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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歲奶奶被騙後臥底4年,成功挽回800萬

  • 由 陝西法制網 發表于 棋牌
  • 2022-04-30
簡介她比趙銀光小5歲,兩人是老年大學的同學,一起遭遇騙局,一起發起“奶奶團”,度過了許多重要時刻,她們說了同樣的話:“我們是把‘奶奶團’當做事業來幹

有被騙後追款成功的嗎

對這群奶奶來說,這是一個組團“復仇”的故事,也是一個抱團取暖的故事。

光芒四射,這是80歲的趙銀光給自己起的微信名字,配上她穿著紅馬甲、端坐在辦公桌前的頭像,顯得很有精氣神。

“我們先發一個影片吧!”趙銀光在電話那頭對《環球人物》記者說。

“奶奶,您是說要發給我一個影片嗎?”記者又向她確認。

“不是!”趙銀光馬上糾正並遠端“指導”了記者,帶著點山東口音:“咱們用的微信,下邊不是有個按鈕嘛?你按那個,我跟你影片(通話),帶你參觀下我們‘反詐奶奶團’的工作站,懂了嘛?”

趙銀光口中的“反詐奶奶團”,其實是山東濟南的“泉城金融衛士志願者宣傳團”。團裡有近200位老人,平均年齡65歲,約九成是奶奶,其中三分之一都遭遇過非法集資詐騙。

中國老齡協會聯合中國司法大資料研究院於去年開展了2020年度全國涉及老年人案件情況研究,資料顯示,老年人金融財產權益受侵害刑事案件中,超九成為非法集資類犯罪。

4年來,因為“咽不下這口氣”,“反詐奶奶團”和非法集資騙子鬥智鬥勇,至少阻止了200人上當受騙,挽回他人經濟損失近800萬元。她們也突然在網上走紅。

對這群老人來說,這是一個組團“復仇”的故事,也是一個抱團取暖的故事。

被騙後恨得咬牙切齒

團長趙銀光被騙是在2015年。

當時是冬天,趙銀光從老年大學下課,回家路上聽見有人張羅說有個專案講演會,去了有禮品。她跟著一群同學進了會場,發現裡面坐著的都是老年人,大家正一起跟著臺上喊口號:“你不理財,財不理你!”

世界500強企業、金融產品、利息12%……當這些聽不太懂又充滿誘惑的詞語紛紛砸向她時,她心動了。“退休了,只想再給孫子孫女攢些錢,一聽到‘錢生錢’就激動,其實壓根不懂金融。”當天她拎著免費發的五斤地瓜回了家,挺高興,走之前還留下了聯絡方式。

之後她參加了這家公司很多場類似的活動,漸漸和接待她的業務員小姑娘熟悉起來。“小姑娘20歲出頭,說是山東大學畢業的,家在農村,對我的關心比俺孫女、俺閨女都多。我生病住院,孩子頂多給我送個飯。倒是小姑娘經常過來給我削個蘋果,捶捶腿,搓搓手,拉拉家常。”從外人身上她反而感受到了“一種親情”。

後來那個業務員對她說,自己想升職,但是業務量得達到200萬元才行。趙銀光手上正好有一筆拆遷費,想到小姑娘對自己的好,一次就打了六七十萬元過去。三次下來,總共投了104萬元。

2017年,騙子公司以“資金鍊斷裂”為由未返還本金,隨後跑路,趙銀光一共損失了80多萬元。她和家裡誰也沒說,經常自己流淚,“豆大的眼淚”。

80歲奶奶被騙後臥底4年,成功挽回800萬

2015年,趙銀光被騙104萬元。圖片來源澎湃影片截圖。

她後來還見過一次那個業務員姑娘。當時業務員到小區找她,見面時戴著口罩,哭訴說想幫趙銀光找回錢,但已經被解僱了,自己也投了十幾萬元進去。“我當時看她奇怪,問她為啥戴口罩,結果摘下來一看,臉上都是白斑,也是因為壓力大。”趙銀光對《環球人物》記者說。

至今她對那個小姑娘仍然恨不起來,最恨的還是“騙子頭頭”,“真是(恨得)咬牙切齒”。

2017年,濟南市地方金融監督管理局準備加強反對非法集資的宣傳力度,趙銀光召集受騙的奶奶們自告奮勇,“泉城金融衛士志願者宣傳團”就這樣成立了。4年裡,成員從五六十人發展到了200多名。

