罷了。可是蕭意，投靠張晉是你選的，為他奔走效勞力伐中原立下赫赫戰功也是你做的，面對你軍隊裡的人打著你的招牌作威作福搜刮民脂你也是睜隻眼閉隻眼。難道這些事兒你不能不做嗎？不能制止嗎？！”

“往後我們各走各路，你也不必記著爹生前囑咐你的什麼護著我之類的。”

“你胡說八道什麼，爹叮囑的話我怎麼能忘。”

“你要是還記著，你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蕭意長嘆了口氣，目睹著肖生拂袖而去。

“九！這是中原的蜜橘，我好不容易才得了筐，馬上就拿來送你了。我記著你愛吃橘。”

“九！以後嵐園就是我的根了。所以我特地留了一房雅間給你，就叫’就橘軒‘吧。”

“九！這是我特意請章大師為你做的一把壺！！”

記憶裡那白淨的人兒興高采烈的將一把色澤油潤的茶壺塞進我的手中。“你看！這壺身紋理似橘皮，且造型敦厚雅麗，像極了我與你。”

……

“聽說那嵐園改為茶館了，還改名就橘軒…”

“嘿你才知道啊，稚衣大人前腳剛撂攤子不幹了，那嵐園的老闆後腳就把院子賣了出去。還有傳聞說那九爺捨不得戲園子，硬是買了下來改為茶館。”

“可不是兒。我剛從就橘軒回來，那兒的大廳擺著把裂了的茶壺，長得跟個橘子似的，呆頭呆腦的，居然還擺在正中央……都不知道是為什麼。”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這壺是稚衣大人特意畫了圖紙，尋了那民間藝人章大師打造的，意義非凡著呢。”

“傳聞稚衣大人與九爺雖是異母同父，關係卻是極好的…”

一聲兒清脆的“啪嗒——”打斷了眾人如火如荼的議論。

一個戴著斗笠的男子失手打碎了碗。

令人驚奇的是這男兒的手極美，尤為白皙。而更引人注目的是他手腕間竟有一把茶壺的紋身……仔細看去，竟與就橘軒正廳擺著的那把裂壺如出一轍。

清冷的音色在黃昏十分更顯落寞。

“橘已為枳，往事也已成煙。”

《南中榮橘》：製作章海元、設計洪巧俊

《

南中榮橘》是根椐唐代著名詩人柳宗元五言律詩：“橘柚懷貞質，受命此炎方。密林耀朱綠，晚歲有餘芳”來創作的。前兩句柳宗元是化用了屈原《橘頌》裡的詩句：“后皇嘉樹，桔來服兮。受命不遷，生南國兮。深固難徙，更壹志兮。”作品《南中榮橘》栩栩如生，壺身如橘，表面的紋理與橘皮無異，且生動自然，宛若天成。整器造型渾圓敦厚，典雅素麗，巧妙中透出自然之氣。

該詩詩意是橘柚懷有堅貞的品性，受自然的使命生長在炎熱的南方。茂密的林中，葉綠下耀眼的是那橙黃的果子，成熟的果實在歲末還散發陣陣芳香。當用這壺沖茶時，那“果實”(壺裡)不也散發出陣陣芳香來？這就很有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