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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來順:西河彎彎 | 長篇連載(9)

  • 由 香落塵外作伴結廬 發表于 棋牌
  • 2022-09-05
簡介玉芬慌忙翻身抱著亮,右手急忙疊被子,再將少華的書趕緊塞到床底下

崎嶇的什麼

李來順:西河彎彎 | 長篇連載(9)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同舟同嘗風雨苦,合枕合眠辛酸夢。

玉芬在一片漆黑中目不轉睛盯著亮。一道又一道閃電從視窗閃進室內,瞬隱瞬現。室外不斷傳來怪響聲。難道在鬧鬼?玉芬汗毛倒豎,失聲尖叫……窗外的響聲一刻不停,像有人在瘋狂地撕扯著視窗……貧窮常滿足,困苦易幸福。玉芬的家境正是如此。40多粒小糖果,讓玉芬和她寶貝兒子足足開心了一個多月……三條褲子全是右側開口,女款。少華和玉芬每隔一日換一次褲子。誰會相信?醫生的妻子連兩分錢一盒的火柴也捨不得買,燒飯餐餐借火。然而,這是玉芬實實在在的人生經歷。這盞油燈是玉芬晚上陪伴少華的見證。少華在油燈下讀書寫作,玉芬坐在少華身邊織毛線。“快上床,手這麼冰。”玉芬抓住少華快要凍僵的手,把他往床上拉。冬天,這對夫妻幾乎天天上演這種夜戲,沒有高潮,但很溫馨。夏天,則是另一番情景。同是那盞油燈下,少華穿著雨靴和長褲,上身穿長袖衫,全副武裝防蚊咬。玉芬對著少華搖蒲扇,時不時為少華揩汗。少華全身被汗水溼透了,玉芬端來一碗涼開水,少華咕嘟咕嘟喝完了,吐出一個字:“甜!”兩人相視而笑。外婆、外婆、外婆,亮一聲高過一聲,最後一句拖腔拉調,婆字還沒喊完就撲向媽媽懷裡。孟津河上碧波盪漾,河兩岸麥浪滾滾,菜花嫩黃,春光明媚。 | 恐怖之夜 驚雷炸響,打斷了玉芬的噩夢。室外狂風呼嘯,大雨傾盆,密集的雨點從瓦縫裡灌進室內, 灑在床上,亮哇的一聲哭起來。玉芬慌忙翻身抱著亮,右手急忙疊被子,再將少華的書趕緊塞到床底下。幸好家裡窮,除了書和被子,再也沒有怕雨淋溼的東西。玉芬打傘坐在被子上,將亮放在自己彎曲的腿上。被雨點淋醒的亮哭鬧一陣,吃過奶又合上了眼。雷聲再大,風聲再急,亮安靜入睡,不再理睬。玉芬低著頭,在一片漆黑中目不轉睛地盯著亮。一道又一道閃電放射出刺目的光,從視窗閃進室內,瞬隱瞬現。閃電中看見亮睡得很香,玉芬感到放心了。室外不斷傳來持續不斷的怪響聲, 像有人在瘋狂地撕扯著視窗,難道在鬧鬼?玉芬汗毛倒豎,失聲尖叫,怪響聲依然無休無止。人怕鬼,鬼不怕人,膽小的玉芬想起母親說過的話。真的有鬼嗎?沒有,世上根本沒有鬼,當想起老師的話,玉芬感到有所安慰。玉芬故作鎮靜,側耳細聽,響聲越來越急促,狂風不停地吼叫,似乎不把孤零零站立在圩堤上的衛生所掀掉不罷休。從瓦縫裡灌進來的雨水,一陣緊似一陣灑進房內,濺在傘上,澆在玉芬的腳上。玉芬驚慌失措,扯破喉嚨喊人,可是沒有迴應,最近的鄰居也在東頭另一棟房子裡。玉芬明知少華到總場開會去了,卻一聲又一聲呼喊少華。只聽見狂風呼嘯,視窗怪響。此時,玉芬後悔沒聽公公的話,生了亮沒過幾天又搬到衛生所來,住在公公婆婆一起就安全多了。