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極星文學馬紅紅的作品

作者簡介：馬紅紅，甘肅省清水縣人，中國散文學會會員，中國西部散文學會會員，中國散文家協會會員，甘肅省作家協會會員。作品散見於《飛天》《甘肅日報》《蘭州日報》《齊魯文學》《作家世界》《百姓文學》《東方散文》《中國散文家》《西部散文選刊》等報刊和《作家》《作家聯盟》《當代文藝》《當代文藝家》《首都文學》《三秦文學》等微刊平臺，有13篇散文入選高中作文讀本，有4篇散文上過“今日頭條”。2012年由中國文聯出版社出版的散文集《青石臺階》，曾獲第二屆麥積山文學藝術獎。有詩文集《酸棗樹》待出。）

楊柳情深

“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是我兒時最先接觸到的有關描寫楊柳的詩句。學生時代，我常常把喜歡的詩詞工工整整地抄寫在包好的書皮上，感覺就像女孩頭上插的髮卡。

二十幾年前，我就讀的師範學校裡有一條從西北流向東南的水渠，水渠兩邊是婀娜多姿的楊柳。夏天，河水清澈，楊柳的長髮輕觸河面，似乎在對鏡梳妝。河水嘩嘩地流著，急匆匆地和楊柳道一個別，別前調皮地抓一把柳枝，狠狠地捲進水裡，打個深深的旋兒，又猛然放手，柳枝驚醒了一般，又盪鞦韆般晃起來。

那晚，早早來到四樓教室，搬出凳子，倚在欄杆前，望著學校家屬樓門口婀娜多姿的楊柳，望著遠方的裊裊炊煙，就想家了。五月五了，父親提著鐮刀，攀上門口的大柳樹，砍下大把大把的柳枝，插在家裡的窗楣和門楣上。小弟用柳枝編一頂柳帽，小妹把柳枝和野花插滿書包。從廚房出來的母親，端著一盤“五月五”，端著滿心的歡愉，走向了鄰家。

我拿起凳子上的書，書皮上豎寫著：“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這句詞，竟然勾出了我蟄伏在心靈深處的暗傷。那一刻，手裡的書似乎是故鄉的一雙手，大有“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的傷懷。

一個同學偶然看到了我的這個書皮，竟然對我刮目相看，對我萌發了好感，約我去河邊散步。當他曲裡拐彎說出心事時，我佯裝不懂，但仍然不想擦去書皮上的柳詞。

後來，帶著一截柳枝無法釋懷的感傷，我來到了他的小城。

小城的河堤上栽滿了楊柳。春天裡，楊柳伸著舌尖般的嫩葉，驚醒了“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的春夢。種子成熟了，白色的柳絮像輕飄飄的音符，隨風飄散。風兒跑來，一大簇柳枝跳起來，追逐著風兒的影子。鍍了陽光的柔嫩柳枝上，滿身的鵝黃油亮發光，片片玉葉，根根生情。嘰喳的鳥兒攀上晃盪的柳枝，只聽見它的啁啾聲，卻怎麼也看不到它翩飛的身影。

清澈的河水嘩嘩流著，柔嫩的柳枝和風兒嬉戲著。陽光穿過柳枝，斑駁的碎影傾瀉在地磚上，柳枝輕輕撫摸著足下紅色的月季花。恍惚間，我似乎成了楊柳近旁的一棵小草。“搖曳惹風吹，臨堤軟勝絲”、“一籠金線拂彎橋，幾被兒童損細腰”、“數樹新開翠影齊，倚風情態被春迷”的詩句雀兒一般攀上柳枝，在我的心頭晃盪，蝴蝶一般，在楊柳的四周翩躚起來。

前年九月，給父親燒二年紙，沒想到插在父母墳頭的柳枝活了。老人們說過，故去之人的墳頭切忌長樹。弟弟聽了，慌忙伸手去拔，因為紮根太深，拔了好幾次才拔了出來。小柳樹從父母墳頭被拔出來的那一刻，我的心狠狠地抽搐了：這兩棵小柳樹，分明是父母身體裡的兩根刺，不知道父母是怎樣忍著痛，盼著兒女給他們挑刺的？

離別的那一刻，望著墳前枯萎的蒿草，望著蒿草叢裡滿臉怒放的野菊花，望著立在田埂上的小柳樹，突然感到一陣針扎般的刺痛。人生有輪迴該多好，我和弟妹願做三棵柳樹，永遠插在父母的門前。

我住在高層樓房裡，拉開書房的窗簾，最先看到的是河畔那一排長長的柳樹。楊柳，似乎成了我形影不離的老朋友。每天，站在杏黃色的窗簾前，放一段輕音樂，默默注視著我的老友，真希望室內的音樂能傳到老友的耳朵裡。看著一片被風搖曳的柳枝，我知道老友聽到了我的心語，似乎跟我說著貼己話。

慘不忍睹的，莫過寒風的肆虐了。望著被風兒拔去的一片片柳葉，雞毛一般飛起來，心兒總會隱隱作痛。這時候我就想，若人生有輪迴，我願化作一棵楊或柳，抑或化作楊柳近旁的一棵小草，一塊雨花石。

如今，依然喜歡在包好的書皮上寫幾句詩詞或名言，因為，我已經在自己的心中栽了一棵楊一株柳，這楊這柳讓我的內心漸漸寧靜，漸漸明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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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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