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篇——祖父

作者：徐秀平

祖父的稱呼，是有威望的，舉足輕重的，也是一個家庭的巨大精神依靠，關愛，呵護著家裡的每一個人。而對於我，是沒有福分享受到這份待遇。因為我出生時，祖父已經不在了。

關於祖父的事情，是父親，姐姐講述的。

祖父的個子高大，腰板筆直，眼睛小而有神，聚光，風流倜儻，是那個年代標準的美男。

祖父的家境殷實，光是自家的土地就方圓幾百裡。大牲口：馬，騾，包括地的邊界，每年的春耕，秋天的收成，甚至家裡的夥計，羊倌……祖父統統不知。祖父每天的日程就是：唸書，寫字。

父親說，祖父的英語很好，可以直接交流。我高中時，父親就說過，你祖父在，就好了，你可以又學一門外語，你的小語種（俄語）好像不適用。那時的我，理解不了父親話裡的真正含義。

祖父是那個年代的名副其實的大學生，寫得一手漂亮的鋼筆字和毛筆字。每年春節前，鄰居們一撥一撥上門讓祖父寫對聯，春條，福字。這時，屋子裡人頭攢動，但井然有序，屋外面的大帳篷裡，爐火正旺。坐著一桌一桌四處討飯，無家可歸的乞丐們。從臘月一直到正月十五。這一切都是免費的。大年三十，正月初一還會讓這些人吃上熱氣騰騰的餃子呢！

鄰居們來寫對聯，就光溜溜著帶著兩隻手來，回去時，喜氣盈盈，滿載而歸。

這樣的光景，一直延續了好多年。

祖父有兩個兒子：伯父和父親。伯父十八歲那年，當了抗美援朝志願軍，參加了抗美援朝戰爭中最為著名的上甘嶺戰役。祖父是他的父母唯一的孩子，伯父上了戰場，太祖母傷心，祖父硬生生放棄了學業，回家陪伴太祖母，照應家裡。祖父每天承受著，隨時可能失去兒子的痛苦，時刻牽腸掛肚，常常一個人躲在角落裡抹眼淚。又要強作歡顏，管好這一大家子的老老小小。

漸漸的，祖父的家境變了，土地少了，夥計少了，頭上卻戴了一個很久才摘下的“富農”的帽子。至此，祖父家的 ，年前年後的， 熙熙攘攘的人群沒了。光景暗淡，冷清。好在伯父從朝鮮戰場凱旋。

可是，祖父卻突然走了，在家人們毫無預感，毫無徵兆，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真的走了。不知道是委屈，惆悵，抑或是生活的壓抑，思兒的憂傷？伯父不知，父親不知，我更不知。

祖父帶著一身的才華，走了，走時很年輕，也很遺憾，終究沒有等到回家的伯父。人們常說，一切都會來得及，其實，來日並不方長，後會並不有期。

花開花落，朝朝暮暮，祖父留給我們的是無盡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