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繃子的彈 菜鴿子的菜

同學都到齊了，彈繃子還在問路 …… 郭勁松 畫

王浩

【方言詞條】

囀、踏屑：兩個詞意思相近，都是動詞。囀，主要指故意貶損人的行為。踏屑，還多一層諷刺、看不起之意。

“大腦殼，棒棒奪，奪爛了，我有藥……”隨便找一首老成都流傳甚廣的兒歌，是不是都感覺有點彎酸？成都人腦殼確實有點爛，囀人從來不打讓手，而且還相當藝術，從字面上往往看不出來貶義，但是從成都人嘴巴頭說出來，味道就彎環倒拐地成了囀人的意思。

比如彈繃子，本來是彈弓的成都話喊法，一種玩具而已，結果成了成都人踏屑一個人腦殼有點喬的經典稱呼。又比如菜鴿子，本來是指專門用來下蛋或者吃肉的鴿子，但相對於信鴿，菜鴿子認路的本事肯定差得遠，所以就成了路痴的代名詞。至於彈繃子有好彈？菜鴿子有好菜？莫慌，聽我慢慢給你擺。

彈得兇，扯起半截就開跑

踏屑一個人腦殼有點喬，其實說法有點多，那二年有喬老爺、方腦殼，現如今又包括腦殼進水、腦殼有包有乒乓之類，但最活靈活現的形容，還是非彈繃子莫屬。首先，因為彈繃子上有根橡皮筋兒，平時吊甩甩的，點都不踏實，其次，就算把橡皮筋兒扯伸了，要想打到點子上，也沒得那麼容易，走火飛錐那是常事。

那年子，我一個朋友開同學會，十幾二十年沒見的老同學約了一大堆，他娃心心念唸的盡是啥子同桌的你暗戀的她，唯獨把同學會的地點沒弄醒豁，都抵攏聚會那天上午他準備開車了，才發現不曉得往哪兒開。

按理說，雖然那會兒還沒得啥子發個微信定位這種高科技，聯絡同學會基本上靠打電話或者發簡訊，他完全可以給組織聚會的同學打個電話問清楚，但這個彈繃子偏偏要繃起不問，要去翻簡訊記錄，加之他娃平時做事就有點吊甩甩的，翻簡訊就該認真翻到最新的資訊嘛。他倒好，開啟簡訊隨手那麼一翻，就翻到了一個通知聚會地點的簡訊：都江堰南橋，點火鬆手剎，抬離合踩油門，走！

這邊廂，同學會的大隊人馬早就在二環路邊邊上的望江賓館聚齊，龍門陣擺了幾籮兜了，準備上桌子開席，才發現這個報名最積極的顫翎子咋還沒到，有人趕緊給他鐘了個電話，“喂，你娃咋的哦，這會兒了還昆起（傲慢意——編注）？遭婆娘堵到屋頭不準出來嗦？”

“找些話來說哦，我咋沒看到你們人喃？我都在這兒轉了幾轉了。你們在整啥子晃事哦？”電話那頭，我朋友反而顯得鬼火冒。“你在哪兒嘛？我們出來接你。”“都江堰南橋三！”“你娃彈繃子嗦？扯起半截就開跑。那邊太遠了不方便莫得車的同學，早就否了得嘛——重新約的望江賓館！簡訊群發你沒收到嘜？”“咹？！”

菜得很，回家的路也扯拐

說起來，彈繃子走錯路雖然讓人哭笑不得，但總歸屬於自找，而菜鴿子如果走錯路，有時候真的讓人無限同情。我的高中班長是個超級耍家，性格隨和穩重，每次約到一起自駕遊，他的建議永遠都是“哪兒黑哪兒歇”，相當瀟灑，加之他是個老司機，頭幾盤出去耍長途，他都是當車隊的“坐墩兒”，負責殿後。

殿後的班長，基本上沒扯過拐，除了有一盤去西安，過七盤關之前進了一次服務區，一直老老實實當坐墩兒的班長，被別個車子卡了位，結果打了個晃晃兒沒注意，他就把那個卡進來的車當成了我們內夥子的車。恰恰服務區入口前面有個下線的出口，捱得太攏了，人家那個車又恰恰到站下線，班長就愰兮惚兮跟到別個開出去了。我們等了半天，才等來重新掉頭開上高速的班長，他很淡定地來了句：“你們在服務區是屙尿，我在收費站外面的加油站也是屙尿，而且比服務區還清靜些。”

班長從小在成都長大，基本上就是個地道的成都人，但老家是山西的，經常要回山西走人戶。那年班長盛情邀請我們幾個老同學陪他一起自駕回老家，過一把長途自駕的癮。成行之際，班長終於提出要當一次頭車，“每盤都給你們殿後，這盤是回我老家，不用導航我都找得到，你們只消跟到我開，穩當得很。”

一路無事，車進山西境，班長明顯有點歸心似箭。不巧的是，車隊中檔次最高的一臺賓士600越野居然爆胎了，幸好不遠就有一個服務區，幸好服務區維修站正好有那種輪胎，只不過，換胎需要時間。看到太陽已經有點打偏偏了，班長說，“乾脆我帶兩個轎車先走，早點攏了也好給你們安排晚宴，你們剩下的都是越野，換完胎慢慢開，攏了就開席。”

耽擱了個把小時，我們後續部隊開起導航重新上路，天擦黑才進了城，還好導航沒扯拐，很順利就找到了預定的住處。沒弄醒豁的是，班長他們那兩個車，居然還沒開攏！趕緊打電話，“班長，你們咋的喃？我們都到了哦！”“……”電話吼頭，班長沒開腔，隔了一哈哈兒，才聽到一陣鬨笑，是坐在班長車上的燕子兩口子的聲音，燕子邊笑邊說：“班長走錯路了，錯過了一個高速出口，我們還在高速上。”

一個多小時後，班長他們終於到了，“實在不好意思，打了個晃晃兒，錯過那個出口，我也找不到路了。”“哈哈哈哈，班長原來是個菜鴿子，確實更適合哪兒黑哪兒歇的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