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談書 篇一百三十三：從賣草鞋的劉備聊陸大鵬新著《德意志貴族：一個群體的生活、歷史和命運》

作者：河邊有隻象

因為中國歷史的特殊性，三千多年來的風雲變幻，可以說是“祖上總富過”，早就沒有了貴族的標籤，門閥在唐之後更是直接消失。溥儀都只是共和國的一位普通公民，更不要說八旗子弟在清末年的悲催生活，你姓啥都不管用。為了避免被標籤，很多滿族姓氏都改為漢姓，比如愛新覺羅的改姓金，“甄嬛”的瓜爾佳就很多改姓關。

反觀在國外王室貴族倒是還是有一定的“倖存”，而且還是蠻滋潤的，比如最為人熟知的莫過於剛剛去世的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另外曝光度比較高的就還要數泰國國王了。可如果不提前告知，在他們的名字上其實很難知道他們的身份，像伊麗莎白女王的伊麗莎白更是在英文世界裡的翠花，普通得不能在普通了。可在歐洲大陸卻有“姓趙”的，比如德國的“von”一般譯作“馮”，法國的“de”，一般譯作“德”，這些算是貴族的遺留，不過卻名字帶這個的可能是貴族後裔，也可能不一定是，所以就有了這本《德意志貴族》。

一起來看看德國的貴族的生活，歷史和命運。

作者陸大鵬相信熟悉社科類的讀者一定知道的名字，他翻譯的“地中海史詩三部曲”、 《阿拉伯的勞倫斯》、 《金雀花王朝》、 《納粹德國的腐敗與反腐》等可以說深受好評。曾當選《經濟觀察報· 書評》 年度譯者、 《新週刊》 中國年度知道分子，榮獲單向街書店文學獎年度文學翻譯獎等多個圖書獎項。

《德意志貴族：一個群體的生活、歷史和命運》是陸大鵬的第一本原創作品，七年多來的翻譯和總結而來的作品。

本書透過揭示盤根錯節的血脈姻親，釐清源遠流長的家族世系，勾勒波譎雲詭的政體變遷，照亮了不為人熟知的諸多歐洲歷史縫隙。比如，本書洞見到，歐洲歷史上的朝代在變革時大多能夠維持延續性，即便父系血統換了，但也能扯得上關係。統治者的合法性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他和前任的關聯。

簡單了說，因為他們都來自一家人，所以在歐洲對於女王或者女性領袖的接受程度很高，特別是在不與平民通婚的過去，怎麼都還是blue blood，像現代歐洲王室基本都和“歐洲祖母”——伊麗莎白一世有著血統關係，而再往前就是來自歐洲大陸的神聖羅馬帝國，女王的薩克森-科堡-哥達（Sachsen_Coburg und Gotha）家族從名字就可以看得出。

這種非直系的國祚傳遞在中國人看來難以置信，雖然歐洲的貴族起源跟中國先秦時代還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雖然他們的貴族標誌來得很遲，像德國過去以軍功定爵位的做好就是中國古代科舉之前最常用的方式。而“de/von+地名”的貴族憑證也是中國古代都有過的，比如春秋時期好多以國為姓的例子，商鞅就是最好的例子，他是衛國國君後裔，又被叫衛鞅，後因在河西之戰中立功獲封於商十五邑，號為商君，故稱之為商鞅。

《德意志貴族：一個群體的生活、歷史和命運》正是陸大鵬在整理這些西方人稱號的時候發現的有趣問題而展開的，因為正如在序文中說的翻譯的難處很多時候在於“命名”，如同“uncle”可以是父系母系的男性大一輩分的人的所有稱呼一樣，西方在文字上的稱呼雷同程度非常高。英語“Prince”俄語“Князь”德文“Prinz”和“Fürst”翻譯成中文估計要炸，有一個典型的例子那就是《哈利·波特與混血王子》（Harry Potter and the Half-Blood Prince）這部作品的翻譯，在中文翻譯上混血王子到底是指誰呢，小說中混血的人不要太多，可如果只從英文原文來看，Half-Blood Prince指的就是有一半姓Prince血統的人嘛，那就是斯內普教授了。這種“玩梗”其實還有一個例子，那就是丹·布朗的作品《達芬奇密碼》裡面的牛頓墓就被“Pope”——教皇這個詞誤導了，以為是某個教皇的墓，後面才意識到人為牛頓寫墓誌銘的英國詩人

亞歷山大·波普（Alexander Pope），這種混亂不只是存在於翻譯成中文，在缺乏足夠的血統考究加上私生子數量眾多的情況下，西方的貴族名字真的非常複雜，真的“姓趙”和自稱“姓趙”的真的不要太多。在事實上名字帶“de”或者“von”已經不是那麼能確定對方是不是真的是擁有貴族血統，畢竟“姓趙”是繼承來的，賣草鞋的劉備也不妨礙姓劉嘛。

跟中國唐之前的貴族群體類似，歐洲的貴族群體需要的不只是blood，而且是一種權利與義務的承載，他們享有一定的政治優待，又需要他們能夠文以載道，能武以保家衛國，看來貴族精神真的是一脈相承的，無分東西方。

也是跟中國差不多時間，1918 年德國帝制滅亡、共和國建立就戛然而止，可以說德國就不再有貴族， 共和主義對德國貴族階層來說是個沉重打擊，但歷史一再證明，這個階層特別擅長應對環境的變化，“ 與時俱進”，不斷改造自己，去適應新的歷史條件。事實上，德國貴族不僅沒有消失，而且在1918 年之後的德國曆史裡發揮了相當重要的作用，這些作用當然有積極的，也有消極的。而到了21 世紀，有的德國貴族已經資產階級化，但很大一部分德國貴族，尤其是高階貴族，仍然是社會精英，低調地在金融、實業、慈善等領域有所作為。

德國目前有8萬多個名字裡仍舊堅持帶“von”的貴族後裔，跟8000多萬的總人口比，確實屬於小眾群體。現任歐盟主席烏爾蘇拉·馮·德萊恩，雖然她孃家也是一個官僚和富商世家（她爸當過14年州長），但仍不屬於馮系貴族。她的“馮”，來自於丈夫的家族——馮·德萊恩先生出身於絲綢商人和貴族世家，家族原本享有男爵稱號。

一些老貴族的那種高追求的生活方式和態度，讓他們有著很多建樹，比如前面提到的馮·德萊恩家七個娃都是牛娃！或者這個也是現代貴族的真正意義，為社會做出更多的貢獻。

最後要聊的是，大象對這本書的贈品書籤可以說是意外驚喜，這是16世紀德意志藝術家丟勒創作的紋章木刻畫，在西方紋章就是貴族的標註，可不是隨便可以用的哦。

可能貴族離中國人有點遠，可是貴族歷史還是很讓人感覺熟悉的，特別是在陸大鵬對史料的把握，一切娓娓道來，更沒有對外國曆史的枯燥，非常值得一讀。