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如何設卦觀象？㈥仁義道德

《易經》的乾坤兩卦非常特殊，《繫辭》總共二十四章，其中上篇第一、第六、第十一、第十二章，下篇第一、第十二章都講到這兩卦，並在這兩卦的基礎上加以發揮，為什麼這樣呢？因為《易經》的核心思想就是道德，《易經》的最終目標就是為了創立維持社會秩序的道德思想。下篇的第二章在介紹黃帝、堯、舜對中華文明的重要貢獻後概括說：“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蓋取諸乾坤。”

黃帝、堯、舜為什麼能夠把天下治理好呢？就是因為乾坤。今天我們對乾坤的理解多侷限於乾坤代表天下，其實在《易經》中，乾坤還包括人類在社會中賴以生存的道德思想。黃帝、堯、舜能夠把整個天下納入管理範圍，就是因為他們創立了與時代相適應的道德思想。正是因為他們為人類樹立了道德典範，故被後世稱為聖人。

《繫辭》下篇第一章篇末所表達的，就是人們在談論儒家思想時經常提到的仁義道德。其實，儒家思想的仁義道德就是從《易經》中乾坤兩卦概括出來的。老子的《道德經》也是從《易經》發展而來的。這一章在講述仁義道德時，首先從乾坤兩卦說起的：“夫乾，確然示人易矣；夫坤，隤然示人簡矣。”

這句話的意思概括起來就是“易簡”。如何理解“易簡”？大家需要注意，這章的思想內容是在《繫辭》前三章的基礎上加以發揮的，閱讀時就要結合前三章的內容加以對比、相互印證。第一章篇末就講到乾坤的“易簡”：“乾以易知，坤以簡能；易則易知，簡則易從；易知則有親，易從則有功；有親則可久，有功則可大；可久則賢人之德，可大則賢人之業。易簡而天下之理得矣。天下之理得，而成位乎其中矣。”

以上這段古文在本專欄相關文章中已經有詳細的解釋，簡單地說，乾坤的“易簡”就是把複雜的問題簡單化。那些深奧的理論只有用通俗的語言來表達，普通人才能聽明白，無論幹什麼事情，首先要掌握正確的方法。當然，那怕非常簡單的事情，大家也未必樂意去做，這是因為涉及到社會道德的問題。

在瞭解乾坤的“易簡”後，直接跳過關於爻象這段文字，看最後部分：“天地之大德曰生，聖人之大寶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財。理財正辭、禁民為非曰義。”

對於上段古文的理解，關鍵在於“德”、“位”、“仁”、“義”這四個字。在《易經》中，“德”字的內涵很豐富，在不同的地方出現時，所表達的意思便有所不同，如在《繫辭》下篇第二章中提到的包犧氏，他們創立八卦對人類文明的貢獻是：“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

所謂“神明”就是神在指明或明示。由於得到神的明示，於是便獲得超出普通人所具備的能力。古人常說，天命無常，惟有德者居之，這個“德”字的含義是指人的能力。在生產力極其低下的遠古時代，生存條件十分惡劣，人類只有團結在一起，大家抱團取暖才能獲得良好的生存條件，才能更好地生存下去。如何才能更好地一起呢？這就需要有大家都能自覺遵守的行為規則。今天我們所理解的“德”，一般指有利於社會團結的行為規則。

瞭解“德”字的最初含義後，“天地之大德”就可以理解為天地的最大能力。古人認為萬物皆有靈，天地乃至世間萬物均可以作為一個生命體來看待。既然是生命，世間萬物都有生命終止的一天，但天地卻例外，因為天地的壽命是永遠止境的，人們常說天荒地老、天長地久也就是這個意思。“天地之大德曰生”就是說說天地的最大優勢是始終充滿活力，永遠儲存著生機盎然。

接下來是“位”字。今天我們對位的理解通常是指代表權勢的地位，但在世襲制度產生前的遠古時代，權力必須與能力相匹配。《繫辭》上篇的第一章開篇便道：“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陳，貴賤位矣。”這句話就好比天地間豎立著一把尺子，“卑高以陳”就好比尺子的刻度從低往高排列，“位”就對應於尺子上高低不同的刻度，可以用來衡量某個人的能力。不同的人，他們各自的能力會有所不同，能力強者對應的“位”便在高處，自然是尊貴。

聖人的寶貴之處是會根據各人能力的大小恰如其分地安排崗位，確切地說是正確處理君臣關係，處理好與普通老百姓的關係。大家各就各位，共同創造財富，整個社會便充滿生機活力，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是古人十分推崇的天人合一、順其自然的理想境界。

聖人是如何做到的呢？答案是“仁”。什麼意思？從“仁”字的結構組成來看，就是人無二者。若不好理解，便看這個成語：一視同仁。聖人之所以被稱為聖人，是因為他們公正無私，將天下所有老百姓一律平等地對待，競爭上崗，充分發揮他們的特長，挖掘他們的潛力，為國家、為社會創造財富。有了財富，天下人民就會歸心，形成凝聚力。

人類要生存就需要食物，以及烹調食物所用的工具，這些東西就是財富。天下之大，只有能夠源源不斷地生產出財富的地方才適合人類的生存，或者說，人們傾向於聚集在財富充足的地方。既然人們是奔著財富而來的，在看到財富後，難免會萌生爭奪之意。要維持社會的穩定秩序，就需要對財富合理地分配。對財富分配的方法或原則以語言或文字的方式表達出來就是“辭”。

畢竟，貪婪是人性的一面，儘管有了財富的分配原則，但並非每個人都能自覺地遵守，這就需要有相應的強制手段，防止某些人為了爭奪財富而為非作歹。這種手段就是我們熟知的法律。某些人的財富如果不符合法律規定，那就是屬於非法收入。遠古時代還沒有法律的概念，這種強制手段就稱為“義”，某些人的非法收入在古代稱為不義之財。

若將關於爻象等這段文字去掉，從“夫乾，確然示人易矣”至篇末，所表達的便是以仁義為基礎的道德思想，這與上篇第一章的篇末有很多相似之處，但二者還是有明顯的區別。就聚人來說，這章是以財富來聚人，而上篇第一章則是以理想信念聚人。

在第一章中，“易知則有親”的“有親”就是聚人的意思。“親”的本義是感情深厚，關係密切，如親戚、親人、親信、親朋好友等等，“有親”就是有吸引力、凝聚力。這種凝聚力源於“乾以易知”，而乾的卦象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健”就是健康，強健的體魄，如前文所述，天地的最大優勢是始終充滿活力，永遠保持生機盎然。“自強不息”就是要有堅定的信念，作為君子就應該效法上天，永遠保持著朝氣蓬勃的精神面貌，有著崇高的理想和堅定的信念。“乾以易知”就是要將乾卦所代表的理想和信念用通俗的語言表達出來，讓大家一聽就懂，易於接受，從而形成凝聚力。

透過對比不難發現，在上篇的第一章表達中主張用理想和信念來提高社會的凝聚力，而在下篇的第一章中則是透過財富來支撐，反映出隨著社會的進步，人類的觀念認識也隨之發生變化。隨著生產力的發展，勞動工具得到了改善，人類獲得生活必須品已經不再象從前那樣艱難了，逐漸萌生了享受的思想，對財富的慾望愈發強烈，要聚攏人心就必須以財力為主。

不過，在上篇的第一章中還指出“有親則可久”，也就是說，只有共同的理想和信念形成的凝聚力才能夠長久地維持，這個優勢是財力所不具備的。不知大家是否曾聽說，過去一直有這樣的傳言：百年王朝，千年世家，萬年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