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西遊記》遇到《出埃及記》——長篇寓言童話《香草山》

中國古典四大名著裡，最適合小朋友們看的可能就是《西遊記》了。每到寒暑假，電視臺都會不厭其煩地一遍遍重播《西遊記》，我們也樂呵呵地看了一遍又一遍，臺詞都能背下來了。但如果我們只看電視劇和動畫片，不去讀原著，就沒法真正讀懂這部鉅作蘊含的諸多深意。比如我們總會產生這樣的疑問：既然如來要把大乘佛經傳給大唐的百姓，為什麼不直接讓觀音送過來，而要費盡心機地安排唐僧去西天取經呢？既然孫悟空一個跟頭十萬八千里，一眨眼的工夫就能去靈山打個來回，為什麼還讓肉體凡胎的唐僧跋山涉水走上幾十年呢？八十一難那些妖怪，有多少是如來有意安排過來考驗師徒四人的呢？特別是每次看到“趣經女兒國”那一集，很多小朋友都會發自內心地替唐僧做個決定——為了愛情留下來吧，還去啥西天啊！

在中西方的文學作品中，遠方的一個彼岸世界，往往代表著人類最高的精神追求和寄託，蘊藏著一些宗教和哲學的象徵意義，而尋找和抵達這個遠方的路程，往往象徵著人的自我成長和心靈脩行。《西遊記》裡有靈山，圖畫書的世界裡有大熊嚮往的天堂《蜂蜜山》，《天路歷程》裡有基督徒的天國“錫安山”，曹文學的小說《根鳥》裡有“開滿百合花的大峽谷”……當我看到這套長篇童話書《香草山》時，我也立刻就猜到，這也是一個關於尋找彼岸和自我成長的寓言。

初讀這套《香草山》，我的第一個感覺是輕鬆而熟悉，故事情節、人物形象和語言都植根於本土文化傳統，《西遊記》的影子依稀可見，法寶的設計似曾相識，幾個動物主人公的人設符合慣常的邏輯，還有一些輕武俠的色彩和一些家庭育兒的理念滲透在其中……似乎作者是在隨口給自家的孩子編故事，各種大人熟悉、孩子喜歡的元素信手拈來，編著編著玩兒大了，就搞出了一個長篇童話。

再讀下去，卻發覺不大對勁兒，這個故事似乎蘊含著一個很硬、很不本土的精神核心，這個核心非常宏大又無比堅定，這個核心來自西方又歷史悠久，遠遠早於《西遊記》，早於那些見於書面的童話和寓言故事。我才明白，《西遊記》和中國風只是作者披的一件外衣，真正要告訴小讀者的事情，是作者深信不疑的一段故事和一個道理。

《香草山》的故事很容易讓小讀者酣暢淋漓地一讀到底，也可以從中獲得歡樂、放鬆和教育意義，但要真正讀懂作者力透紙背的弦外之音，我們不得不拉出另一部大書，也就是人類歷史上最偉大、傳播最廣的一部書——《聖經》。《聖經·舊約》中講了以色列人在摩西的率領下，離開埃及，歷經磨難，輾轉奔波，在曠野漂流40年的故事，這段故事大致從《出埃及記》開始，一直到《約書亞記》。

我們來看看《香草山》是如何神奇地將《西遊記》的元素與舊約的內容融會貫通在一起的。《香草山》五人小團隊，有點像《西遊記》中師徒四人加白龍馬。精神領袖是哈皮猴，他最像《西遊記》裡神通廣大，無往不勝的孫悟空。他的一雙能長能短、能當武器打人的筷子，彷彿是金箍棒的變形——但仔細看哈皮猴的性格和精神，我們發現他，是個孤獨而不太合群的智者，是信念堅定卻不被大家理解的領袖，總是揹負著同伴們的抱怨。從精神層面看，他更像是摩西和約書亞。寶貝筷子真正的作用是給團隊提供維持生活的食品供應，彷彿是《出埃及記》中從天而降，幫以色列人填飽肚子的“嗎娜”。

靈靈兔腦筋快，主意多，關心同伴，戰鬥勇敢，也有點像孫悟空，但她的身上有一點很突出的缺陷——缺乏堅定的意志，在關鍵時刻猶豫、搖擺，有信念，但信不足，這非常像摩西的各個亞倫。靈靈兔的寶物勺子，變成武器時有點像九齒釘耙，但最重要的作用卻是給團隊指引香草山的方向。湯圓貓的人設有點像豬八戒，懶惰，嘴饞，膽小怕事，跟著猴兒哥混。但他的寶物大碗有一個重要作用——給小團隊解決飲水問題。這讓我們想起，《出埃及記》中幾次缺水時，摩西以杖擊打磐石出水的神蹟。

獅王，可能小讀者會把他看成西天的如來佛祖，其實獅王除了全知全能外，還有兩個鮮明的特點：他給予人們的是無條件的大愛；你信，他才會存在。小團隊路上遇到的壞人們——疤疤狼、小狐狸、白眉虎、金雕，當然有九九八十一難各路妖魔鬼怪的影子，但也很像以色列人的敵人亞瑪力人，而最後一個反面角色黃金蛇，則明顯就像聖經中的撒旦了。小團隊經過大草原時，在河馬一家人的家裡度過了一段快樂的時光，幾乎忘記了尋找香草山的初心，這有點像《西遊記》中的女兒國，但更像《出埃及記》中水草豐美之地“以琳”。

再看書中人物的對話，我們更能體會到作者在寓言中蘊藏的深意。“每個人都有神奇的東西，就看你會不會用！”“連我們都能原諒彼此，獅王比我們更有愛，也一定會原諒我們。”“有自信也是好的。但相信自己什麼都可以做到就是驕傲。要相信獅王，相信獅王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都會幫助你們。”我們發現，作者借角色之口傳達的，不是一般的人生道理、道德觀念，而達到了屬靈的層面。

最後我們要聊聊這部長篇童話的作者，他是如今我們最羨慕佩服的那類，能把自己的愛好做成事業的人。作者哈爸是一個愛讀書，也愛陪娃讀書，愛給更多的孩子們介紹推薦好書的父親，憑著這個愛書、分享書的理想，他創辦了聚焦於童書和母嬰用品的網路商城大V店，帶動了很多同樣愛書的家長，透過分享和推廣優質童書來創業。《香草山》是哈爸創作的首部長篇童話。從讀者，到創業者，到企業家，再到兒童文學作者，看似跨界，實則初心不變，一以貫之。

《香草山》，哈爸著，王胖子繪，毛毛蟲童書館2020年4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