玉芬後悔放了暑假不該讓小叔子小姑姑離開,身邊有兩個伴,即使是不懂事的孩子,人多能壯膽。玉芬甚至後悔不該沒聽父母的話,自討苦吃嫁到這麼艱苦的地方來。是啊,孃家的房子,再省錢也會在房頂上鋪蘆葦糊灰漿再蓋瓦,叫花子住的地方也不會鑽風飄雨。想到這裡,玉芬淚流滿面,暗暗呼喊爸媽,自己已經經歷和正在經歷的處境一幕幕艱難困苦在腦海裡回放——文文和亮打起來了,兩個小冤家為一粒糖果扭打在一起。文文比亮大兩個月,已有三歲半。文文的爸爸是二分場幹部, 家境比較寬裕。亮是個窮孩子,常常目不轉睛地看著文文吃餅乾,含糖果。以往,見了文文吃東西,亮就喊文文哥,奔過去套近乎。文文不理,亮只能吞口水,眼巴巴地看著文文把零食吃完了才失望地回家。亮是個懂事的孩子,儘管嘴饞,但很少在母親面前鬧,他好像已經習慣了這種清苦的生活。而今,文文拿著糖果向亮走來,當著亮的面剝開糖果紙,將糖塞進口裡,嘴巴大張大合,弄得叭叭作響。這種挑釁的動作,饞得亮直淌口水。亮忍無可忍,圓瞪雙眼,以極快的動作將手指伸進文文口中摳糖,被文文咬住了手指,亮哇地一聲哭起來。文文被亮突然暴發的哭聲嚇愣了,亮抽出指頭哭喊著撲過去將文文推倒在地,亮倒在文文身上,兩人在地上扭作一團,哭聲驚動了兩家大人。玉芬從兩個孩子沒有邏輯的哭訴中好不容易弄清了事情的原委。玉芬向文文的母親陪了禮,但沒有責怪亮。她把亮抱在懷裡, 含著淚對亮說:“寶寶不哭,媽媽也買糖給你吃。”玉芬回到家到處翻找,東西不多,破舊的也少,最後一咬牙, 把從孃家穿來的塑膠底布鞋捏到手上看了看,本想修修補補也許還能再穿一兩年,但為孩子,捨不得也要捨得。玉芬捏著鞋奔出門,貨郎鼓聲早已遠去,她疾步狂奔追趕挑貨郎。這是一件令玉芬終生難忘的貨物交易經歷,她跑了兩三里路, 追到另一個生產隊,用那雙舊鞋換來40多粒比綠豆稍大的球形花色糖粒,裝在一個比手指稍長稍粗的玻璃管內。且不說這糖果的滋味,光那誘人的顏色就讓亮甜甜地咧嘴大笑。亮第一次吃糖果竟然沒忘記報復文文。找到文文,把舌頭伸出來,特意讓文文看那沾在舌尖上糖果。糖果太不起眼,文文瞅了一眼就跑了,弄得亮既失落又生氣。為了逗亮開心,每天發糖果時玉芬問亮:“寶寶,今天是吃紅色的還是吃綠色的?”亮其實只在乎甜味不講究顏色,但為了儘快吃糖他會隨嘴說一種顏色。玉芬用小勺子舀一粒亮要的糖果,亮昂起頭張開嘴,玉芬有意逗引,一時不把糖果倒進亮嘴裡,母子倆往往會同時笑出聲來。40多粒小糖果,讓玉芬母子倆開心了一個多月。 | 窮家苦世 三條褲子全是右側開口,女款,少華和玉芬每隔一日換一次褲子。男穿女裝,細心人見了不免奇怪,甚至發笑。少華有時裝聾作啞,不做解釋,有時一笑了之。玉芬心裡不安,很想為少華做兩套像樣的衣服。丈夫是醫生,在蘆花湖算是有點名氣的人,穿得太差,做妻子的臉上無光。可是,結婚收的禮金全給了公婆, 為了還婚債,一分錢恨不得切成兩分用,哪有餘錢添衣服?為了節約,玉芬連兩分錢一盒的火柴也捨不得買,一日三餐向鄰居家借火燒飯。鄰居不開火,亮再怎麼哭餓,玉芬也只能冷鍋冷灶哄寶寶。一天風大,幾次借火被風吹滅,玉芬拿紙箱擋風, 剛進家門紙箱著火,差點弄出火災。全家人過著難見葷腥的清苦日子。一年春上,一天中午,亮端著碗同文文在一起吃飯。文文正在吃蒸肉,看看自己碗裡的白蘿蔔,再看看文文碗裡的肉,亮想吃,文文不但不給,連看也不讓亮多看一眼,端著碗跑回了家。