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人，一個充滿正能量的姑娘（三）

現在說襲人的第五個特點：識大體顧大局

說到襲人識大體顧大局，肯定被黑噴們噴成碳。但我依然要說，襲人是個識大體顧大局的好姑娘。

有人說：襲人是封建禮教的支持者，封建禮教是封建吃人的思想。她就是個壞蛋。

這話說得有點兒數典忘祖了。

封建時代從按照我國傳統的史學研究認為是從戰國時期

（公元前475年）到1912年辛亥革命推翻清王朝朝，成立中華民國。將近2400年的歷史。雖然經過時代更迭，但封建制度基本沒有大的改變。也正是這些時代更迭說明，掌權者可以更改，封建制度大體不變。為啥封建時代能延續兩千多年？因為當時的生產關係、制度、文化、禮教為大多數人接受並遵循。

封建社會

打個比方，在一條道路上，開車的認為飛速疾馳才能體現車的速度和激情；行人認為橫穿道路距離最近；路邊攤販認為只有越靠近人流車流賣出東西的可能性越大。這些人都只按照自己的想法在這條路上行事，腦補一下這條路上會不會成為一個大型車禍現場？有了交通規則，開車不許超速，按指示燈行駛，機動車、非機動車和行人分開，攤販不許上路，去市場擺攤。這樣雖然汽車速度慢了些，但不會時時被車禍官司糾纏；行人走人行道，橫穿馬路走斑馬線或過街天橋，雖然會繞一些遠，但不會再有性命之虞；攤販離開道路沒了那麼隨機的商機，但大家約定俗成去市場買賣，也不會再提心吊膽。大家都做出一些妥協和讓步，都得到了秩序下的安寧和平安。這就是交規存在被大多數人理解並遵守一樣。

社會的執行和道路的執行是同樣的道理。封建制度和禮教就像遵守交規一樣，被當時大多數人接受並遵循著，就是因為是符合大多數人的大多數利益的。當一部分人覺得很不合理的時候，不平則鳴，會演化成社會矛盾，發展成鬥爭，可能改朝換代。

說封建制度造就了人壓迫人的社會，壓迫婦女的。但它畢竟是社會發展的一個階段，社會能從原始社會直接進化到現代社會嗎？原始社會不但人壓迫人，連野獸也禍害人，但能一下子進化到現代社會嗎？現代社會是最先進的嗎？完全沒有壓迫嗎？現代社會還不是最先進的，以後將會更先進，那現在怎麼辦？不過了？不活了？沒有今日的發展怎麼會有將來的進步？

人說王莽是個穿越者，他發明卡尺，改革幣制、稅收和土地政策，辦理賒貸，鼓勵科學等等，這些改革和近現代改革有異曲同工之處，但他落了個什麼下場呢？他被剁成一堆碎肉。當一個人的能力、思想不符合社會現實，走不符合社會設定道路的時候會有這麼慘烈的下場。

王莽

現在對賈寶玉無所不用其極的稱頌真的合適嗎？說他單純美好、歌頌他自由平等的靈魂，是建立在他就是這種不平等大樹上纏繞的菟絲花。不顧社會其他階層，單讚美他是不是和道路上不顧行人和攤販，只強調開車者的感受一樣呢？

他沒有對社會有任何貢獻，卻理所當然地享受著社會尊崇的供養，他正是這種制度的獲益者。

可這種獲益者是為世人厭惡的。白居易對這種無所事事的紈絝子弟描寫道：

沉沉朱門宅，中有乳臭兒。狀貌如婦人，光明膏粱肌。手不把書卷，身不擐戎衣。二十襲封爵，門承勳戚資。春來日日出，服御何輕肥。朝從博徒飲，暮有倡樓期。平封還酒債，堆金選蛾眉。聲色狗馬外，其餘一無知。山苗與澗松，地勢隨高卑。古來無奈何，非君獨傷悲。

因為他可以不自立，因為“

於國於家無望

”、於君於民無用，社會沒有理由讓他永遠享受尊崇的供養。對社會沒有貢獻卻享受國家供養的賈府，肯定會被社會拋棄。但是如果他讀書走科舉之路，耕田或做買賣，為社會所用，他才能立足社會。但他既沒有耕田的技能，也沒有做買賣的想法，讀書科舉是他最有可能走的路。襲人對此有清醒的認識，她說：

“讀書是極好的事，不然就潦倒一輩子，終久怎麼樣呢。”

這是社會設定並提倡的的合法道路。

賈寶玉只有走社會設定的科舉道路成為有用的人才能讓賈府維持下去，大觀園裡生活的女孩子們保持住安穩美好的生活。正是因為賈寶玉不想也不能做到扛起社會賦予的責任，離家出走，賈府男人們無德無能，最終被社會和皇帝厭棄，抄家敗落，開始了覆巢之下無完卵悲劇結局。襲人錯了嗎？

落魄的寶玉

六、不拜高踩低，不勢利眼。

襲人不但鼓勵規勸寶玉走讀書科舉的道路，而且在管理怡紅院時也處處以大局著眼，她面對對她冷嘲熱諷的晴雯尋死覓活的時候，不顧個人委屈，跪求寶玉不要去回王夫人。這是她的大局觀，也是她對事情嚴重性的重視才讓悲劇沒有發生。如果她袖手旁觀，晴雯被攆走，她一點兒責任也不用承擔。但晴雯是死是活就很難說了。金釧之死就是王夫人盛怒之下沒有考慮到事情的嚴重後果，堅持攆走金釧，才導致悲劇發生。