“反詐”並不容易

該怎麼宣傳“反詐”?這是奶奶們面臨的第一個考驗。

最開始,她們想到的辦法很傳統——發傳單,但路過的老人們接了傳單往往揣在兜裡,看都不看。

趙銀光和“反詐奶奶團”的團員們開始琢磨新辦法,後來用山東大鼓、評劇、情景劇、合唱、快板等形式排節目,在街道和社群演出,漸漸的,觀看演出的觀眾越來越多。

80歲奶奶被騙後臥底4年,成功挽回800萬

“反詐奶奶團”以多種表演形式宣傳反詐。

除了節目,奶奶們還會用自身經歷作宣講。

副團長田友娟起初覺得這是自己“揭開傷疤撒上鹽”,難受,講著講著就想哭。她和趙銀光投的是一個專案,被騙了27萬元。後來她發現,臺下的觀眾會和她一起嘆氣掉眼淚。沒有比講述自己的經歷更生動的宣傳方式了。

但也有人聽完搖頭、撇嘴。有一次,趙銀光講到自己被騙104萬元時,田友娟發現下面有個老人一臉不以為然。過去一問,對方說:“這種醜事怎麼還向外說呢?多丟人吶。”

趙銀光從老伴兒口中聽到過同樣的話。老伴兒比她大5歲,今年85歲,從濟南電視臺的報道里知道她被騙的事,很惱火。“他覺得這是家醜,有什麼臉面到處宣揚。”

羞恥感,是壓在老人們心上沉重的一塊石頭。

前不久,又有一位老人找到了“反詐奶奶團”。她被捲入了一樁收藏品騙局,損失了90多萬元。進屋坐下來的時候,她不摘帽子,不摘口罩,也不抬頭。田友娟對她說:“妹妹你摘下帽子吧,屋裡熱。”對方低著頭答:“我沒臉見人了。”

每一個受騙案件背後,都是一個家庭的生活。這個老人的老伴兒已經去世,家裡還有一個殘疾的女兒。有一次凌晨12點,她還在黃河大橋上徘徊,一心想跳河,最後想到了女兒才作罷。

田友娟觀察過,幾乎所有被騙的老人進門時都是同樣的神情。他們之中有的人像趙銀光、田友娟一樣,退休前在國企或機關工作,在外人眼裡是體面、有文化的、不該被忽悠的,還有的人家裡就有幹公安的,結果還掉進了陷阱。不敢和兒女說,不敢和老伴兒說,也不敢報案——報案了,鄰居朋友就都知道了,怕丟人。

甚至有人屈服於老年朋友圈的社交壓力,被騙後執意逃避。

曾有一個派出所民警找到“反詐奶奶團”說,母親被騙參與非法集資,騙子公司已經被立案了,但老人就是不肯去做筆錄。趙銀光和幾個團員去勸她,但最終無功而返。

“她說,那是老姐妹動員她參加的,被騙就被騙了,哪怕錢丟了,也不能得罪老姐妹,把面子丟了。再逼她報案,就要把兒子趕出家門。”趙銀光無奈地說。

“反詐奶奶團”不是討債公司,沒辦法幫老人們追回錢款,這是田友娟經常對前來求助的人說的話。“但是我常說,可以來多參加幾次活動,你不是一個人,咱們可以互相抱團,找回生活的希望,好好活下去。”

奶奶們的“復仇”

“反詐奶奶團”的成員們也有很多有成就感的時刻。

田友娟和趙銀光曾去騙子窩點暗訪摸查。當時是2020年年底,有四五個青年在她們的工作站附近拉人“聽課”,宣稱自己的產品利息達到10%。對奶奶們來說,6%的年化率就是一條警戒線,一旦超過肯定有貓膩。

田友娟先去了一趟摸底。她曾是個破案小說迷,有一套自己的調查方法。“業務員說這公司是他們自己的,但我早就查到那地方是出租的,(他們)肯定是撒謊。”接著她又收集了一些照片和材料,確信這是家非法集資的騙子公司。

她彙報給趙銀光,兩人商量再去看看。到了現場,她們就聽見臺上大講特講:“這是一個國家級園林綠化專案,目前資金還沒批下來,需要向公眾吸收,到各省市宣傳……”田友娟偷偷告訴“聽課”的老人:“我說老姊妹,咱別買他的,騙人的。”結果被業務員發現,連拖帶拽,把她從三層趕到一層。

確認田友娟沒受傷後,趙銀光繼續留在會場觀察取證。過了沒幾天,有個小夥子給她打電話,讓她買產品。“大學剛畢業的,我直接就勸他,我說你幹什麼不好,非得要幹這個,都是騙局。”

