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安得佳人擢素手，笑捧玉碗兩奇絕，如此好色

東坡行記（杭州篇）

詩翁柳子玉愛酒如渴是出了名的，熙寧六年仲冬（1073年），這天大清早，子玉不顧昨夜一場大雪，早早跑來跟我喝酒。只見他一邊賞雪，一邊拈鬚吟唱昨夜寫就的喜雪詩。

原來昨夜燈青火冷，子玉竟整夜未睡，邊捻鬚吟雪，邊喝光了瓶中的美酒。待到今早兒要再沽一些酒喝，卻發現囊空如洗沒有半文錢了。我知道子玉在跟我開玩笑，於是打趣說我也跟你一樣窮得叮噹響了，咱們倆走投陳孟公吧，他那裡有錢，我們既可以喝個酩酊大醉，更可以聽到高談闊論。

待到三人齊聚，一時興致極高，我們一邊喝酒一邊欣賞著飄搖的瓊瑤，直到入夜。這時蒼天似乎灑夠了雪花，竟遣出一輪明月來，播灑下一院的清輝。我頓時詩興大發，脫口道：“安得佳人擢素手，笑捧玉碗兩奇絕”，詩翁柳子玉聽了馬上介面：“豔歌一曲回陽春，坐使高堂生暖熱”，言罷三人哈哈大笑，笑聲直震屋瓦。

【和柳子玉喜雪次韻仍呈述古】

詩翁愛酒常如渴，瓶盡欲沽囊已竭。

燈青火冷不成眠，一夜捻鬚吟喜雪。

詩成就我覓歡處，我窮正與君彷彿。

曷不走投陳孟公，有酒醉君仍飽德。

瓊瑤欲盡天應惜，更遣清光續殘月。

安得佳人擢素手，笑捧玉碗兩奇絕。

豔歌一曲回陽春，坐使高堂生暖熱。

呵呵，吾未見好色如東坡者也，又是雪色，又是月色，又是茗色，又是絕色，真是無色不盡歡，有色歡不盡也，千年以來無出東坡之右者。果然，八年後元豐四年（1081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大雪始晴，東坡夢人以雪水烹小團茶，使美人歌以飲。夢中為作迴文詩，覺而記其一句雲：“亂點餘花唾碧衫”，意在用飛燕唾花故事也，乃續之為二絕句云云。不可謂不好色也，更加是好出了品流。 只是不知坡公

龍團小碾鬥晴窗之際，酡顏玉碗捧纖纖的佳人是否美麗的朝雲姑娘？

酡顏玉碗捧纖纖，亂點餘花唾碧衫。

歌咽水雲凝靜院，夢驚松雪落空巖。

空花落盡酒傾缸，日上山融雪漲江。

紅焙淺甌新活火，龍團小碾鬥晴窗。

繼續回到熙寧六年仲冬，大雪連日，這一日終於雪停了，我來到臨平，力邀詩翁柳子玉同去安穩寺二度拜訪陳尉烈公。雪雖停，可是一路上寒風颼颼，吹得我們倆鬚髮皆張，手腳僵冷。好不容易在寒風凜冽中瑟瑟來到安穩寺，幸好僧房裡宿火尚在，石鼎裡熱沫浮動。三人圍火而坐，一會兒俱都暖和過來。陳尉烈公不善言辭，但有一雙清澈的眸子，只要跟他四目相對，一切的憂愁俱都消失其中矣。

屋內的銅爐已經升騰起屢屢香菸，在室內盤旋繚繞，屋外皚皚白雪則堆成了一座座小山。江邊落下的船帆又被升起，一陣陣催動開船的鼙鼓聲敲起來，又有人要啟程了。我雖然另有行程，可是既然來到安穩寺跟老友相聚，何妨安穩且醉飲，醉飲且復留。呵呵，真是大哉天地間，此生得浮游也。

【雪後至臨平，與柳子玉同至僧舍，見陳尉烈】

落帆古戍下，積雪高如丘。

強邀詩老出，疏髯散颼飀。

僧房有宿火，手足漸和柔。

靜士素寡言，相對自忘憂。

銅爐擢煙穗，石鼎浮霜漚。

征夫念前路，急鼓催行舟。

我行雖有程，坐穩且復留。

大哉天地間，此生得浮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