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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大戰的鬥爭與和解——從荷魯斯與塞特的爭鬥看埃及神話

  • 由 林八月Kingsley 發表于 棋牌
  • 2022-01-05
簡介荷魯斯的勝利埃及學家米切爾布洛茲(Michèle Broze)認為埃及人運用神話的方式異常複雜,她把《爭鬥》視為一部精緻的文學作品

賽特神和荷魯斯什麼關係

在位於都柏林的徹斯特比提圖書館的珍寶中,有一部名為《徹斯特比提蒲紙本一號》的紙草卷,上面記載有大量詩歌和散文體的文學作品,其中包括一個名為《荷魯斯與塞特的爭鬥》(以下簡稱《爭鬥》)的神話故事。

這個紙草卷曾經是一個私人圖書館的收藏,這個私人圖書館所屬的家族在新王國後期西底比斯的王室墓地生活和工作。《爭鬥》是用僧侶體文字書寫而成,這和《徹斯特比提蒲紙本一號》中的另一篇文字相同,那是一篇慶祝拉美西斯五世國王(King Ramesses V,約公元前1156—前1151) 繼位的讚美詩,書寫這兩篇文字的書吏可能也是是它們的編創者。

《爭鬥》中的許多事件都可以在更早的史料中找到蛛絲馬跡,但這些事件的組合方式在其他的神話版本中是找不到的。

一場大戰的鬥爭與和解——從荷魯斯與塞特的爭鬥看埃及神話

電影中的荷魯斯與塞特

《爭鬥》是古埃及留存下來的篇幅最長的敘述故事之一,也是最具爭議的作品之一。這個文字曾被視為篇純粹的娛樂作品或一篇睿智的諷刺作品或一篇情節複雜的小說或一個改編過的神話故事。《爭鬥》還曾被用於闡釋埃及國王的登基大典、埃及的統一過程、中王國時期王室力量的興起、新王國晚期王室權威的衰落、兩性問題以及埃及法律體系的運作方式等研究主題。

弗洛伊德學派、結構主義者和後結構主義者都曾分析過這個故事,並得出多種結論。對於《爭鬥》的多樣化的解讀表明,任何一個埃及神話都沒有種標準化的解讀方式。

一個令人震驚的故事

宗教文字一般都用經典的中埃及語寫成,但《爭鬥》的大部分卻是以新王國晚期的通俗語言寫成的。故事中的神常常以口語化的方式講話,而不是用神廟銘文中的詞藻華麗的語言,故事主人公的行事方式也不像神廟浮雕上的神那般得體、端莊。在埃及國家神話的這個版本里,太陽神無法下定決心去做正確的事情,而且在遭到反對時還怒氣沖天;荷魯斯,這位所有埃及國王的典範,竟然為贏得一場競賽而採取了欺騙行徑,而且在一氣之下還砍了他母親的頭;塞特,些新王國時期統治者的保護神,被描寫成了一個暴虐而好色的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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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魯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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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特

在《爭鬥》譯本的導言中,EF。溫特(E。 F。 Wente)認為“一些偉大的神的行為在各方面都如此令人震驚,以至於很難想象其中沒有調侃的意味。 ”一些學者相信調侃的元素使得《爭鬥》不能被視為神話,而只能是純粹的娛樂作品;但另一些學者則指出,在許多文化中,提供有意義的娛樂元素也是神話的一項重要功能。

《爭鬥》的現代讀者可能認為居於西底比斯的受過教育的埃及人已不再相信他們的神,但大量的考古證據都駁斥了這種觀點。在大墓地工作的書吏們建造了他們的家族祭壇,修建並維護他們村落共同體的神殿,參加宗教節慶活動,並且還用神的影象裝飾他們自己的墳墓。實際上,這篇文字中的批評之語針對的似乎更像是國王及其代表,他們把自己等同於太陽神及其顧問團的神祗們。

荷魯斯抱怨說他為獲取正義而鬥爭了80年,這一定觸動了當時的聽眾們的心絃,因為我們知道底比斯的一些法律案件也會拖上很多年。有關遺產繼承的糾紛也很常見,從現存的法律卷宗可以看出,寡婦與遺孤(比如伊西絲與荷魯斯)要想獲得他們的權利是多麼地艱難,即使法律是站在他們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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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西絲

《爭鬥》 的創作者表現了非常豐富的、包括後來記載於《尤米爾哈克紙草》中的地方性神話在內的埃及神話知識。

鬥爭的起源

在19世紀,對於神話起源的解釋有幾個主要的思想學派。神話被視為對於自然界的力量或者天體運動的描述,或被視為被曲解或理想化了的歷史,抑或被視為是對古老宗教儀式的解讀。到了20世紀,神話被認為是思維層面以及人類認識世界和形成語言的能力的反映。所有這些理論都曾被用於闡釋荷魯斯與塞特之間的敵對關係。