亮回家向玉芬吵著要肉吃,玉芬摸著亮的頭說:“寶寶,媽媽明天去買肉。”當晚,雷雨過後,少華打著火把,玉芬提著蛇皮袋,夫妻倆一同來到池塘邊曬場上。群蛙正在稈堆邊興高采烈地“大合唱”。第二天中午,亮端著盛有蛙肉的飯碗來到文文面前炫耀:“吶,我也有肉吃啊!”……在恐怖中回想心酸往事,時間居然過得這麼快。不知不覺,視窗發白,天開始亮了。風息了,雨停了,雷聲早已銷聲匿跡。玉芬從床上下地,兩腿麻木失去了知覺,剛邁步差點跌倒。玉芬走出地上到處溼漉漉的臥室,來到南面房間裡,發現這裡卻乾乾爽爽。玉芬好納悶好生氣,心想老天欺負外地人,偏偏淋溼她的臥室。這位可愛的豐義少婦,哪裡知道瓦房打飄雨是怎麼回事。玉芬開門朝外一望,天晴了。她抱起仍在沉睡中的亮放在搖籃裡,急忙回臥室搬東西出曬。“玉芬!”少華聲音剛到,人就站在玉芬身邊了。見玉芬眼睛又紅又腫,少華忙問,“怎麼了?你哭了?”已經擦乾了的淚水突然又從玉芬眼內湧出:“我要回家。” “回家?這是家呀。”少華預感不妙。“回孃家。”話一出口,玉芬嗚咽著,哭哭啼啼斷斷續續訴說著昨晚的恐怖情景。“嘿嘿嘿……”少華忍俊不禁,“風吹塑膠紙當成鬧鬼,怪不得有人笑江蘇佬膽小鬼……”見少華傻笑,玉芬扭頭欲跑。玉芬發火的表情令少華有點著慌,他一把拉住玉芬,想正面勸阻,但不知說什麼好。急中生智,少華乾脆繼續說笑,“不是打傘出門,而是屋內打傘;不是被子蓋人,而是人蓋被子,江西奇聞,聞所未聞,你怎麼捨得離開這麼可愛的地方?”少華搖頭晃腦,像是吟詩作對。“窮小子,破屋子……”玉芬朝少華肩上輕輕地擊了一拳,破涕為笑了。 | 柴油燈下 夜很深,天很冷,少華仍在奮筆疾書。書桌就在床邊,玉芬坐在被窩裡打毛線,時不時轉過臉看看少華。玉芬心裡常常擔憂,少華白天不停地看病,還要下生產隊巡診,老是斷夜好一陣才回來。吃飯不定餐,休息難準時,當個赤腳醫生好辛苦。本職工作忙無話可說,可是這個痴郎中不但愛好醫學,而且迷戀文學。走上文學之路與他顧名思義把蘇聯小說《鋼鐵是怎樣煉成的》說成中國大鬧鋼鐵,鬧出終生不忘的洋相有關。素貞早就走了,也許她已經淡忘了這個曾經的笑話,可是少華想起這件事就面紅耳赤。雪恥的念頭使少華成了“文學書蟲”,他一本接一本地啃小說,啃出了滋味,以至走火入魔,無法捨棄。少華從痴迷文學作品開始,漸漸萌發當作家的念頭。可是,一個實際只有小學文化程度的赤腳醫生,能成作家嗎?玉芬雖是高中生,但不愛看閒書,如今成了人妻人母,一心務家,更沒心思看書。她的眼界不高,心胸不寬,家是她的全部世界,丈夫就是她的天,孩子是她的人生希望。她不知道什麼叫賢妻良母,更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正在詮釋賢妻良母這種讚美女人的成語,但她讀懂了上船望船勝這句西河俗語。進了李家門,當了李家的大兒媳大嫂,就要帶個好頭,為李家爭氣。少華本職工作這麼忙,還天天熬更守夜寫東西,東西二字是旁人說的,原話叫作寫些無油無鹽的東西。玉芬時時擔憂,丈夫慢性腎病時好時歹, 身體很差,老這樣熬更守夜,怎麼吃得消?可是,溫柔的玉芬面對剛強的少華,半點辦法也沒有。輕言細語勸不改,玉芬只能天天陪著少華,白天再累,晚上少華不上床她就無法入睡。