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品讀】梅雨

溼嗒嗒、黏糊糊，悶熱潮溼，呴勢得讓人渾身難受，這是江南一帶頗有名氣的梅雨天，上海人俗稱“黃梅天”。梅雨是一種自然現象，據氣象學解釋，蓋因冷暖空氣碰撞所致，且在我國長江中下游一帶每年的初夏至盛夏季節出現，此時正好梅子黃熟，故名“梅雨”，為期約一月。

餘生年近耄耋，除當兵數年在異鄉外，年年要過梅雨這一關，似也習以為常了。

在我印象裡，老屋天井的方磚因潮溼，整日顏色深暗，磚縫邊緣長出青苔；牆邊的水缸返潮出汗；陰溝洞發著異味；家家戶戶掛著幾天不幹的衣衫。我自幼喜弈，陋室逼仄，原先可以在天井裡交手，可天公雨腳如麻，滴滴答答下個不停，只得“躲進簷下成一統”。因潮溼加悶熱，老房衛生條件差，又正是蒼蠅、蚊蟲肆虐之時……

舊居靠近電影院，雨勢稍收斂，影院門口立即有小販手臂挽著扁竹籃，盛著上白下青的圓果子，操著江北口音叫賣：“卜（白）糖米（梅）——子”。我生性怕酸怕辣，從未嘗過那玩意，有的小姑娘愛吃，問她味如何？她也是皺著眉道：“酸！”那臉上的神情是十八個畫師也畫不像的。原來那梅子上端包裹一層白糖，色澤青白相間，十分誘人，一口咬上去，刮辣嘣脆；然而真要吃，是要有點勇氣的。其實，這是一道一年四季裡，梅雨時節獨有的風景，當下已然銷聲匿跡了。

還有值得一記的是，上世紀80年代初，有一位從蘭州來滬出差遠道而來的棋友，順至舍下訪問。抑或是書生氣，抑或是頭髮稀疏，這位朋友喜歡戴帽。儘管我開著電扇，不一刻，他就脫下帽子，擦著額頭汗，喃喃而語：“嚯，這天還真有點悶熱！”其時家無空調，唯有一臺風扇散熱。他說，西北地區沒這種怪天氣，夏天中午熱，日頭大，但熱得火爆、爽快。一到夜晚，立即降溫十來度，睡覺都蓋毛毯。他又聽我說，這種天氣要一月餘，沒幾天，嚇得他趕緊買了車票遁回老家。

梅雨雖惱人，卻有多情一面。它綿長而溫柔，陽臺花架的盆栽在細雨的滋潤下，滿目蒼翠，生機勃勃，管理省力不少。小區綠地草皮越發清新可人，宛若一張綠色地毯。許多不知名的花草也蓬蓬勃勃，自由生長。難怪有人戲言，這氣候，即便插根筷子入土也會生根。

不僅如此，梅雨還富有詩意。前幾日，筆者蒙無錫棋友之邀赴某著名旅遊小鎮出席棋賽活動。正值梅雨時節，比賽間隙，吾與棋友們漫步景區。凝眸遠望，整個園區煙雨朦朧，無休止的雨水將遊區萬物洗刷得乾乾淨淨；雨滴落到芭蕉葉上，“啪啪”作響；雨水落在木橋欄杆上，溼漉漉一片；雨點落到河裡，泛起陣陣漣漪……眼前，彷彿一幅動感的水墨丹青畫。望著、想著，心如止水，神遊物外。

入夜，走過小徑，池塘裡咯咯地蛙聲一片。“黃梅時節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蛙”，古詩名句在我心裡油然而起。哦，梅雨，一如守信的老友，年年歲歲如約而至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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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寧品讀】梅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