襲人劇照

大觀園裡的人

都是‘一個富貴心，兩隻體面眼’

，但襲人從不這樣，她溫和厚道，從沒有對比她身份低微的小丫頭、老婆子頤指氣使，第五十九回

這婆子來了幾日，見襲人不言不語是好性的。

襲人也不是完全沒是非觀念的和事佬。當襲人見春燕娘來了，

不免生氣，便說道：“三日兩頭兒打了乾的打親的，還是賣弄你女兒多，還是認真不知王法？”

這是她生氣時的狀態，依然講道理，而不是大發雷霆的發洩。對大家都看不起的趙姨娘和賈環也禮敬有加。

七、

息事寧人

原著中有襲人多次代人受過或息事寧人的描寫。

比如第八回寶玉因李嬤嬤喝了寶玉的楓露茶氣得摔杯子，賈母命人來問時，她謊稱自己被雪滑倒摔了茶杯。

第十九回李嬤嬤賭氣吃了寶玉特意給襲人留的酥酪，襲人忙說自己上次吃多了肚子疼把這件事矇混過去，不讓寶玉生氣追究。

第六十回，趙姨娘因茉莉粉的事兒被賈環擠兌，又被夏婆子挑撥，到怡紅院和芳官打架。

急的襲人拉起這個，又跑了那個，口內只說：“你們要死！有委曲只好說，這沒理的事如何使得！”

第七十一回，當尤氏發現賈府大門無人把守，叫小丫鬟傳話叫人關門，小丫鬟被婆子一頓諷刺，回來向尤氏報告。尤氏生氣，襲人急忙勸解。並不是襲人膽小怕事，而是她遵循的是和氣。

襲人劇照

第五十九回，當夏婆子

淚流滿面，央告襲人等說：“好容易我進來了，況且我是寡婦，家裡沒人，正好一心無掛的在裡頭伏侍姑娘們。姑娘們也便宜，我家裡也省些攪過。我這一去，又要自己生火過活，將來不免又沒了過活。”襲人見他如此，早又心軟了，便說：“你既要在這裡，又不守規矩，又不聽說，又亂打人。那裡弄你這個不曉事的來，天天鬥口，也叫人笑話，失了體統。

”

賈府從來不缺無事生非的人，不缺挑撥離間的人，第七十一回

邢夫人自為要鴛鴦之後討了沒意思，後來見賈母越發冷淡了他，鳳姐的體面反勝自己，且前日南安太妃來了，要見他姊妹，賈母又只令探春出來，迎春竟似有如無，自己心內早已怨忿不樂，只是使不出來。又值這一干小人在側，他們心內嫉妒挾怨之事不敢施展，便背地裡造言生事，調撥主人。先不過是告那邊的奴才，後來漸次告到鳳姐“只哄著老太太喜歡了他好就中作威作福，轄治著璉二爺，調唆二太太，把這邊的正經太太倒不放在心上。”後來又告到王夫人，說：“老太太不喜歡太太，都是二太太和璉二奶奶調唆的。”邢夫人縱是鐵心銅膽的人，婦女家終不免生些嫌隙之心，近日因此著實惡絕鳳姐。

小人是宅斗的來源

邢夫人在這一撥小人的挑唆下加入了本來只是下人參加的宅鬥，把宅鬥引到上層。這正是探春最悲憤的地方，她深知

“可知這樣大族人家，若從外頭殺來，一時是殺不死的，這是古人曾說的‘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必須先從家裡自殺自滅起來，才能一敗塗地！”

那些挑起內鬥的人能渾水摸魚或得到信任，或得到利益，但對整個家族的破壞是巨大的。襲人卻總是息事寧人，這種息事寧人是為了維護賈府的平穩和安定。她不惜承擔起本屬於晴雯的那部分工作，容忍她“

裝小姐

”一般的存在，但是賈府的敗落不可挽回，她的努力付諸東流。

八、

處事大方

襲人出身低微，按說會摳搜小氣，但事實並非如此。第六十二回，香菱被荳官等人弄髒裙子，寶玉看到怕薛姨媽嘮叨香菱，就出主意讓香菱穿襲人的。

香菱之為人，無人不憐愛的。襲人又本是個手中撒漫的，況與香菱素相交好，一聞此信，忙就開箱取了出來摺好，隨了寶玉來尋著香菱。

晴雯被攆出去時，王夫人吩咐，只許把他貼身衣服撂出去，餘者好衣服留下給好丫頭們穿。如果遇上眼皮子淺的人肯定會把這些據為己有，即使如此，誰又能說什麼？這是王夫人允許的啊。襲人卻“

已將他素日所有的衣裳以至各什各物總打點下了”

、“

我還有攢下的幾吊錢也給他罷。

”並且這並不是對寶玉說說罷了，而是落實在了行動上，

晚間果密遣宋媽送去

。除了襲人，還有誰做到了接濟病重的晴雯，包括賈寶玉。

昏聵的寶玉

所以說，襲人是一個充滿正能量的姑娘，曹公給她一個賢字，賢襲人她當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