這盞油燈是玉芬晚上陪伴丈夫的見證。燈構造簡單——一個圓形小鐵蓋中間打個孔,一條布繩做燈芯從鐵皮卷的圓筒中穿過, 鐵筒插在鐵蓋孔中,一個空藍墨水瓶倒進柴油,燈芯浸在油瓶內,蓋上蓋子,便是一盞簡易油燈。煤油憑票供應,更多的時候只能點柴油,這是那個年代最經濟的照明燈。少華在這種燈下自學了一整套萬武昌醫師郭麗珍醫師分別送的醫學院和衛校教材, 讀了上百本不同刊名的醫學雜誌,寫下幾百萬字讀書筆記,看過數十本長篇小說,寫出一篇又一篇醫學科普作品與文學作品。昏暗的柴油燈,照亮著少華在醫學海洋中汲取知識,在文學原野上勤奮筆耕。玉芬不知道文學對一個醫生會產生什麼樣的影響,不知道文學使少華不斷增長文化知識的同時增加對醫學的理解能力,更不知道少華醫學路上從一棵營養不良的幼苗成長為後來挺立於鄉間杏林中的一棵飽經風霜的杏果樹。玉芬只關心丈夫的身體,怕這樣下去丈夫如同那盞簡易油燈,隨時可能油盡燈滅。燈光越來越暗,微弱的燈火在昏暗中輕輕晃動,紙糊的牆壁上,少華低頭奮筆的影子伴隨燈火輕輕搖晃。玉芬將手上的毛線針伸向燈芯上黑色的燈花,輕輕一挑,室內頓時明亮了許多。“睡吧,好晚了。”玉芬望著少華,又一次催促。少華回過神來朝玉芬點點頭,突然發現少華的面孔被柴油煙薰成了花臉,玉芬卟哧一聲笑了。她急忙下床,帶著尚未完全剎住的笑聲,趕緊從熱水瓶中倒來熱水為少華洗臉。“快上床,你的手這麼冰。”玉芬心疼地抓住少華快要凍僵的手,把他往床上拉。這是這對夫妻冷天幾乎天天上演的夜戲,沒有高潮,但很溫馨。熱天呢,則是另一番情景。同樣在那盞柴油燈下,地點改為夏家生產隊曬場前茅棚診所內。那棟玉芬雨夜驚魂的土磚平房衛生所已經倒塌,分場尚無建房資金,領導只好臨時派職工搭了間茅棚供少華暫用。茅棚又低又小,病人卻比原來更多。這種特殊環境形成一種前所未有的情景——不管什麼天氣,茅棚外圍著不少打傘候診的病人與家屬。人們打傘,雨天遮雨晴天擋日頭,尤其是酷熱的夏天。雙搶時節,少華天天深夜與燈為伴,時不時接診連夜趕來就醫的病人, 沒有病人就讀書寫作。茅棚後面的曬場上,牛拖石滾研壓稻穀脫粒的響聲伴隨少華走進精神王國。此時,少華下身穿著雨靴和長褲子,上身穿件長袖衫,全副武裝防蚊咬。玉芬坐在少華身邊不停地搖蒲扇,時不時為少華揩汗。少華全身被汗水溼透了,玉芬端來一碗涼開水,少華咕嘟咕嘟很快喝完了,笑著吐出一個字:“甜!”兩人相視而笑,繼而少華猛然抱住玉芬狂親瘋吻。這正是:絳唇漸輕巧,雲步轉虛徐。醉人的插曲在夜深人靜時悄悄上演。 | 原封不動 “媽媽,到哪裡去?”亮依偎在母親懷裡,轉過身,昂著臉, 樂哈哈地問。“寶寶,去外婆家。”玉芬坐在船頭上,手指豐義方向,激動地說。“外婆家,怎麼沒去過?” “外婆家很遠很遠……”亮似乎被媽媽“很遠很遠”四個字說服了,停了停,又問:“外婆喜歡我嗎?”童言稚語,令玉芬心裡發酸。她從口袋裡掏出手帕急忙擦淚水。“媽媽,去外婆家怎麼不高興?”已有四歲的亮開始懂得流淚是怎麼回事。“高興,媽媽高興得流淚。”玉芬將亮抱在懷裡。亮似懂非懂,卻也點點頭。 “寶寶,你會叫外婆嗎?” “我沒叫過,媽媽,教我叫吧。” “好,現在就教。”“我叫誰?” “你把我當外婆,對著我叫。”亮有點難為情,羞答答地衝著媽媽輕輕地喊:“外婆!” 