在埃及宗教的早期階段,荷魯斯似乎被尊奉為天神, 塞特作為沙子神和暴風雨之神的證據出現得稍晚,但這還是使一些學者把荷魯斯和塞特視為自然界的對立力量。塞特竊取荷魯斯之眼的神話素經常被認為是埃及人對於月蝕現象的解讀。埃及人一定是把荷魯斯或者他的眼睛等同於各種天體,比如正午的太陽、滿月或是晨星。天文觀測對於埃及神話形成具有一定影響力的理論現今非常流行。

神話將歷史人物轉變成為神祗的觀念可以追溯到古代希臘,例如柏拉圖就設想圖特神曾經是遠古的一個真實人物。這種理論在當代只有少數支持者,埃及學家們也認為除了荷魯斯和塞特以外,幾乎沒有其他的神符合這個理論。

最近的考古學證據已被拿來說明荷魯斯與塞特神話起源於一場戰爭,也就是公元前4千紀晚期涅伽達(地方神是塞特)和希拉康波里斯(地方神是荷魯斯)的統治者之間的一場戰爭。這並不是說荷魯斯與塞特都以某個歷史人物為原型,只是說一場以他們的名義開戰的戰爭可能塑造了有關這兩位神衹的神話。神話與歷史為應對不同的政治形勢,荷魯斯與塞特之間的鬥爭不斷地被重新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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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伽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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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拉康波里斯古城遺址

在公元前2000年到公元前1000年的大部分時間,這個神話的大多數版本都在強調透過調解來結束鬥爭。當“雙王”中的每一位都擁有了統治的王國(荷魯斯佔有黑土地、塞特佔有紅土地)的時候,和平就得以實現,然後這兩位神將聯合他們的力量支援神界的秩序。這似乎反映瞭解決內部紛爭的一個實用而有效的途徑。然而,當埃及在公元前1千紀經歷了一系列毀滅性的被入侵和強佔的命運之後,神話的重點也發生了變化,人們理想的鬥爭結局通常都變成了塞特被殘忍地處決,他的追隨者也被殲滅。《爭鬥》所記載的這一特殊版本可能是受到了公元前12世紀麻煩不斷的王位繼承事件的影響,這個版本甚至可能就是對這些繼承事件的評註。

就在這個故事被記載下來的幾年之前,一位王子躲過了他的一個兄弟的設計謀害,最終贏得了王位,這位王子的母親就叫伊西絲。《徹斯特比提蒲紙本一號》的《讚美辭》稱讚拉美西斯五世就是繼承了他父親奧西里斯王位的荷魯斯,但卻有證據表明他的繼位引發了一場與他兄弟,也可能是侄子——拉美西斯六世(Ramesses VI)之間的內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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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西里斯

王室陵墓建造者們的生活可能被這些鬥爭嚴重擾亂,因此他們都希望可以用和平的方式解決這種繼承危機,比如《爭鬥》最後分割權力的方法。一位埃及學家指出,創作《讚美辭》和《爭鬥》都是為了在底比斯慶祝拉美西斯五世登基的節慶活動上誦讀。

《拉美修姆戲劇紙草》的存在顯示了王權合法化是荷魯斯與塞特神話的明確目標。那麼王室的宗教儀式也是這個神話的起源嗎?還是說這個神話被王室篡改以適應他們的目的?當我們問及神話和宗教儀式孰先孰後的問題時,每種情況都必須具體情況具體判斷。通常來說,已有的宗教儀式,比如說葬禮,似乎是透過與神話之間的關聯地位逐漸得到提高的。

許多學者認為神話與宗教儀式在本質上是可以互換的,他們把神話視為“被口述的事件”,而把宗教儀式看作“被實踐的事件”。然而結構主義創始人克勞德列維·施特勞斯(Claude Levi-Strauss)則對此持不同觀點,所謂結構主義就是解讀和分析文化與人類經驗的各個層面的一種方法。列維·施特勞斯認為,當神話面對人類生活環境中的普遍問題與不可調和的矛盾衝突的時候,就要由宗教儀式來掩蓋這些問題,好像它們根本不存在一樣。具體表現荷魯斯與塞特神話要素的王室儀式及喪葬儀式似乎都否認了存在於現實中的死亡與不和諧因素。在宗教儀式上,新國王總是荷魯斯,這個可愛的兒子,繼承了他父親奧西里斯的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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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魯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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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特

而與之形成對照的是,在《爭鬥》故事中,要在荷魯斯與塞特之間作出選擇被證明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為他們似乎代表了一對相對立的概念,比如文化與自然。結構主義者羅伯特奧登(Robert Oden)指出,《爭鬥》 中“存在著復仇的二元對立”。他認為這個神話的結構清楚地說明了這些對立,而且也並不打算調和這些矛盾。果真如此的話,那麼結構主義的分析就與對荷魯斯與塞特神話的許多宗教分析恰恰相反。