後來兩人寫了一封檢舉信,附上搜集的證據,半個月這個機構就被封了。2021年7月,警方釋出通告,對這一公司涉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立案偵查。田友娟說,和騙子交手,這是她最有成就感的一次勝利。

80歲奶奶被騙後臥底4年,成功挽回800萬

奶奶們講述被騙經歷,現身說法。

64歲的李學珍則有過“臥底”微信群的經歷。她記得自己當時“被忽悠得挺暈”,甚至都想投30萬元進去。記者聽得倒吸一口涼氣,她哈哈笑道:“你覺得我膽挺大吧?”關鍵時刻是趙銀光攔住了她,告誡她千萬別上當受騙。

騙子的套路是老人們得先交一萬元入門費,才能拉進群,瞭解更多資訊。李學珍投了一萬元進了群,“我就把這一萬塊當‘反詐’的學費了。”她為了蒐集證據,在群裡待了半個月,發現群裡不光有業務員,還有許多“托兒”,常常說自己就是因為這個專案才能買房買車。李學珍把儲存的截圖證據都提交舉報了。

4年的“反詐”宣傳經驗讓田友娟對詐騙套路瞭如指掌。騙子的手法有變化,但總體大同小異。“為了吸引老人,他們經常用修公路、拆遷、環保、綠化等基建專案做名頭,聽上去很正當,對國家有好處,還能賺錢,然後對老人噓寒問暖,情感上鑽空子,最後達到騙錢的目的。”

騙子選擇據點常常“打一槍換一個地方”,但奶奶們總有辦法。只要街道、社群、物業公司提供線索,她們就到騙子據點附近大張旗鼓地宣講、演出。“靠這個辦法,我們趕走過好多小公司,一般沒幾天騙子躲著我們就跑了。”田友娟說。

把“反詐”當事業,把團員當姊妹

趙銀光每天都在與新鮮的媒介和資訊打交道。《中國日報》採訪她,她好奇地問對方:“你們不是英文報紙嗎,採訪我這老太太乾啥?”年底不斷有人打電話來邀約,撂下電話,她一臉疑惑:“騰訊是個什麼單位,你知道嗎?”

工作站設定了抖音直播間,直播專用的柔光燈就架在桌前。趙銀光第一次做反詐直播是在網上老年大學的講座上。後來在外面演出,她把手機架在旁邊開直播,有北京的老太太留言說:“老同學!我看見你啦!”

80歲奶奶被騙後臥底4年,成功挽回800萬

趙銀光在做直播。

聊著聊著,趙銀光把鏡頭抬起來,用手撥了撥頭髮:“看見沒,我這個歲數還長了黑頭髮。”她說這是“奶奶團”帶給她的活力。但在鏡頭之外,當天下午她因為闌尾炎化膿要去打吊針。年末的活動太多太忙,即使這樣,她還跟工作人員保證:“大姨自己的身體心裡有數,年底都忙,我不會讓自己掉鏈子的。”

陪趙銀光打吊針時,田友娟也向記者描述了她的日常生活。5點半起床,洗漱完做運動,然後一邊做早飯,一邊開啟學習強國聽新聞聯播,8點出發去工作站,處理一天的事務,下午四五點回家。小區裡的老姐妹看她早出晚歸,問她在忙什麼,她說“我上班”,風風火火的。

田友娟得過兩次癌症,第一次是甲狀腺癌,2020年又被查出乳腺癌。“我從沒怕過它們。”她說。乳腺癌手術前一天,她還在為一場防範非法集資金融詐騙書畫展做最後的籌備,過程中沒向任何人透露病情。直到當天離開時,她才告訴趙銀光自己明天要住院了,趙銀光聽完就哭了。

提起這段,田友娟講著講著也哽咽了。她比趙銀光小5歲,兩人是老年大學的同學,一起遭遇騙局,一起發起“奶奶團”,度過了許多重要時刻,她們說了同樣的話:“我們是把‘奶奶團’當做事業來幹。”

平日裡奶奶們總是格外珍惜相聚的時間,尤其是排練節目那短短一兩個小時,那是她們的自由時刻。化上了妝,穿上了鮮豔的演出服,一起跳舞、唱戲、大笑,她們一如既往美麗有活力。

怎麼形容這種感情呢?“我的老姊妹們,三天不見就想得慌,就這一句,足夠了。”田友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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