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掌故46」“幷州”與太原再識

日前，T君造訪，提出“太原掌故”之《“幷州”與太原》一文，對“幷州”與太原之關係，釋之過簡，交待有欠。且從“並”到“並人”，再到“幷州”之嬗變，甚須用些筆墨，以便讓讀者讀後，一目瞭然，清楚明白。更因“幷州”是太原之別稱，“並”是太原之簡稱，既作文闡述，似不應受篇幅所限，而應條清縷析，“囫圇”不得。聞T君言（非原話，乃大意），複閱原文，深以為然，遂作此篇。

“幷州”之稱，初出舜之“肇十有二州”“諮十有二牧”（《尚書·堯典》），源自“禹平水土置九州，舜以冀州之北廣大，分置幷州”（《史記·五帝本紀·注》）。但堯舜之時，尚無文字發現，史載之述，均是古人對口耳相傳的記載，終難歸“信史”。當然，以史籍所載，研究分析，這個口耳相傳，箇中有真實歷史的影子。從一個角度講，數千年後漢武帝，分天下郡國而設“十三州刺史部”，所以要設幷州刺史部，無疑是從禹肇舜析中的“幷州”而來，這個毋庸置疑。《“幷州”與太原》一文，講明瞭舜析冀北之地，置幷州的地緣範圍，證明漢武帝以“幷州刺史部”，所監之九個郡太原、上黨、西河、雲中、定襄、雁門、朔方、五原、上郡，和幷州部的治所設定太原郡晉陽縣，正是參考舜時的幷州為依據。可見武帝的這個“幷州”，既不是憑空而想，也不是個人新造，而是沿舜肇而襲之。於是，史傳中的舜肇幷州，在漢武帝時演繹為歷史真實，“幷州”實實在在地與太原聯絡在一起。這是“幷州”與太原的第一層關係，可謂源遠流長。

漢之“幷州刺史部”是漢武帝所置的監察機構“州十三部”之一，它不是地方政權，也不屬國家行政建制，而是中央派出的監督郡縣官吏的監察機關。智慧的武帝，因中央直治天下百餘郡國，力有不逮，遂設定了中央直屬的、替中央監管天下郡國的“州部”。具體到“幷州刺史部”，它監管九個郡，因州治設太原郡，所以，太原郡是九郡之首。由於幷州刺史部治署與太原郡署，均駐晉陽縣。所以在日常的使用中，產生了幷州與太原兩個行政地名混用的現象。時日既久，演變為地名混用習俗，遂使幷州與太原兩個地名，成為一而二、二而一的關係。這是派生出的“幷州”與太原的第二層關係。

從官秩上來講，當時幷州刺史，品秩低於太原郡守，而且不能過問地方政事、軍事，其許可權就是監管九個郡守（軍政一職）為首的郡級官員和縣令為首的縣級官員，不能監管百姓。而且只是監管，不能處置，向中央如實稟報郡縣官員的施政情況，且主要是違法違例之妄行，以達整飭吏治之功效。僅此也足夠形成對封疆大吏、地方行政、軍政官員之威懾。武帝非常擔心監察官員權力大而妄為，所以州刺史官秩比郡守小，而略高於縣令，以便中央控制，以便郡守放手施政。這是“幷州”與太原的第三層關係。

至於“幷州”之“並”，它作為一個單字，產生很早。在我國迄今發現最早的甲骨文中，已有它的身影。之後的金文（鐘鼎文）、簡書（木、竹簡）、帛書中也不鮮見。在漢字演變為隸體之後，“並”便至少有了三種寫法：並、並、竝。文字改革，實施簡體字以來，上述三種並字，統一於“並”，其他兩種不再使用，劃入“並”的異體字行列。再說得細些，並、竝兩種，早在文字改革前，就屬於異體字了。漢字分單音字和多音字，“並”屬於多音字。今通用的“並”字，有陽平（ˉ）、去聲（ˋ），兩種讀音。並與州組成名詞幷州，是專用地名，“並”讀 bīng。

前面說的並、並、竝三字，《古文字譜系疏證》（下簡稱《疏證》）中，沒有“並”字；《漢語大字典》“竝”，引邵英“群經正字”載：“今經典作並，隸變。”它告訴我們，古無“並”字，“竝”是“並”的古字，“並”是在“竝”字隸變中產生的。至於並、竝二字，甲骨文中有五個並字、三個竝字；金文文中有六個並字，亦有六個竝字。對甲骨和金文的“並”字，《疏證》釋為：“像連結二人相併立之形。”《說文解字》釋為：“並，相從也。一曰從持二為並。”對“竝”字，《疏證》釋為：“用其文意，‘竝，亡（無）巛（災）之竝，方國名’。疑與後世幷州有關。”《說文解字》釋為：“並也，從二立。”

可見，竝、並本意，一為方國名，一為二人相併立，似乎風馬牛不相及。但，竝為“方國名”“疑與後世幷州有關”的釋語，卻與“二人相併立”的並人部族意韻相聯。所謂並人，乃炎帝之後，後徙於汾河中游的古氏族，舜正因並人所居而分冀州北為幷州。如是說來，竝國與並人、幷州，以及出土遺物中的“竝爵”“竝戈”，果然存在絲絲縷縷之聯。至此，“幷州”與太原，太原與古之“並”“竝”，萬縷千絲，千年演變，水乳交融，當為一段掌故之佳話了。

責編：白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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