弗洛伊德學派的學者把神話與塑造孩童心智的早期性幻想聯絡在一起,他們可以在《爭鬥》中找到許多有待研究的問題。荷魯斯不得不同時面對幾個形象,一個是遙遠而被動的父親形象(奧西里斯),一個是殘暴而且使用性暴力的父親形象(塞特),還有一個是美貌但卻盛氣凌人的母親形象(伊西絲)。在一些版本中,荷魯斯是透過強暴伊西絲而非砍掉她的頭來確立統治地位的,荷魯斯的登基可以被解讀成青年荷魯斯終於長大成人。卡爾榮格(Carl Jung)把奧西里斯視為為了個性化的實現而犧牲掉的或不得不改變的自我的一部分。在榮格有關埃及神話的著述中,荷魯斯分別被說成是代表了光、人類、意識的覺醒以及完美的自我。

這些心理分析的方法可以使古代神話對於現代人來說也有意義,但對於公元前12世紀的埃及人來說,這些方法還是正確的嗎?如同結構主義一樣, 這些分析忽視了特定文字已知的作用,比如使王權合法化的功能,同時也忽視了正在被解讀的神話與討論中的文化的“神話歷史”之間的聯絡。

如果單單從家族變遷的角度來解讀《爭鬥》,那麼就會使事件脫離它們發生的背景環境,例如,如果伊西絲與荷魯斯關係中的性愛成分被視作一連串重複的神話事件的一部分,那麼這種關係看上去就會有所不同了最基本的神話素是“女神挑逗男神以創造生命”。

在被害的奧西里斯已經失去知覺後,伊西絲使用巫術喚起他的性慾,並最終孕育出荷魯斯。在一些創世神話中,手女神使原初形態的太陽神陰莖勃起,由此孕育出第一批神,創世也得以開始。創世的方式還包括造物主用他的“種子”使植物受精,比如原初的蓮花或蘆葦。在《爭鬥》中,一棵萵苣在伊西絲挑逗荷魯斯之後受精,這次受精誕生出了一個太陽圓盤,有如產生了創世的第一次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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萵苣在伊西絲挑逗荷魯斯之後受精

荷魯斯身體裡的每一樣器官,包括他的眼睛,都可以創造出生命,這標誌著他是造物主太陽神的真正繼承人。上述說法並沒有 否認荷魯斯與塞特神話可能是由人類思維的基本原理所創造。埃及人的確用象徵性的手法來解釋事件,甚至有一些證據表明他們使用自己的神話來說明人類的行為活動。

與《徹斯特比提蒲紙本一號》一樣來自同一個私人圖書館的一篇新王國文字把人分成了“塞特的追隨者”和“荷魯斯的追隨者”兩大派。“塞特派”被描述成脾氣暴躁、淫蕩好色、過於情緒化;而“荷魯斯派”則相反,他們可能早就學會了如何控制自己的慾望和情緒,從而有效地行事。這篇文字後面還有一些夢的解析,而這些解析都以做夢者的“人物型別”為基礎。

荷魯斯的勝利

埃及學家米切爾布洛茲(Michèle Broze)認為埃及人運用神話的方式異常複雜,她把《爭鬥》視為一部精緻的文學作品。她指出,這篇文字並沒有無意義的贅述,而是以逐漸確立荷魯斯的繼承權的雙元事件為線索。其中有兩個加冕禮場景,一個失敗而另一個成功;像徵求神諭一樣徵求兩位神(奈特和奧西里斯)的意見;伊西絲經歷了兩次變身;女神哈托爾復活了兩位神衹(太陽神和荷魯斯);兩次涉及化身河馬的戰鬥就是一個有趣的例子,它包含了帶有正反兩方面價值的雙元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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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托爾

第一個事件是一種神裁法,兩位神都化身成河馬跳人海中。當荷魯斯變成一個與毀滅相關的生物進入混沌之水的時候,他就變得狂躁起來。他勃然大怒,砍下了他母親的頭,這可是違背事物自然秩序的罪行,最後他還沒能證明自己這麼做是有理由的。在第二次戰鬥中,只有塞特化身成河馬,而荷魯斯從船上用魚又刺他,這會使我們想起國王作為秩序一方擊敗混沌勢力的傳統景象,就像圖坦卡蒙的持魚叉小雕像一樣。從故事的這一點來看,荷魯斯要求當國王的主張顯然是正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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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坦卡蒙持魚叉小雕像

這一篇文字引人關注的興趣點是如此之多,以至於幾乎所有的神話書都會以該文為內容。《爭鬥》可以單獨成為一個有趣的傳說故事,但如果把它看作埃及神話整體中的一部分的話,其意義就更加豐富了。而且,埃及神話的一個特點就是各個事件環環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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