玉芬拍手鼓勵:“再來一遍,叫響些!” “外婆!外婆!外——婆!”亮一聲比一聲高,最後一句拖腔拉調,婆字還沒喊完就撲向媽媽懷裡。母子倆抱作一團,笑聲朗朗。氣氛感染了同船客,有人跟著笑起來。孟津河上碧波盪漾,河兩岸麥浪滾滾。菜花嫩黃,春光明媚, 鳥語花香。河邊上,有人一邊哼著粗獷的宜興民歌,一邊揇河泥。玉芬選擇農曆三月二十八——豐義節場這一天趕往孃家,船在水上走,玉芬的心已飛到了豐義老街上。這天是豐義一年之內最盛大的節日,熱鬧氣氛繁榮景象遠遠勝過春節。這一天,帶著各種工業產品、農副產品、園林花卉乃至野鳥寵物的小商小販在豐義老街上搶佔一席之地,以五花八門的方式招攬過往客人。店鋪內商品琳琅滿目,食品色香誘人。街道上人頭攢動,人聲鼎沸。與此同時,豐義小學操場上,賽歌、比舞、雜技表演、京劇登臺……豐富多彩的節目引起一陣又一陣熱烈掌聲,參差不齊的歡呼聲此起彼伏。玉芬恨不得插翅飛到生她養她的地方。到了,到了,客輪終於靠岸了。玉芬抱著亮跳下船,剛上臺階,英芳、紅春、惠琴、珊珊……幾年前含淚送別玉芬的好友衝過來,張開雙臂迎接玉芬……亮尿尿,拉在玉芬的腿上,打斷了玉芬的好夢。玉芬急忙翻身坐起為亮換褲子,亮哭鬧了一陣又安靜了,竟然沒吵醒孩子他爸。玉芬本想推醒少華換床單,但想到少華白天太辛苦,不忍心打擾,她用被單摺疊幾次墊在尿溼的地方,把亮放進被窩裡。玉芬睡意全消,夢中回孃家勾起她對父母強烈的思念之情。離別故鄉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多少次她默默地追問自己——何時能回孃家?少華像當年給她寫情書一樣,用優美的文筆代她傾訴戀鄉之情思親之愁,月月向“常州西門外豐義豐南一隊”寄一次信,為什麼沒有迴音?媽媽不會這樣狠心,但媽媽不識字,看信的只能是爸爸。爸爸嗜酒如命,天天醉醺醺的,會不會是爸爸接到信就亂扔亂丟了?要不然,一個父親不可能對自己的親生女兒動真氣……想著想著,玉芬忍不住抑聲抽泣。少華起床小解,當知道玉芬為什麼深夜暗自飲淚時,不知說什麼好。少華寄給岳父岳母的幾十封信,全部原封不動退了回來, 但他不敢告訴玉芬。今年有封信的信封上竟然寫著“寄錯了,不要再打擾!”歪歪斜斜的字透露出十分惱怒的情緒。顯然,這是岳父的心聲。小解後上床,少華一聲不吭,只當沒發覺玉芬的情緒變化。他知道,此時語言再好再多也蒼白無力,最有效的安慰方式是擁抱接吻,用夫妻之情沖淡玉芬的憂傷。少華挨近玉芬,嘴貼著嘴, 雙手緊緊地摟住玉芬柔如無骨的身體。

作者簡介

李來順,筆名西子,1952年出生,江西鄱陽人。鄱陽港頭醫院院長,中國散文學會會員,江西省作協會員,鄱陽港頭醫院創辦人。出版《奇病 奇治 奇效》三本醫書及散文集《百味人生》《淺水淘沙》《秋野蟲鳴》《活下去的理由》,短篇小說集《歌雨笑風》,合作出版長篇歷史小說《洛陽春夢》、長篇紀實報告《揹著丈夫趟過生命的河流》、長篇紀實小說《嫂娘》、電視連續劇劇本《生死鶴戀》、電影劇本《秋雨綿綿》(已搬上了銀幕),長篇小說《西河彎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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